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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欣惊得瞪大眼睛:“什么?!这么快?!”
柴瑞眯眼问道:“可是有人降敌?!”
来人忙到柴瑞前行礼,急促地说道:“是一对兄弟,正好是守门兵将,突然发难,砍杀了旁边的兵士,打开了东北角门。听跑来报信的人讲,他们说他们的老子娘没有进内城,有人骗了他们,跟他们说都安置好了,可是他们看到城外被绑的人中有他们的父母,他们不能眼见亲人被杀,就只能投降,支持他们的有上百多军士,现在敌兵涌入了内城……”
柴瑞抬手握拳,可是只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凌欣忙说:“等我一下!”她看地图,拿起案子上的笔,快速地圈画着:“快!增兵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今天用了大半天琢磨各处的优劣,此时很顺手,她连画了十多处,说道:“这些是我们的强据点,依仗这些立脚点,尽可能将我们内城上的兵士接回来!”
柴瑞抄起地图说:“朕去指挥!有人要见,去勇胜军中军!”然后不听人们的劝阻就大步出了议事厅,厅中的人呼啦啦全都随着他出去了,凌欣也猛地起身,可突觉屋顶旋转,她忙扶着桌子站稳,闭着眼睛等这劲儿过去。她受伤还不到十天,看来没有复原。孤独客到了凌欣身边,扶着她坐下,说道:“姐儿,我给你扎针。”
凌欣被扶着坐下,原本拥挤的大厅已经安静了。除了凌欣和孤独客,只有在担架上躺着的贺云鸿,他旁边的贺霖鸿和雨石,还有几个太监。
孤独客将针扎入凌欣的头部,凌欣视线模糊,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心头大乱,原本笃实的胜利,一下又远了——内城一破,就是巷战,她过去觉得巷战能坚持四五天,可是现在离梁成来至少要有八**九天,巷战和皇城能坚持那么吗?那个混蛋安国侯……
她眼前一黑,被扶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孤独客把针还是留在凌欣头中,直起身,他看向贺云鸿,贺云鸿也正看着这边。孤独客说:“她没事,只是头伤刚好,不该过度用脑,我让她休息片刻。”
贺云鸿点了下头,闭上眼睛。
屋里谁都不说话,沉寂中,殿外的黑夜里,似有若无地有人声,很远,却让人努力聆听。
许久后,贺霖鸿看贺云鸿,小声说:“你今晚跟我回家吧?”
贺云鸿没有睁眼,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贺霖鸿起身,让雨石帮着用屏风挡住了贺云鸿,自己走过来,坐在了桌子旁边。有人跑入殿中说:“军报!”这里是议事厅,凌欣曾要求所有守城的信息,都要备份议事厅,以便大家参考。孤独客不敢让凌欣睡了,忙将凌欣头上的针拿出,说道:“姐儿,有消息了。”
凌欣醒来,使劲眨眼,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来人就匆忙道:“赵将军引三万人从内城反攻,隔断了敌军的攻势,想夺回城门,可惜敌兵已经进城的太多了,赵将军强攻不下,受轻伤。”
凌欣忙转身对着大门,点了下头说:“知道了!”那个军士离开了,凌欣看贺霖鸿:“快帮着写下来!”她起身坐到桌子另一边,面对大门,又扒拉出桌子上平铺的一张京城图看着。
就像开了头,一连串的讯报相继而来:
“马将军在城上重伤!”
“东部城墙落入敌手!”
“张杰将军所在碉楼被敌围困!陛下已派雷参将前往解围。”
“陛下命人在城上放火,阻挡了敌人,北城南城墙所余将士撤离。”
“西城驻军半数撤入内城。”
“东北城防军兵撤回千人!”……
凌欣紧张地一次次握紧双手,这些人过去在她的布置中,都是数字,是npc,可是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命…………凌欣感到如山重负,她不怕死,可是让她恐惧的是,在一系列迅疾变化中,她发现她无计可施……
夜深了,通报忽然少了,不知是阻住了敌人,还是恶化了。
凌欣让自己镇定下来,皱眉看图。
孤独客轻描淡写地说:“姑娘不要皱眉啦,女孩子起了皱纹就不好看了。”
凌欣用手按太阳穴:“大侠,此时就不要这么玩笑了。”
孤独客说:“姐儿不要过虑!不然日后会健忘。”
凌欣苦笑:“日后?……”
贺霖鸿在一边问道:“凌大小姐有何计策?”
凌欣摇头:“此时我能做的,其实不多了。该布置的都布置了,剩下的,就是死缠烂打。”
贺霖鸿无赖地一笑:“那就打呗。”
凌欣自言自语道:“我弟弟能早点到就好了……”
孤独客问:“云山寨主?”
凌欣点头:“他们到了,京城就解围了。”
孤独客摸着下巴说:“那时杜兄也是如此对我说,要我找人准备护送他们入京,保证他们的安全。可如果他们一路都不能自保,又怎么给京城解围呢?”
凌欣使劲揉太阳穴:“我那个弟弟,一见到我陷在这里,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定是能解围的……”
孤独客微笑:“姑娘此时尚能谈笑,看来还有望。”
凌欣打起精神:“当然……”她话没说完,门口又有人匆忙一礼:“报!”凌欣一惊,忙看门口,来人说道:“九丙街三连环火阵开启,敌军受阻。”
兵士离开了,听见不是坏消息,凌欣松口气:“还好,我现在真怕那个门……”
贺霖鸿写完这一条讯报,放下笔说:“我懂得你的意思:见不得别人受苦。我也曾怕门,那时他们来抓我三弟,就是破门而入,他正在案上写着一首诗,我多希望他能写完再被抓,可是他们还是一冲进来,就把他反绑了……”
虽然知道贺霖鸿是有意往贺云鸿那边扯,可是现在凌欣心绪消沉,莫名难过。她叹了口气,见贺云鸿那边已经有了屏风,知道他睡了,低声对贺霖鸿说:“是我不周到,我那时,应该给贺家安排个躲藏的地方。”
贺霖鸿对着凌欣一笑:“其实,余公公提了一句,告诉我诚心玉店有密院。”
凌欣惊讶地瞪大眼睛,贺霖鸿说:“你还记得我是与余公公一起做的那些改建吗?”
凌欣羞愧得脸都红了,余公公告诉了贺霖鸿!自己没有告诉蒋旭图!她差点脱口问贺云鸿为何不去,贺霖鸿知道她的问题,微微摇头:“我三弟不想去。”
凌欣当然理解:贺云鸿太傲,两个人的关系那样,他那时绝对不可能去自己的地方,何况自己都没说那句话……
凌欣不敢看贺霖鸿了,垂眼看地图,在心中暗记——这次,一定要让孤独客将贺云鸿弄昏了带过去!别让他摆酷!
贺霖鸿却没完,他看着凌欣说:“我三弟去城上看着你进的京城。我让他去见你,可是他就是不去。”
贺云鸿对自己这么感兴趣?!凌欣又皱眉,问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事?为何去看我进城?”
贺霖鸿笑着说:“我从余公公那里打听到的,至于为何,你该去问问他。”
凌欣心中刚有些乱,就强力压了下来——敌人破了内城,你在这里告诉我他去看我进城干什么?!我才不会去问他!她抬手咬着自己的指节说:“贺二公子,此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吧?”
贺霖鸿眨眼问:“那该何时说呢?”
凌欣一下无语——她虽然安排了贺云鸿去玉店,可是贺霖鸿呢?如果坚持不了十天,贺霖鸿有什么机会说这些?而自己,还有什么机会知道这些?……
凌欣垂下眼帘,整理了下思绪,抬头对贺霖鸿说:“我知道工匠们一直在造箭,现在更不能停!我们一定要再坚持八**九天!你去让人将什么竹椅子竹床竹帘子,全拆了,告诉大家,援军一定会到来!”
贺霖鸿掸了掸衣襟,说道:“凌大小姐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也是不小,放心,你的命令,在下自然马上就去传达。”他站起来举手行礼,说道:“在下告辞,望凌大小姐帮我看护我的三弟,去给他添加些被子,别让他冻着。”说完也不等凌欣回答,很痞气地一转身,晃着身子走出去了。
我哪里有那功夫?!凌欣看着他的背影扁了下嘴。等贺霖鸿出了宫门,凌欣见雨石已经歪在屏风外的躺椅上睡着了,门口的坐着个太监,无精打采地在打盹,她看向坐在旁边的孤独客,孤独客没兴致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重复了。”
凌欣小声说:“您不知道!我跟您说……”凌欣指了指屏风,又指了指屋顶,“您千万别和他们讲什么!一句话都别说!您记住!别商量别打招呼,给药或者扎针,弄昏了直接带走!”
孤独客绷着脸不说话,凌欣急了,压低声音再次强调:“大侠!”她死盯着孤独客,从牙缝里说:“该是只需躲藏一两天!我弟弟能解围!”
孤独客看凌欣:“你呢?”
凌欣看了看门口,又瞥了一眼屏风,那里静悄悄的,才对孤独客悄声说:“皇宫里,有三十多万妇孺老少……”
孤独客咬牙:“我不想离开!”
凌欣作揖了:“大侠!我求您了!您可不能误国误民!”
孤独客说:“那你与我们一起走!”
凌欣摇头:“我没这个脸!我一直说不降,我也明白不能降,京城中许多安排都是我的主意,皇城里的这些人,是我让集合起来的,我不后悔。可是真有那么一天……您觉得,我该抽身逃掉,留下身后一片血海……”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她会同意废帝的话:多少人并不想死!就像那给敌人开城门的兵士,他们想投降来保亲人或者自己的命……
她现在明白夏贵妃为何要死了,心中的负担能活活把人压死。在海上航行,若是船沉了,船员都可以逃命,船长却该是最后一个离开。若是船上还有许多无法逃生的人,船长跳船跑了,他就是活下来了,这辈子还能睡得了觉吗?……
孤独客带着一丝伤感看凌欣,说道:“姐儿还这么年轻啊。”
凌欣摆手:“我其实不年轻了。”
孤独客说:“姐儿,你能帮着陛下……”
凌欣摇头说:“我不是贺侍郎那样的治世之臣,我只是个消防员……额,救火的,这一片大火,是我的使命。这大火烧过去了,就没我什么事了。”
孤独客说:“可是贺侍郎会希望姐儿在他身边……”
凌欣愕然:“大侠!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在做媒!您是月老托生的吧?”她站起来,“我在这里头脑迟钝,还是去陛下那里看看,也许在紧张中就能有主意。”她弯身看孤独客:“您答应我,千万别让我失望!”
孤独客万分勉强地说:“好吧……”
凌欣刚要走,又对孤独客说:“明天您得跟我走一趟,我有些东西放在皇宫外的一个作坊,现在巷战开始了,得赶快带进皇宫。”
孤独客点头:“好,我们还是午时在宫门见。”
凌欣想起小柳,小声说:“小柳会武功,大侠别忘带着她。”
孤独客默默地抬手去拔胡子,凌欣对孤独客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孤独客看着凌欣不稳的背影叹息,起身走到屏风后面,见一向沉睡的贺云鸿半睁着眼睛,孤独客坐在他身边,问道:“贺侍郎怎么醒了?”
贺云鸿看向孤独客,目光锐利,孤独客不与他对视,低头坐下,说道:“贺侍郎好好睡一觉吧。”他心绪烦躁,盘腿而坐,合目吐纳。
厅中静静的,可贺云鸿却再也睡不着了,翻身看着屏风,等待黎明。他本来只是疲惫,思忖着内城一破,战事会更加艰辛,必须稳住人心……他听见贺霖鸿去与凌欣说话,那么直白,让他尴尬,自然更得装睡,然后就听到了凌欣与孤独客的对话。凌欣的声音很低,但他总是能听清她的话语……
凌欣一夜没有睡,一直在柴瑞旁边,根据军报的敌方兵力,调配己方的兵力调动。一次次,柴瑞按照凌欣的数字,向各个据点要道加派兵力时,凌欣都感到浑身战栗,那些全是人命,许多人都回不来了。这个游戏已经非常血腥,她如果没有下了共存亡的决心,大概就会崩溃了。
到了白天的午时,北朝的攻击终于停止了。
内城破城后的进攻,让北朝的损失极为巨大,甚至超过了前面所有攻城时的伤亡。本来内城门开,戎兵觉得无需攻城就拿下了内城是一大便宜,他们夜中进城,开始时很顺利,城上的周人措手不及,城墙成段失陷……可是接着,周朝兵士在黑暗里开始袭击入城戎兵,戎兵不知地形路径,完全是胡乱奔走,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箭防不胜防,一旦走错街道,身后木板落下,大火即起,成队戎兵无法脱身……
天色渐亮,北朝兵士才发现,几乎所有的高楼都是箭楼,堡垒比内城外更加密集,虽然没有了城墙,可是这一道无形的战线更让人难以确定攻击目标。习惯了在平原上驰骋砍杀的北朝兵士非常不习惯这种作战方式,在大街小巷的都遭到了更加沉重的打击。仅张杰所在的碉楼,本来被戎兵重重围困,可到了天亮,已有近千戎兵被射杀,去为他解围的雷参将再一合击,围困的戎兵反入困境,无人逃脱。
北朝攻入内城中的的兵力几乎全部被歼,以致北朝军队暂时停止了推进,等待城外大军入内,再起攻势。而进入外城的戎兵见到京城平常之家,都有绸缎瓷器,就热衷抢劫,一时军心涣散,整军费时。
凌欣见战事稍缓,柴瑞一直掌控着战场上的形势,与孤独客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向柴瑞说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柴瑞托付了凌欣一件事,凌欣答应了,柴瑞让人往宫里报了信,凌欣离开了中军营帐。
凌欣在宫门再次会和了孤独客,两个人骑马,可这次只走了三条街就停下了。凌欣带着孤独客进了一间宅院,里面一个驼背老人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迎出来,努力地抬头说:“梁姐儿来了?”
凌欣下马行礼:“李老丈好!”
李老丈点着头:“好啊好啊。”他提了下拐棍指着院子里的两只半人高的大箱子,“就是那两只了,姐儿小心哪。”
凌欣对孤独客说:“大侠帮帮忙吧,把箱子绑到马上,小心,里面是火药。”
孤独客很小心地搬动箱子,凌欣掏出了一个牌子递给李老丈说:“老丈,这是进宫的牌子。”
李老丈摇头:“我不进宫了。”他指了下后面的房子,说道:“里面有火药有柴火,他们来就来吧。”他就像是在说件平常的事。
凌欣坚持着:“不!老丈,我告诉了您怎么做这东西,您进了宫,还可以再做些。”
李老丈又摇头:“没有材料,做不出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凌欣还是推牌子:“老丈!只需七八天!援军就要到了!”
李老丈颓废地摇头:“我老了,真的懒得动了。”
凌欣低声说:“可是老丈!援军到来之前,皇城可能会被攻破!”
李老丈严肃了,腰直了些:“真的?”
凌欣点头:“真的!您不要到处说啊。”
李老丈想了片刻,说道:“那你找人来帮我搬家吧。”
凌欣点头应了,见孤独客绑好了箱子,就向老丈行礼告别,李老丈再次叮嘱:“姑娘可别骑太快!”
凌欣点头说:“多谢老丈。”然后与孤独客上了马,一路慢慢地骑马回宫。凌欣对孤独客说:“你帮我把东西安排了,就让余公公给你人,再去那个地方,一定要把李老丈接入宫来。他是京城里最好的爆竹制作工匠,造了那些用在阵上的爆竹。他一个儿子死在了城外,另外两个,现在入了义兵,他的儿媳们带着孩子进了皇城。他一直不想进皇城,可我不能让他留在外面。”
孤独客见凌欣眼睛下面有青影,答应说:“好,我会将他带入宫。”
两个人一路无语,进了宫,凌欣让孤独客卸了箱子,装上宫辇,一直抬到了夏贵妃的宫殿。
这就是柴瑞托付她的事情,当时她说要去取两箱爆炸力强的火药,柴瑞说要放一箱在夏贵妃的宫里。
夏贵妃的宫落是皇宫中少有的还没有被人挤爆的地方。院墙外围着禁军,余公公在入门处等候着。凌欣下了宫辇,对余公公行礼,然后说:“一只箱子要放在里面。”
余公公说:“姑娘进去吧,陛下派人来说了。”
凌欣指着另一只箱子说:“这个给赵将军,告诉我们山寨的杜军师知道怎么用,让他们要小心。”
余公公点头,禁军们让开,凌欣看着太监抬下了一只箱子,对孤独客行礼说:“多谢大侠了!”
余公公对孤独客躬身说:“抱歉,这里只有陛下同意的人才能进去。”
孤独客反正还要回去接李老丈,就看着凌欣带着太监们抬着一个箱子进了宫门,然后对余公公说:“姐儿让我去搬些东西,得要十多个人。”余公公对旁边的太监说:“去找人跟大侠去吧。”
孤独客跟着那个太监走了,离了好远回头看,凌欣还没有从宫殿里出来。
凌欣让人将一个箱子摆在了正堂殿门的入口处,用木板盖好,还觉得不够,就想找笔墨。
正堂中并列摆了两具棺材,棺材下面和周围都堆放了成桶的火油。火油堆旁,一边是沿墙的衣架,上面密密地挂着夏贵妃一年四季的衣服,隐约闪着微光。另一边,堆放着成卷的书画。凌欣猜想柴瑞大概是怕烧了金银珠宝什么的,会引来人们的翻捡,索性就烧掉会成灰的东西。因有火油,太监不进门,只在门口打着灯笼。
正堂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凌欣就半摸着黑,去了一侧的寝室,床上已经没有了被褥红帐,沉重的梳妆台还在,台子上摆着精美的木梳。凌欣打开抽屉,里面有香粉和胭脂,凌欣有心用胭脂写字,但怕柴瑞来了见了不喜,就又关上抽屉,走出卧室,去了另一边的书房。
书房沿墙是放满书籍的书架,临窗是书案,上面自然有文房四宝。凌欣向太监要了水,借着窗外的火光研了磨,然后端着砚台和笔,走到正堂,在盖着火药的木板上写了“危险勿触”几个字。
从夏贵妃的院子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凌欣深感疲倦,可是还是打起精神去议事厅。路上看到有禁军押着人过去,凌欣还以为是奸细,耳朵捕捉到人们的议论,才知道是在迁徙外城百姓时,办事不力的官员,他们间接造成了内城的失陷,要被公开治罪给百姓一个交代。
凌欣再次坐到柴瑞下首时,发现柴瑞也面露倦意,他还不到二十岁,眼角竟然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可是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显示他的疯狂程度只升不减。
凌欣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事,低声对柴瑞说道:“若是只有两兄弟因父母在城外而生不满,也不见得能成功打开城门。那时不是说有百多人支持他们吗?我觉得,这里面有推波助澜的人。”
柴瑞冷笑了一下:“当然,可是现在既没法追查,也没法动他们。”
原来柴瑞都知道!此时大敌当前,哪里能查自家人?如果引起人人自危之感,岂不是自乱阵脚。
凌欣嗯了一声,不说这事了。
杜轩在厅中间的桌子上展开一张大图,四角压了,图上面已经标了各种图标。杜轩拿了一根竹竿,指着一处处的标志解释着:“我来说说今日的概况,敌兵从这里入的内城,在这里受到我方的阻击,赵将军从此处反攻,一直打到了这里……”
人们都聚在地图边听着,杜轩讲完了各方的细节,总结道:“午时后,敌军逐渐停止了各方的攻击,要么在换防,要么是在调整,这三日下来,我方损失四万四千人,民众该有两万多人,因为不在名册,这只是估算。按照兵士们的自报,敌方伤亡一万一千人左右。我们巷战第一线完整无缺,预备军士在此处、此处……备战,而这些敌方……是我们的陷阱,还在等着对方踏入。”
他讲完,有人说道:“杜军师不愧是云山寨的军师,这风范……”
杜轩弯腰:“自然是学自梁姐儿,她一有事就这么摆着图教训大家,久而久之,不学不行。”众人苦中作乐,笑了起来。
凌欣对柴瑞说:“今天才是巷战的第一天,我希望能至少再坚持五天,如果七八天就更好,所以我们大家不能这么熬着,现在定个轮班制吧,大家轮流睡觉,将士们也要轮休。”
柴瑞点头,说道:“其实朕,很喜欢坐镇的,这么熬上几天也该无事。”
众人马上关怀:“陛下当然可以随时坐镇,但是龙体要紧哪!”
柴瑞打了哈欠,说:“既然这样,那朕就先去休息,姐姐也去吧。朕要与姐姐同班。”
大家都行礼,柴瑞临走对凌欣说:“云弟今天不过来了,他去见父母,朕跟姐说一声。”凌欣一愣,才发现贺云鸿的担架不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贺云鸿一直在此睡觉,他突然不来了,凌欣觉得有些异样。
柴瑞出了门,杜轩对凌欣说:“你也去睡会儿吧,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个官儿了!”
凌欣问:“什么官?”
杜轩说:“京城保卫战的军师!可协调各部各军,陛下给了我一个玉牌呢!”
凌欣说:“看你美的!”她也打了个哈欠,肯定是被柴瑞传染的!
杜轩说:“赵将军受伤了,不重,在肩膀上,刚才说一会过来,雷参将和陛下勇胜军的石副将都在,我觉得今天晚上不该有太多的事,你快去吧。”
凌欣点头,离开了议事厅,回到卧室躺下,临睡前又看了一遍蒋旭图的信,她有些伤感:这就是人们说的,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现在只剩下十六天了吧?平时,十六天算什么?但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八天……
她很想写封信,托日后要突围而出的孤独客给蒋旭图带去,告诉蒋旭图自己可能不会去赴这个约会了,他是自己这辈子喜欢的人……可她无法下笔。她想起柴瑞在夏贵妃死后的悲嚎,知道如果自己明确地告诉蒋旭图自己因为负疚而选择留在皇城中,蒋旭图一定会非常伤心,就让他以为自己是选择了他,可不幸像城中几十万军民一样毁于战火……
凌欣叹了口气,把信放入怀中。说实话,她觉得如果自己死了,比知道蒋旭图死了要好,她上次的死亡根本没有感到痛,但是如果知道这个对自己如此有情的人死了,自己会多么心痛。就这样吧……
既然梁成能到,就是皇城破了,那些在诚心玉店的人躲上两三天就能救,柴瑞贺云鸿都该没事……
凌欣睡着了,梦里见到了一片黄色的迎春花,一幢古色古香的屋宇,有一个人在窗后伫立,可惜她看不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