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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找人,但今天时间已经太晚了,哪怕李四极力挽留,岳轻与张峥也没有同李四一起过夜的想法,决定各自回家,好好休息一晚再说。
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岳轻踢踏着拖鞋经过玄关,往客厅里走:“说吧。”
谢开颜不说话,大蚌和罗盘不会说话。
“叫你呢,大珠。”岳轻指名道姓,他不耐烦屈指敲了敲珠子,说,“出来说话,你天天呆在里边也不嫌逼仄。”
短暂的沉默,一个淡淡的虚影出现在室内。
出现的时候,他的轮廓稍微浮了浮,宛若无形的风于同时在室内生成,牵起他的衣摆。
“说什么?”谢开颜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情不愿。
“桃花煞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喝了那杯茶……”
“你这也就骗骗李四和张峥吧。”岳轻不屑说,“我之前没说只是因为这件事和他们无关。那杯茶张峥一样喝了,怎么他就没事?”
“你们品种不同。”谢开颜镇定说。
岳轻冲着谢开颜呵呵一笑。
谢开颜面对岳轻,已经做好了对方反驳的准备。
然而岳轻居然放过了这个话题,一指厨房里的大蚌:“那个怎么办?”
谢开颜思路差点没跟上:“……吃了吧,还能怎么办?”
岳轻:“说得好,去做吧。”
谢开颜:“……”他心想我是不是听错了……
岳轻掰着指头算:“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一毛钱没给我还要我给你找灵气。现在是体现你价值的时候了,去吧宝贝!我要吃蒜蓉扇贝!”
谢开颜不可思议:“我只是一个虚像。”
岳轻一笑,露出标准的八个牙齿,每一个牙齿都闪着白森森的亮光:“就在一天之前,你这个虚像成功在半空中抓住了我。”
谢开颜:“我不会。”
“是吗?”岳轻作势脱下手上的珠子。
“你今天碰到了这么多桃花煞确实应该是桃花水沾到了珠子上的缘故。”谢开颜飞快说完,完了才怒,“每一次都用同一种方法,你也不腻!”
“每一次都被同一种方法威胁,你也绝了。”岳轻同样感慨,“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
谢开颜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
“……我也不太确定。”
“我之前说了,我不能完全记起过去的事情。我就记得……我是一个和尚,我入空门,是因为在小时候就有高人替我算过,如果不入空门,此生堪不破桃花障。我命局子、午、卯、酉全犯桃花,桃花遍野;桃花又与七杀同柱,化为金刀。遍野桃花刀,命如桃花落,此世亲缘情缘,性命前程,全被桃花杀……”
“之前佛珠沾了桃花水,你又把佛珠戴在手上,跟随着我的桃花煞便影响到了你。”
他说到这里,微微怅惘:
“我之一世,还未开启,便似结束。少小入空门,不见父与母,不识情与孽,这样颠覆我一生的桃花劫究竟因何而起……来者不知何处来,去者不知何处去……”
“你是一个和尚。”岳轻沉思着归纳,“你犯了色戒。”
谢开颜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暂时从自己低落的情绪中挣脱,纠正说:“我是带发修行。”
“你是一个和尚,你居然犯桃花劫,还不是一朵,是一个森林,色戒都破到不要破了吧!”岳轻感慨。
“我是带发修行!我还没有破色戒!”谢开颜一字一顿。
“原来是童子鸡。”岳轻牌翻译器。
“……”谢开颜。
“我也是,别害羞。”岳轻牌安慰机。
“……”谢开颜。
然后岳轻忽然笑了。
他扬扬眉梢,顾盼自信:
“行了,不就是调查过去嘛,回头我和你一起查查。”
谢开颜忽然一怔。
玻璃折射灯光,五彩迷离。
迷离之间,沧海桑田,时光更迭。
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同样扬眉,同样微笑,同样轻而易举地说出承诺。
然后……
然后他……
他……骗了他……
谢开颜一声不吭,回到了佛珠里头。
岳轻眼看着薄薄的轮廓在自己面前如轻烟般消失,有点愕然,说:“大珠?大珠?谢开颜?”
没人回答,珠子里头的人似乎铁了心不说话。
岳轻想不明白对方,也不纠结,无视一屋子的凌乱,自顾自冲澡睡觉。
指针嘀嗒嘀嗒往前走,两条长短腿虽然快慢不同,却你追我赶,自得其乐。
床上的人睡熟了。
夜安静下来。
一道淡淡的雾气自佛珠中氤氲而出,少顷,谢开颜再次出现在房间内。
泠泠的月光从玻璃窗外射入屋内,在床边打下一排斜的菱格。
谢开颜慢慢在屋子里踱步。
从生出意识到现在,没有形体,被禁锢在一个人身边,看见了许多之前根本从没有见过、从没有想象过的东西……不是不震惊,不是不彷徨,只是所有的震惊和彷徨都被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他在最初一度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但弄清意义之前,更重要的还是“存在”,所以他跟在自己一醒来就见着了的人身边。
然后……
一切开始慢慢变化。
他明明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却能够感觉内心的寂寞;他明明不知道自己跟着的人是谁,却觉得和对方在一起十分轻松。
也许是因为……因为从他有所记忆以来,就从没有和一个人如此亲近?
谢开颜轻飘飘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他凭借着自己的印象,轻轻一拂袖,就将凌乱的屋子收拾整理完毕。
他又从屋子里来到客厅。
比里边还乱上百倍的客厅让他和岳轻一样感觉不舒服,于是他又动了动手,将东西一一整理好,这并不费力,只是有些没有见过的需要费些思量。
谢开颜走走停停,黑暗里将这些东西一一放置,等到最后,他甚至比岳轻更清楚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什么东西应该被放在哪里。
他路过厨房,大蚌瑟缩一下,分泌出好些水来;他又回到室内。
岳轻还在床上拥着被子呼呼大睡。
睡得还真熟。谢开颜扫了一眼岳轻。连身旁有人都不知道,戒心这么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摸进来害了呢。
他最后踱步到窗前。
窗户下的小区之外,一辆黑色的宾利静静停在外头,车门打开,晚上与岳轻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萝莉从车上下来,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属于岳轻的那个房间。
谢开颜轻轻弹了下指。
一道无形的气飞过半空,落在了小萝莉身上。
街道上,正寻找正确窗户的小萝莉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冷不住发抖起来。
“怎么了?你感觉冷吗?”车子上的颜玉敏感问。
“有,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好冷……”小萝莉说,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上车,我们走。”颜玉说。
“我还要找人……”小萝莉嘟嘴。
“别闹了,这都几点了,我就不应该让你胡闹。”颜玉严厉说,说完之后,她见小萝莉一脸失落,又放缓口气,“我表弟和他认识,他们是好朋友,我会让表弟介绍我们认识的……乖,先走吧,你这样半夜三更跑过来,人家还会害怕呢。”
车子沿着路灯的方向缓缓开走,消失在黑暗里头。
窗户之后,谢开颜松开半合的掌心,回到了珠子里头。
进去前的最后,他想:这家伙都睡得这么熟了,还是不应该让人来打扰……
岳轻睡了一个没有梦的好觉。
当太阳在东方大亮的时候,他才从沉睡中转醒,慵懒地披着件衣服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就惊呆了!
珠子里的谢开颜淡定地等着对方的惊讶与赞叹。
片刻之后,他感觉自己所在的空间上下翻动,仿佛天摇地晃一样,而这不过是对方抬了抬手而已。
谢开颜已经习惯了,岳轻任何的一个微小动作,对于他的所在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震动,但好在他也只是一个灵体,没有重量,因此继续稳如泰山地呆在珠子里。
可是随即,世界震动,隆隆作响,正有人正在外头叩击佛珠。
他有点纳闷,就听岳轻叫道:“大珠,出来一下?”
谢开颜出来了。
如同一扇门打开,一束光注入,周围一下从黑暗变得五光十色。
他看着岳轻:“?”
岳轻也看着他:“……”
片刻后,岳轻复杂地移开自己的目光,看着客厅里摆放到饭桌上的电视,靠着窗户的茶几,正对着门左右对其排列的沙发,挂在墙上的长柄菜刀……整个收拾之后的客厅有一种非常迷离的感觉。
非要形容,大概古今综合流,城乡结合风。
岳轻心情复杂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没有打击谢开颜做田螺汉子的积极性,而是开始指挥鬼魂重新做事:“来,大珠,我们把菜刀挪个位置,挂在厨房的架子上……对!我们再把电视和茶几挪个位置,看到墙那边凸起的白色四方物体了没有,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个小~插~座~小呀么小插座~”
“对,对,就这样放,很好,回头给你洗洗水!”
“还有餐桌……对!回头给你刷刷沙!”
“还有博古架……咦,博古架倒是放得很好,上面摆得还挺好看的。”岳轻不吝夸赞,“回头再给你上层蜡!”
“好,最后了!我座位下边的沙发。你就让它回到原来的位置吧……”
从一大早开始就被指挥得团团转的谢开颜默默做着一切。
他已经感觉到了岳轻对自己昨天整理后的房子的嫌弃,不由有点心塞。现在也什么都不说,伸手一指岳轻所做的沙发,就让沙发载着岳轻晃悠悠飘起来,又晃悠悠落下去。
沙发上的岳轻顿时有一种正在水面上漂浮的感觉。
他有点稀奇,看着悬空地面的双脚,觉得挺好玩的,又联想到之前山崖边上的情景,心说这佛珠还真挺宝贝的……不由怜爱地摸了摸珠子。
谢开颜这时正用灵气包裹着佛珠。
岳轻的手指在佛珠表面上抚过,就好像在他身体上抚过,他身上顿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一茬茬冒起来,气也跟着岔了,让还在半空中的沙发“砰”一下砸到瓷砖上,沙发连沙发上的人,都因为骤然的下落而狠狠跳了跳!
得,冲浪来了,果然不能玩得太厉害……
岳轻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沙发上的手机跟着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