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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姬毫不客气地反诘道:“那是你马脚露得太多,让人不得不怀疑。”
百里扶额:“阿浔你……眼里还真容不得丁点沙子啊!”他叹了口气,复又笑开:“不过,我就欣赏你这义正言辞的个性,有时候我不禁想问自己,让你做跟班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白姬毫不留情地拒绝:“我做跟班就好。”
心底默默叹气,话题还是被某人成功岔开了啊。可惜,她方才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既如此,我的小跟班——”百里冲她勾唇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如今事了,趁天色尚好,我们下山与白鹿族人告个别,然后离开吧。”
天色不是一直……
白姬顺着他视线抬头,却不知何时,大片阴云堆叠占据万顷高空,一时间,狂风大作,吹得树木簌簌摇摆。半空中有雷电闪烁,几道光弧划过蓦地点亮灰暗的天际。
“这是……雷劫吗?”
百里抬眉,“没想到这么快便开始。”
挽起白姬的手,“咱们下山。”
山下。
远远望见睚眦四蹄开花飞奔过来:“主人,小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准备磨牙抄家伙冲上去与那玄衣仙人决一死战呢!”
“哦,是吗?”
百里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一个沙漏来:“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看来你这个准备时间还挺长。”
睚眦僵住,只能干笑:“嘿嘿。”
转头朝白姬撒娇,大脑袋在她腿上蹭啊蹭,嚷嚷道:“小姐姐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哪?咦……小姐姐你身上的气息好像跟方才不同了。”
白姬:“……”
她都不好意思承认睚眦是龙。
“你啊——”
百里伸手在睚眦头顶狠削一记,训斥道:“少装疯卖傻,一边玩去,不要打扰我们办正事。”
“嘤嘤……”
主银好凶!睚眦抱头躲至角落。
百里折身向不远处的鹿青崖走去。
鹿青崖回望,眼中血丝密布,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他勉强一笑,显然已清楚百里的来意。
“你们这是准备离开了?”
百里颔首,“恩,以阿浔如今的身体,不宜过多走动。你呢?回去,还是准备留下?”
鹿青崖失笑:“当然是留下,不过我准备派一拨人先回去打点,毕竟在温留岛还要许多琐事要处理,另外,还有我爹的后事……”
百里理解地点头。
又笑道:“若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可随时来找我。”顿了顿,“我给你半价。”
这时候都不忘做生意!
鹿青崖咧嘴,脸上这才显现出几分往日的活泼灵慧来,他伸手捶了百里一拳,嗔道:“你这个奸商!”
百里凤眸一挑,慢条斯理地回道:“无奸不商。”
“罢了罢了,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的!”鹿青崖敛了笑,抬眸,眼中映出一片阴霾,云层翻涌,几道雷光经过,霎时间,紫色凶光照亮半片天空。
他问:“何时启程?”
“现在——”百里瞅了瞅天色,微笑:“下雨天走山路可是很麻烦的。”
鹿青崖顺势点头:“也好。”他朝白姬弯身作了一揖,眉眼舒展,笑容真诚而清朗,似乎仍是那日席上风姿卓越世无双的少年郎,可无形间,又有什么变了。
“你们走,我原该设酒饯行。而今条件贫瘠,这顿酒便先记着,来日再补。”
“如此甚好,”百里狭眸浅笑:“君子一诺,不许反悔。”
他摆手,止住鹿青崖前来相送的步伐,摇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早也要别,晚也要别,倒不如就此别过吧。”
“也好,那我祝你和白姬一路顺风。”
“保重。”
白姬颔首,尽管她与鹿青崖相识短暂,然谈及离别,心中还是免不得升起几分惆怅之意来。
她眼露不舍:“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鹿青崖微讶,然很快露出暖心的笑意:“自然,待我将山中诸事处理妥当,自会请你与百里来做客。届时,可不许推脱说自己没空。”
“不会,”白姬认真道:“再说,你还差我们一顿酒水呢。”
鹿青崖一愣,随即无奈扶额。
“你和百里还真是一对。”
天生就具备叫人瞠目结舌的本领。
百里揽住白姬的肩膀,笑得很是自豪:“她这是舍不得你。”
白姬抬眉斜睨他,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百里唤来睚眦,两人骑在它背上沿着来路离开。
远望鹿青崖一人孑立的身影愈来愈小,她不由得问道:“我们就这样离开吗?”
百里回望,“你认为我们该留下来?”
白姬不说话。
“阿浔——”他眼睫微垂,唇边漾开一丝无奈的笑意:“如今青崖既为族长,自然要磨练出独当一面的魄力,我们若出手相帮,反而不好。”
“更何况,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有相逢一日,那便有离别之时。”他叹气:“你要学着接受。”
白姬想起山神夙光,拯救一山生灵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要受那七七四十九道玄雷之劫,忍那魂销骨裂之苦。为何真正作恶之人可以逍遥法外,而好人却终究没有好报。
兴许这世上本来就是不平高于公平。
雷声渐响,天阴欲雨。
一滴冰凉的雨水打在白姬前额,她抬头,看那在茫茫雨帘下浇筑成一片花白的世界,低低叹道:“下雨了。”
睚眦甩了甩微湿的鬓毛,打开结界。
“主人,我们去哪儿?回家吗?”
“不,转道去东岳华洲。”百里微微一笑,假装没看见白姬一下竖起的两耳,慢条斯理道:“我与阿浔要去探望一故友。”
大雨瓢泼,席卷整片东部,整整三日,阴云密布,未见天明。
白姬坐在临窗的雅座上,看屋檐上一溜雨线刷刷落下,溅在湿滑青砖上。
对面,百里揭开蒸笼,望着笼中六只白生生胖鼓鼓的小汤包,隔着腾腾白雾,清俊的面上竟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他执筷,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只放入白姬碗中。
一脸献宝地看着她:“阿浔,快尝尝,这富春楼可是百年老字号,吃遍大江南北,还是他家的小汤包做得最是入味。”
白姬低头瞧一眼,皮薄馅多,晶莹剔透。
看上去似乎很好吃,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
她抬眸看百里,微微蹙眉:“我们只是过来吃汤包?”
“急什么?”百里慢条斯理地咬开汤包那层薄薄的皮,吸允着那鲜美的汁水,凤眸看向白姬,眼角一勾缓缓带起优哉游哉的笑来。
“吃完早饭才有力气办正事不是?”
白姬这一想,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遂点头,“吃完就走。”
她用筷子夹起那热乎乎的小汤包,想也未想,直接塞入嘴中。
“……”
等到百里欲出言提醒,她已捂住嘴,把头钻入桌子底下去了。
“阿浔,你——”百里忍俊不禁,轻叩两下桌板,眼角眉梢皆染上褪不去的笑意:“吃汤包可不能这样豪迈啊……”
白姬被烫得两眼飙出泪花,抬头,眼泪汪汪地盯着百里。
嘴里跟火燎似的疼,肯定是起泡了!
偏生百里还在那火上浇油地说:“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不过是一笼包子而已,你若真喜欢,我又岂能夺人所好?”
“魂淡……”
白姬抹了把泪,哈着嘴不停吹气。
百里笑也笑够了,准备发扬一点人道精神。叹气,弯身凑到她面前,盯着她那被汁水烫得红通通的小嘴,假惺惺道:“来——张嘴,让我看看你伤的严不严重?”
白姬扭头,很是愤愤然。
“不鸟里管!”
“来,听话,张嘴啊——”
“你奏凯!”
白姬拍去百里伸来的手,一脸忧愁地托腮。然下巴却被他轻柔不失有力地捏起,抬眸,便没入他那一汪明澈透人的琉璃海中。
她一时怔楞,心里头好似被人用棒槌咚咚敲了几下。
百里打量着她的嘴,轻轻蹙眉:“唔,好在只是破了点皮,一会去药铺买支烫伤膏涂涂便是。”
“咦?”语顿,他眸子微狭,食指沿着白姬唇边轻轻一抹,揶揄道:“都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沾嘴。”语落,竟顺手将那沾满汤汁的指尖放入嘴中,舌尖轻舔,眼中露出餍足之态。
“你、你——”白姬捂着嘴,又看着他的手,支支吾吾老半天,才绷着脸挤出一句话来。
“你离我远一点!”
语落,只觉耳后根灼烧不已,不用想,面皮定是不争气地红了。
百里的眼在她绯红的面颊流连片刻,直至她要翻桌而起,适才收了笑,慢条斯理地坐正。
“啊呀,汤包都凉了,真浪费——”他叹气,扬手道:“掌柜的,再来一笼汤包外带。”
“好嘞!”
他端得一脸正直,贴心之余不忘补刀。
“喜欢就多吃些,放心,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顿时,余光瞥见某只冤得堪比六月飞雪的小黑脸。
他唇角一勾,只觉得整颗心都愉悦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