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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露微折回了山寨。
山寨的土匪互殴,已然死了八成,剩下没死的,都跑了。
几位当家的全部被孙顺子毙了,而他们也把孙顺子打成了重伤。
除了土匪的尸体,山寨里只剩下司露微和徐风清,以及抢过来的女人、幼儿和肉票。
司露微撬开了所有地牢的门。
肉票们都是男的,有老有少,纷纷给司露微磕头。
司露微让他们起来。
“跑了几个土匪,现在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司露微道,“你们如果不放心,等天亮了再离开。”
众肉票吓破了胆子,一刻也不敢停留,纷纷跑了。
徐风清则被满地鲜血吓得腿软。
“露微,那边还有个女的,也是被绑架来的。”徐风清对司露微道。
司露微拿着火把往里走,果然瞧见最后牢房里有个女人。
女人约莫二十出头,娇小个子、大眼睛瓜子脸,模样倒也有几分可爱。
她看到司露微撬门,问她:“土匪呢?”
“大部分都死了。”
“孙顺子呢?他死了没有?”女人问。
司露微点头:“死了。”
女人冷笑了下,笑容意味不明。
司露微打开了牢房的门,就不再管她了,转身往外走。
那女人却喊:“我腿折了,你扶我一把。”
司露微不理会她。
她还想要看看有没有余孽。
徐风清于心不忍,推开牢房的门走进去:“小姐,我扶你吧,你是要回家吗?”
女人由徐风清搀扶着,站起身来。
往外走的司露微,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因为那个女人的模样,有几分像她的。
孙顺子这些年,还惦记着她,假如有个女人像她,孙顺子怎么会放在牢里?
她这么想着,转身往回跑,就见那女人拿着一把短匕首,刺向了徐风清。
司露微抬手一枪,打爆了那女人的头。
血浆滚出来,溅了徐风清满身,他直愣愣跌坐在地上,胸口还有那把匕首。
司露微整个人都在发抖:“风清哥......”
徐风清也在颤抖:“我.......我.......”
他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身上的匕首,也掉落在地上。司露微看了眼匕首上的血迹,应该刺入不深,没有伤及脏腑。
她用力按住了徐风清的伤口:“风清哥,你感觉如何?”
徐风清只是摇头。
他吓傻了眼,胸口也很痛。
司露微很担心他再次犯病,连夜带着他下山,在镇子上找了个老郎中的药铺。
老郎中说:“皮肉伤,不碍事。”
司露微这才慢慢透出一口气。
徐风清只是小伤,可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仅仅是被那女人吓得,还因为他看到了很多尸体。
他又开始发烧。
他自从戒了大烟,身体就没有真正好过,一直都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以前就很单薄,时常要闹病,后来被沈砚山重伤,大烟压制了他,让他好了几年,后来戒掉大烟,一切都在崩塌。
“风清哥,你要好起来。”司露微将他安置在小镇子的客栈里,“我在你身边,你别害怕。”
他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小地方又没有西药,而江西也没有罗门的人,司露微简直求救无门。
她想把徐风清送到南昌去,老郎中不同意,说徐风清的情况,最好别车马劳顿。
“露微,我想回南湖县,想回家。”徐风清高烧不退,神志又开始不太清晰了。
他一直很想回家。
司露微点点头:“我们回南湖县。”
他们经过了两天的马车奔波,终于回到了南湖县。
南湖县以前是沈砚山和沈横的发迹地,有个教会医院。
徐风清被安置进去。
西医的退烧药,让他的高烧退了下去,可到了夜里又发作。
如此五天之后,徐风清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自己觉得快要末路了。
“露微,我想要我的箱子。”他对司露微道。
司露微回去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
他艰难坐起来,双手不停颤抖。他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他们俩的结婚书。
结婚书是他们刚到上海时候,司露微去办的。
司露微要遮掩痕迹,不能轻易暴露她是罗门小老板的身份。而她和徐风清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说是兄妹,迟早也要引人怀疑,故而做了夫妻。
也仅仅是这层关系。
后来,徐风清清醒过来,司露微主动和他说了。
他就说:“我当然愿意和你结婚,只是没个婚礼,太委屈你了。我们回趟老家,给你上族谱,再商量着要不要补办大礼。”
“大礼就算了,族谱的话......可以上的。我以前跟太太说过了,我这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都是徐家的媳妇。”司露微道。
话虽如此,他们俩还是跟从前一样,分房而睡,习惯了彼此照顾,从未想过打破现状。
徐风清一直很想劝司露微,回到孩子身边去。但是他也知道,这话他说出来,没什么力度,不如当着他阿妈的面。
不成想,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徐风清拿出了结婚书:“露微,你把它撕了,我们就算离婚了。一旦我死了,你不要替我守寡。”
司露微接了过来:“别说糊涂话。”
“我想你回到沈砚山身边去。露微,我原谅他做的事,我能不能求你,也原谅他?”徐风清的力气不足,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
司露微把结婚书放在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可以吗?”他固执握住了司露微的手,“你原谅他,好吗?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揭过去。”
“......好。”司露微的声音发紧,“你休息一会儿。” “你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去。这个世上,假如没有了我,就是他最疼你了。露微,我不想你一个人。我希望你能有个家,有个疼你的男人,有个孩子。”徐风清继续道,“这
是我的遗愿。”
“别说傻话,你只是生病了。”司露微道,“你以前病得比这个还要厉害的.......况且......”
她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眼睛涩得厉害,嗓子也哽得厉害。
徐风清见她不肯撕掉结婚书,自己用力,将它撕成了两半,再撕成四半。
他又从箱子的最底下,拿出一个小巾帕。
巾帕里面,包裹着什么,他没有展开给司露微瞧,而是贴身藏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断断续续的发烧,时常灵魂飘荡,仿佛自己到了半空,可以看到病房里的司露微,以及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清醒一点的时候,徐风清把口袋里的小巾帕展开,露出半截发黄的香烟。
香烟是抽过的,被保存得很好,外面的纸也完整。
他小心翼翼将它放到了自己上衣口袋里,贴着他的心口。
迷迷糊糊中,他轻轻摸了下司露微的脑袋,跟她说:“对不起,露微.......”
他恍惚看见了光,也看到另一个人,高高大大站在明媚的阳光里,声音很轻:“风清。”两行热泪,从徐风清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