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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特别安宁。
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都没什么大事。
沈砚山疏通关系,把河镇的驻军,一次分一万人,运回江西,交给沈横安顿。
他也因此跟安徽的卓督军重修交情,因为要借道安徽。
杨鸿乔已经买好了去德国的船票,打算离开北平。
她觉得华夏到底还是封建的,她的机会不太多。而她小时候的确喜欢过沈砚山,现在也的确不喜欢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为一个男人心动了。
唯有权与钱,能加速她的心跳。
平静的日子,就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到了腊月初。
一进入腊月,大家的心都闲了,预备着要过年了。
腊月初七,又是一场大雪。司露微配好了腊八粥的材料,打算送到厨房,让厨子们照比例搭配。
她很喜欢厨房,每次都是亲自过来,厨子们也与她相熟。
这次,她却在厨房里瞧见了她的小侄女玉儿。
玉儿手里捧着个小碗,正在吃小米粥,自己吃得很开心,她的乳娘坐在旁边出神。
“你们怎么跑到厨房来了?”司露微问。
乳娘有点难以启齿:“给小姐弄些吃的。”
司露微见她形容有异,低声问:“怎么了?”
乳娘拿出帕子给玉儿擦脸,然后也压低了声音告诉司露微:“副官长和太太吵架,吵得很凶,我怕吓到了小姐。”
司露微怕她哥哥犯浑,打晁溪,当即道:“再给玉儿弄点热牛奶,外面这么冷。”
她自己去了西院。
谁知她到了门口,推门的时候,发现门是反锁着的。
司露微从院门的门缝里看了眼,隐约是瞧见了她哥哥一个人在院子里。
她犹豫了下,翻墙而入。
触目的,是她哥哥跪在院子里,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
瞧见了司露微,司大庄大囧,转身就想要起来,又不太甘心似的,假模假样半蹲着:“错你祖宗司露微,你到人家里来不敲门的?你翻墙进来,你是贼吗?”
司露微见他连名带姓叫自己,知晓这是急了,有点好笑:“你犯了什么事?”
司大庄打算站起来。
晁溪从里面走出来。
司大庄咬了咬牙,反正脸已经丢了,小鹿也看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又跪了下去。
司露微:“”
晁溪也有点尴尬,对司大庄道:“你起来啊。”
司大庄咆哮:“你不是说跪三个小时的吗?你让我起来我就起来,你是天皇老子啊?”
司露微唇角有点压抑不住想往上翘。
她揽了晁溪的肩膀:“外面冷,嫂子,咱们进去吧。”
晁溪进了屋子,一边让司露微上炕取暖,一边给她倒茶。
炕上还有些衣裳堆放着,晁溪慢慢收拾,然后跟司露微解释。
今天中午,有几个人过来约副官长,说要请客。
那些人都是下面机关的小官,想要巴结司大庄。
司大庄到了北平之后,很久没出去喝酒了。以前在南昌府,还能偶然和兄弟们出去灌一顿。
今天又下雪,天寒地冻的,出去喝一杯也没什么。
他就去了。
去的地方,是新开的别墅山庄,比较高档的烟花之地。
晁溪正好听到送他过去的司机说了。
她想起从前,司大庄是很爱逛窑子的。之前的事,她也不计较了,结婚之后,他是没有去过的。
谁知道到了北平,居然想尝个鲜?
晁溪大怒,放下孩子,追了过去。
她特意打扮了下,把自己收拾得光鲜漂亮,一进去就说要找总理府的副官长。
山庄的人不认识她,只当她是副官长的相好,就把她领进了雅间。
晁溪推门进去,果然见满屋子男男女女的,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司大庄身边坐了个丰腴美人,正在给他喂酒。
他还没喝呢,晁溪就进来了。
她毫不顾忌形象,大吵大闹:“司大庄,你出来喝酒?”
司大庄慌了,想要解释,晁溪端起桌子上的酒壶,满桌撒了过去,把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
撒完了,她自己跑回家了。
司大庄简直颜面扫地,很尴尬赔了礼,回来就嚷嚷:“你个死丫头,你当老子不敢揍你?”
晁溪却收拾好了行李,抱上了玉儿。
她也不哭不闹,只说:“我不跟你过,咱们就这样。你揍,揍完我要走了。”
司大庄看着她,有点傻眼。
晁溪走了出来,他急忙去拉。
一拉一扯,把小玉儿吓到了,扯开嗓子哭了起来,哭声简直要震天。
司大庄心疼女儿,接住了玉儿。
“到底谁错得比较多?”他吼晁溪,“你讲理不讲理?”
“你错得多。”晁溪道,“你去喝花酒,还让我逮着了。”
“我没喝。”司大庄气急,“那是应酬,老子是那种人吗?”
然后又骂她,“老子以后成笑柄了,不用出门了。”
晁溪道:“离婚啊,你出去就说,你那个泼妇娘们,你已经不要了。这样风光不风光?你滚开,好狗不挡路。”
“你想要怎么着?是不是得老子出去给你跪下,你才肯讲点理?”司大庄简直要一蹦三尺高。
乳娘吓坏了,抱着孩子溜走了。
晁溪听说他要下跪,想着外头大雪,他要是真敢跪,她就原谅他。
“你跪啊,不跪是孙子。你跪上三个钟头,我就原谅你。”晁溪说。
司大庄气得半死,果然出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他做贼似的瞅了瞅外面,见没有人过来,乳娘和孩子也走了,关了院门。
然后,他大大咧咧就跪下了。
晁溪一惊。
外面那么冷,比南昌府要冷多了,一会儿跪得那膝盖都要断了,将来老了老寒腿。
她心里舍不得,心口针扎似的疼。谁知道,司大庄在院子里得瑟:“老子就跪了,老子怕你吗?老子讲道理,出去喝酒算什么大事?你撒泼在家里撒泼,撒泼到外面的酒席上,你还有理了?我不起来,你不
给我道歉,我就不起来。”
晁溪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那冻死你好了。”她回到了房间里,看着自己整理好的行李,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想,真没必要闹得那么凶,她又不是抓到他跟人家姑娘上炕了。
况且,那杯酒他的确没喝,何苦要弄得他那么尴尬?他尴尬,不还是她心疼吗?
她一边抹泪,一边把行李拆了,衣裳放回去,想收拾好了,去给他做点吃的,再让他起来。
谁知道这边还没有弄妥当,司露微就来了。
晁溪很尴尬,简单讲述了前因后果,跑到院子里去搀扶司大庄:“起来了。”
“你错了没有?”他问晁溪。
夫妻俩吵架,没有大的是非问题,有时候就是争一口气。
晁溪已经争赢了这口气,故而也很大方:“我错了。”司大庄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心里难受死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