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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晏没话说,也不知道怎么回,她害怕,害怕他对着她说这一句话,像是肯定了她的行业,肯定了她的人格。
“我……”
没来得及说,那人借着酒劲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上一次就应该知道他有多么高大,现在他突然靠近,颜晏发现自己那么弱小。
他看着她,没有表情,颜晏甚至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惊慌的脸。
,她在心中默念,这是小玖教她的。
她拽了拽那只被紧紧捏着的手,他又使了些力气,颜晏虽吃疼,但脸上不露出痛楚,她在思考他的举动,思考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崇慎没有生气,都说近乡情怯,当这个人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时,突然不知道怎么表达好,或许长了副伶牙俐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怕惊着她。
要非说他在生气,也是在懊恼,懊恼自己折腾了一晚上,笨蛋似的,那人就在咫尺,差一点错过。
颜晏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装了半天,但是面前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又喝了点酒,她表情开始示弱,一点点的退缩。
“你……你怎么来这?”
这个问题好,为什么来这,为了你,总行了吧。
“是男的,十有八九都会来这。那你怎么会在这?”
这个问题也好,为什么会在这,为了嫂嫂,为了等,等时机。
“生活所迫,这里反倒比外面踏实。”
“你来这多久了?”
“不久,不到三个月。”
俩人没法进行下去,手还被攥着,颜晏想着他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而那位捏着别人手的人,此刻的非分之想就是赎了她。
但是,不能现在开口。
珍姨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颜晏抬头,有些不好意思,靠近崇慎些,把拽着的那只手藏在俩人袖子里。
崇慎也回头,眼珠有些红,看着珍姨,严肃认真的。
“这也是姑娘,怎么能不作数呢。”他一本正经的说。
珍姨干笑着,想,完了,这胡搅蛮缠的,怎么打发,人家黄花大闺女,惹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怎知颜晏给珍姨使了个颜色,点点头,之后在下面悄悄的挣脱开那只手,笑着抬头跟崇慎说。
“咱们去外面聊吧,站着干什么?”
桌子边上坐着小玖跟索子,颜晏跟崇慎落座,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儿,珍姨默默退下,上楼时跟小玖抬抬下巴颏。
“尝尝我妹子的手艺。”小玖把面前的菜往崇慎和索子面前推一推“不用喂吧~”
索子见到颜晏吓了一跳,你说还有更巧的事吗,她也在这。
“她是你妹妹?”索子吃着莴笋丝,抬头问小玖。
“是啊,老家的妹子,投奔我来的。”
投奔?有这么投奔的吗,投奔一个窑姐。
小玖说完自己也感觉想笑,是啊,委屈颜晏了,哪有这么往火坑了跳似的投奔。颜晏听完也觉得在座的得误会,忙解释。
“我就这一个亲人,我俩想着在这攒点钱,回家……回家做些小本生意。”
崇慎和索子俩人没吱声,攒钱也有好多种方法,这未免牵强。
桌上气氛尴尬,说什么都越描越黑。
“你呢?做什么的?他是你弟弟?”小玖望着崇慎,颜晏也抬头看他,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是我家少爷。”索子忙应答道。
少爷,大户人家才这么叫,看来这人有些门路。
崇慎吃着菜,不时抬头看一看,见颜晏扒拉着碟子里的土豆丝也不吃,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姑娘们在这呆着可闷得慌?”崇慎这话是冲着小玖问的。
“恩,就这一方天地,哪里也没去过,可不烦闷得慌。”
“眼瞅着中秋节快到了,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我刚搬来附近不久,没有什么朋友,中秋的家宴还需个人气,希望两位姑娘捧场,带些朋友来,我们一起过个中秋,我家院子空荡荡,大家一起动手布置一下,两位姑娘也多走动走动。”
小玖一听有些欢喜,从来没被邀请去参加家宴,但是又瞧一眼闷头不吭声的颜晏,觉得今天这位爷有点奇怪,不知打得什么歪心眼,一时不敢应。
索子高兴啊,觉得主子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替他安排好下一步了。
“好啊好啊,玖姑娘不是说要找我玩吗,到时候咱们安排安排,你聪明,我向来安排不明白这等事。”
索子兴奋的就差拍手了,小玖看着他也是笑一笑。
崇慎见颜晏没吭声,就又看着她,颜晏也觉得桌上安静了,抬头发现都瞅着她,她支支吾吾,没吐口。
“颜姑娘欠我一个人情,这次就算还了吧,菜做的可口,中秋夜有劳姑娘了。”
小玖一听,好嘛,原来是他!颜晏的救命恩人,那个死变态!
颜晏被这一说就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看着崇慎,在座的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她只能点头。
崇慎微笑着,都说对陌生人要有戒备心,这下两条美女蛇,兴许还是美女毒蛇,他是认咬了。
“时候不早,改天再续。”两人起身没耽搁就走出了院子。
索子尾随崇慎走出烟柳巷,崇慎这下把钱都花完了,看着索子,索子明白他的意思,乐呵呵的招手拦车。
“主子,今天帮了我的大忙,车钱不用还了。”
崇慎作势掀了他后脑勺一下,自己心里也是开心的,哪是帮你什么忙,也是我自己了却一桩心事。
那边俩人走了,小玖和颜晏还坐在桌边,珍姨也下了楼,已经卸了妆换了睡衣,看二位沉默不语的,走过来拉了拉小玖。
“怎么?人走了?”
“是啊,珍姨,得跟您请个假,他们邀请我俩中秋去参加家宴。”
珍姨什么风浪没见过,但是一听着实吓一跳,理了理头绪。
要说窑姐就是窑姐,被人家瞧不起,尤其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大户人家瞧不起,这帮姑娘们自卑,也是不高攀的,可是从来没有哪个大户人家邀请窑姐去做客的,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开妓院最怕的就是器重的头牌相信了那些男人的甜言蜜语,私奔也好,被包养也好,反正是一去不回头,辛苦培养最终却是给别人养出了朵花,但是到头来下场总是不胜唏嘘,惨的成了野妓,不好意思回来,自立门户做生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连招呼也懒得打一声,好的就是也有窑姐让外人真心看上的时候,花钱赎了,从了良,可是周遭人知道她原先的身份,总是白眼多一些,不过这也是该为她们高兴的事,至少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那就去吧,那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叫石五两跟着你们,反正中秋晚上大家都在家团圆,也没人逛窑子。”珍姨答应道。
珍姨上楼,小玖跟颜晏还在那坐着,没人动弹。
“我问你,刚刚那位就是上回救你的人吧?”
“是。”
“你觉得今天是巧合?”
“要不然呢?”
“他应该不知道你跟石五两认识,估计不是石五两帮工的时候问的,所以我也奇怪,他们怎么找来的。”
“小玖,我觉得是那个叫索子的冲着你来的,或许那天你送完饭,他派人盯梢。”
“这么吓人,我还觉得那个叫崇慎的是为着你来的呢,他叫了一屋子姐妹都不满意,唯独看见你把你留下了。”
俩人不说话,奇怪的很,理不清头绪,索性就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的头等大事当然是陪石乌鸦去早市买簪子,可是屋破又逢连夜雨的,这位大汉惨上加惨,簪子是孤品,就那么一支,并且摊位上没有其他样式的簪子,只剩下珐琅彩的一些小玩意,石五两沮丧的很,全写在脸上。
小玖哄着他,说珍姨就喜欢珐琅彩,这软磨硬泡的,最终石乌鸦买了个珐琅彩的手镯,想送的始终是没送出去,那份热乎的心情也冷却了不少,揣着珐琅彩往回走,小心翼翼的,生怕最后这一点惦记也丢了。
早市热闹的很,有很多二手货交易摊位,多的是做生意卖文玩的,但也不少卖好吃的的,胡同口落叶槐树下歇着红漆木的扁担,小贩站直了吆喝。
“雪花酪,糖桂花!”
颜晏最喜欢逛集市,北平总有瞧不完的景,同样的秋天,配着北京的红墙绿瓦别有一番韵趣。
更让人兴奋的是那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这会小贩的吆喝完全勾引走了她,小步跑过去,要了三分糖桂花,还没等小玖她们走到跟前呢,她已经就着瓷碗的边刺溜刺溜的喝起来,又甜又凉,美味的让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早起的钟慈也要置办后天中秋节的物件,一个人过也要热闹一些,她的屋子少了很多应该有生活气息的小东西,扫灰的掸子,蒸包子的屉布等等
她最近应酬少了,在家的时候多,才一点点发现自己是个多么不贴近生活的人。
远远的她望着那个喝糖桂花美滋滋微笑的姑娘,是她,还是个小姑娘吧,莫名的身份,但是还不至于被自己视为对手,这样空降的奇怪女子,她根本不屑于烦心算计。
这样晴空万里的早晨,秋风卷着瓦砾上的尘土,每个人都会惬意地抬头望一望迁徙的路鸟,这样的时刻,同时抬头的人,都是命,是缘分,想想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