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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远见掌柜哭的悲切,自己心中也是方寸大乱,若这把刀是思玉所带,那思玉岂不是已然落于人手?那这丁沉舟?那……他已然不敢往下多想一步,定了定神,心中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嘴唇颤抖,眼睛发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道:“掌……掌柜的……莫要恶作剧……我师姐……我师姐素来……素来甚……甚少带刀,怎能……怎能有佩刀……佩刀落入人手…。。不可能……不可能……”
“苍天啊……”那管家见了这把短刀,心中之事再也压抑不下,一声长叹,踉踉跄跄奔出屋去,不过一刻,带了一包东西回来,放在桌上,宇文远一眼便认出那包着物事的纱绢,乃是自己身上这纱绢的另一半,一阵手忙脚乱打了开来,里面只有一绺青丝,还有一封书信,信封上字迹娟秀,正是思玉所写,赶忙打开来看,其中不过百余字。
“金主易装入宋,施施而还,辱国之甚!辱人之甚!乃使我祖忧愤不堪,病沉难愈,终至一片收复之心,憾然而归黄土。甚愧当日浙西道上,玉以其人为谦谦君子,倾心相慕,而今思来,不胜汗颜,今当借金主慕色之好,孤身前往,必当手刃其人以报我祖在天之灵,报君父辈满门血仇,自知此去必死,不敢与君面决,留发以为念,若有未尽之缘,尽待来生,韩慕微上。”
宇文远看完,右手撑案,左手抚在前胸,心头突突直跳,思玉这信中说的十分明白,她既伤心与韩世忠忧愤而死,又惭愧自己当时在浙西对完颜亮情愫暗生,已有以身相许之意,谁知她平生所爱的第一个人竟是家国之敌。临到后来,完颜亮真相被癞和尚点破,言辞之中,对思玉甚是猥亵,哪里有半点爱慕之意,只有一片****之心,一路上来所做的功夫,只是要将思玉骗回金国,充掖后宫,与他那些妃子一般,供其玩赏泄欲罢了,心意不足之时,连卢颖儿都要一并掳去,思玉便如猛然吃了一千只苍蝇,不想自己一片痴心,万般柔情,最后竟落在一摊污泥之中。及到癞和尚动手,完颜亮率众掳了思玉退走,前去卢家庄路上,见思玉已在掌握,心中再无顾忌,言辞中全然是一副淫邪不堪念头,甚或已是有些动手动脚,若不是在那许多侍卫跟前自顾一国之主身份,又急着北归,只怕思玉早已被他玷污,彼时思玉全身穴道受制,半分抗拒不得,心中却已愤恨至极,只待穴道一解,就要咬舌自尽,幸得半路上迟老道杀出,众侍卫护卫完颜亮已是有些力不能及,哪里还顾得上思玉,便被迟老道救了下来,但她生性刚烈,哪能受此侮辱?这必要手刃其人之心,自那时已然定下了。
已心慌气短,手脚冰冷,呼吸促而不长,方寸乱而无主,体内真气不住四下鼓荡,已有凌乱之像,赶忙屏气凝神,行功运气,半晌才稍稍定住心神,深吸一口气道:“这……这是真的么?那……那这刀……这刀……”他如今心中纷乱,内息大动,方才勉力压制,才不至于岔了经脉,心底却还有一丝侥幸,怕掌柜看错了,只是一开口就觉真气乱行,鼻息粗重若喘,哪里还问的出一句整话来。
那掌柜的双手颤抖拿起那把短刀,泪流满面,摇着头道:“当年……当年韩大帅在战阵之上,常使一长一短两把战刀,都是青钢所铸,锋利非凡,长的那把,叫做大青,短的……短的便是这把……叫做小青,后来大帅归隐园林,再也难上战阵杀敌,思玉……思玉小姐便将这把小青刀万般乞求要了去,当做自己佩刀,却只是藏在自己箱笼之中,说道将来嫁人之时……也要将此刀一并带去……那日思玉小姐失踪,这把小青刀也一并不见,房中唯有留给公子的这包东西,阖家上下都知不妙,派人连夜往北路上去寻,只是没个影踪,续后大和尚回来,得知此事,也是连夜启程,吩咐小的,在他回来之前,决不可将此事告知公子,谁知……谁知……谁知现下大和尚还未回来,这把刀已然……已然落入他人之手……思玉小姐爱惜此刀,如同性命一般,如今此刀孤身南归……思玉小姐想必……想必……”说到此处,他已是泣不成声,双手乏力,再也拿不住那刀,啪的一声掉落在桌上。
“完颜亮!!!!!”宇文远此刻心中再无疑虑,蓦的想起这把刀乃是丁沉舟带去姑苏,要来临安交给故人的,他曾说此刀乃是甚么盟主让他前来交给一个故知,思玉以此刀前去刺杀完颜亮,如今刀在人无,难不成那盟主便是完颜亮?再想起那故旧二字……当时韩世忠跟完颜亮在这西湖岸边,确实有一面之缘,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心中哪里还敢顺着往下去想,心中顿时乱、激、急、愤、惧、恨种种纷至沓来,翻搅成团,胸中真气积郁,无处宣泄,一声低吼自丹田滚涌而出,如同闷雷一般炸响,桌上茶杯茶壶都被震的咔嚓一声碎裂成片,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只听掌柜一声惊呼,登时人事不醒。
“这位公子血涌出口,耳鼻眼间隐见血迹,此乃血不归经,气血两逆之症,须得徐徐调治,用我这固本养气丹,服上半年便好!”
“不对不对,方才在下诊脉之时,脉像促而不稳,强而不实,明明是阳气过盛,五行化火,邪热内侵之症,阳气滞而不散,需要大下大利,泄去火气,才能慢慢将养,待我开一剂三黄清腑汤,去我医馆买来,喝上几剂再说”
“放屁,这位公子四肢冰冷,面唇失色无华,明明是气血两虚,阴寒入体之症,亟需大进大补,你反倒用大下大利之药,岂不是庸医一个?,如今之用以血补血,以气补气,方能见效,我这里有气血双归丸,极是神效,吃上三月便好。
“你医道不精,敢说我是庸医?”
“你医术差劲,难道还说不得么?”
宇文远昏晕中,只听耳边几人争论之声不停,略觉烦躁,凝神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心中百味杂陈,内力郁结无处宣泄,一声大吼,随即便人事不知,赶忙运转体内真气,潜运一个周天,并无异状,只是方才真气鼓荡之时,经脉受了些许震荡罢了,再微微睁眼,就见几个大夫坐在房内,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指责对方诊病不明,掌柜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到底该听谁的才是,自然明白是因自己经脉受震,脉象紊乱,因此这些大夫们也都是各执一词。
“滚出去!”这边几人正吵得的乱作一团,几欲动手互殴,就听床上一声厉喝,掌柜的一愣,连忙上前,脸上泪痕尚自未干,那几个大夫被这一声一惊,见宇文远已然醒转,又七嘴八舌嚷闹起来,纷纷说自己说的才对。
“滚!滚滚滚,全部给我滚!”宇文远此刻心中烦乱至极,见他几人还在那里吵嚷不休,忽的坐起身来,一声暴喝,连掌柜的都是一惊,那几个大夫见他突然发怒,吃了一吓,连走带跑不迭,瞬时便没了踪影。宇文远这才喘了一口气,对掌柜的道:“我无事,你也出去罢,照料好前面就是,我一个人静躺一时便好……。”掌柜见他面色虽还是有些不好,说话气力倒是完足,也不知该说甚么,踌躇半晌,步履蹒跚出房去了。
宇文远见掌柜的出去,这才重又躺下,心中只是焦躁不安,稍一合眼,便是往日思玉模样在眼前飘来飘去,恍惚中似乎见思玉身着当日冷光楼击鼓时的翠绿战衣,笑意娉婷而来,还未走到跟前,却见完颜亮在思玉身后纵情大笑,一把将思玉拦腰掳走,宇文远心中一急,赶忙要追,不防扑通一声掉落床下,站起身来还待要追,猛然惊醒过来,心中顿时万念俱灰,眼中不由落下泪来。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心口隐隐作痛,心知是方才经脉震动,自己心脉之伤痊愈未久,只怕有所损伤,赶忙开了密室,拿出胡空青送给自己丹药来,取了两粒服下,这些丹药虽是胡空青所练,药方却是出自三医,又用的是三医珍藏药材而成,极有效用,不过片刻,胸口隐痛便消,就连内息也跟着顺畅许多。
“丁沉舟!”宇文远服了丹药,这才又重新躺下,两眼呆呆望着屋顶,心中默默盘算现下该如何才好,心中又急又怕,急的是恨不得此刻背插双翅,飞到金国宫中,怕的是万一真的到了那里,思玉已遭毒手,自己又当如何?便是自己有能耐将那完颜亮砍成肉酱,又于事何补?虽能报仇雪恨,可是思玉终究是回不来了……再者来说,那金国宫中地方又大,完颜亮又贪淫好色,思玉就算侥幸不死,自也备受凌辱,自己孤身一人,怎地才能在那宫中找到思玉所在,若是一个不慎,被人察觉,只怕思玉必危!心中不觉思前想后,时怒时沮,正在一片彷徨间,蓦的一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既然此刀是丁沉舟带来,丁沉舟自然知道这金国宫中道路,且拿下他,问得明白了,再去金国宫中!若是思玉救不回来,自己便与那完颜亮同归于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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