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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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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一层凉,虽说是秋高气爽,正是登高远游的好时节,但这一切,对于病痛缠身的卓连季来说更似折磨。对于连件遮体的衣衫都没有的牙牙更是件不小的挑战。

    刚下过的山路异常湿滑,以致行车速度大幅减慢,已离开破庙两日有余,他们仍未走出这片群山迢递。

    卓连季随身携带的药包已所剩无几,近日又因染了寒症,久咳不止,就连夜间睡觉也不得安生。小止心中焦急,想着如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好在山中虽然诸事不便,但却是个大宝库,其中不乏有着各种救命草药。

    胖师叔生前除了烧的一身好斋饭之外,还对蒙顶山中的各类药草有所研究。每年到了草木茂盛的季节,他总要背着竹篓上山采撷,以供平日使用。寺中僧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至于集体抓瞎。小止跟在后面,耳濡目染,自恃也略微知晓些常见药草的用途。

    过午时,马车在一间丛林掩荫下的狭小棚屋处停了下来。屋内空无一人,锅灶床铺蒙了厚厚的灰尘,可见已长久无人居住。

    诸如此类棚屋大多是由山中猎户合力所建,以作其在春秋季节野物频繁活动期间来山中狩猎时的歇脚处。山路崎岖难行,且捕猎这种事情向来考验的便是人的耐性。猎户需在头天入夜前布置好陷阱,作好掩饰,坐等猎物落入。当然,头天下套第二日便收网这种好事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碰上霉运时,会接连半个多月都一无所获。山上的这处棚屋便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有时赶上旺季,棚屋里会一下子住进来十几名猎户。一到晚上,大家合衣而眠,倒也暖和。但若是碰上有几个脚臭的,那就倒了霉运。屋子本来就小,再加上为了防寒,棚屋里一般都不开窗,臭味在屋内久久不散,那味道真是让是干呕。

    小止之所以对着一切门清儿,是因为以前在蒙顶山时,她也曾不止一次碰到上山来狩猎的农夫。那多半是在大雪封山的农闲季节。上山打猎也仅是为了过年时腌上块咸肉给家中孩子解解馋。除此之外,若是能猎到狐狸或是麋鹿,那便又多了一笔不小的外块。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向来对此等毛皮大衣趋之若鹜,只要料子好,多的是人愿出大价钱来买。

    话说那些打猎的农夫,向来是不会在寺庙周围设陷阱。对佛祖的敬畏之心,乡下人往往比城里人更加恪守。

    今日他们所寻到的这处棚屋虽破败狭小了些,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木板床,土灶台,就连吃饭的土瓷碗都备有数十个,灶台旁的那口大水缸里甚至还盛着满满一缸的清水。只是不知这水存了多长时间,表面上看是清澈无尘,但估计早已不新鲜了。

    晚上落脚的地方有着落了,众人心中皆松了一大口气。 简单收拾后,小止搀扶着卓连季进屋躺卧下来。牙牙被安排留在屋内照看,他只得满脸不情愿地嘟着小嘴表示抗议。但怎奈自己现在身无一物可以蔽体,眼下秋日已至,山风更是砭肤透骨,牙牙细想之下只得选择了妥协,眼巴巴地目送着娘亲和靳叔叔出了门。

    靳楚一路走在前面,小止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低头盘算着哪几种草药搭配最为合适。下药最讲究的是对症,若是盲目乱医,不能治病不说,反倒会添了乱子,无异于给了患者双重伤害。

    但是小止以前上山采药,身旁总有胖师叔指点。在她眼里,那些绿草的长相完全是一模一样,又加上她记性差了些,所以每每采药归来,胖师叔总能在她的药篓里挑拣出大量的杂草来。总之是一句话,小止以前采药是全凭眼缘和喜好,哪里有什么真功夫。

    只是这次就不同了,实实在在的病人躺在那里,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乱来了啊。小止有些悔恨刚才不应该夸下海口,吹牛皮不打草稿了。

    心中捉急,鞋里更是犹如灌了铅一般,走得愈来愈慢。

    两人之间落下了好大一截。走在前面的靳楚犹如长了后眼一般,适时地停了下来,却并未回头,而是在小路旁的一丛绿植前停了下来,蹲下身细细地打量起来。

    难道靳楚懂得用药,那何不跟在他后面附和一下,以解眼下之难。小止头一回觉得靳楚变得愈发可爱起来。

    她心中窃喜紧走两步,赶上前去,和靳楚两个人并排蹲在一处,伺机准备套些近乎。

    在两人面前的杂草从中,一簇通体黑紫色的植株生长得尤为茂密,硕大的叶片用力地向四面舒展开来,叶面上网状纹路清晰可见。

    小止忽然想到之前胖师叔常提到的一种名叫紫草的药材,只是这种药材并不常用,至于是何疗效,小止从未打听过,不过她犹记得胖师叔房内的木架底端,那团枯黄的药草落了好厚的一层灰尘。

    想来这紫色的药材并不多见,面前的这片植株,多半就是传说中的紫草了。

    ”原来是紫草啊,大侠也懂得药材?“小止脸上尽力挂着笑容,连对靳楚的称谓都改成了大侠,足以见其狗腿程度。

    靳楚闻言倒未开口,转头挑着眉毛朝着小止看了一眼,面上难得的挂着浅笑。只是这笑容在小止看来,多半有些讥讽的味道。

    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小止被他瞧得心虚,低头不再言语。

    反倒是靳楚伸手摘了几片紫色的叶片,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撂下话说:“这是紫苏,笨蛋!”

    小止听到自己被骂,一下子怒气上涌,噌地一声起身,大叫着就追了上去,“你个大坏蛋,你骂谁笨蛋呢。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是笨蛋!”

    前面的靳楚依旧走得不紧不慢,听到小止的怒骂,更是毫不在意地伸手掏了掏耳朵。

    “啊!”这个举动无疑又是更大的挑衅,小止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地朝着靳楚就扑了过去。

    下一秒,靳楚飞身一跃,落在了头顶的一颗栎树旁逸斜出的一根粗壮的枝丫上。他顺势躺卧下来,饶有兴趣地欣赏起了碧蓝如水洗的天空。

    小止在树下不断叫嚣,将树上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但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小止也只得泄了气。

    有时候吵架就是这样,要你来我往才热闹。若是对着块木头,搁谁谁也吵不起来啊。

    小止口干舌燥,连嗓子都有些嘶哑了,最后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下来吧,大爷,我认输还不成吗?”

    靳楚在小止满目怒气的注视下,翩然而落,拍了拍长袍上的枯叶,头也不回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完还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

    小止差一点又被气得吐血,她手抚胸口,努力平息怒气,暗暗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

    两人一路上山,又在山石缝隙中寻得了些细辛、羌活等专用于温肺化饮、祛风散寒的药材。除此之外,另有一项大的收获,一只肥肥胖胖的灰毛野兔。这还多亏了靳楚眼疾手快,暗器功夫了得。信手拈来的一颗小石子,飞射出去犹如利剑一般将那野兔一击毙命。

    小止蹦跳着去捡拾猎物,怀抱着肥硕的野兔,脑袋里想着滋滋流油的烤兔腿,心中的郁闷瞬间一扫而清。

    话说他们二人今日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就在他们准备打到回府之时,竟又发现了一只野兔伏卧在枯草从中假寐。

    小止兴奋到不行,手指着猎物频频给靳楚递着眼色,简直就像是发现了金矿一般。

    靳楚早已察觉到了那只野兔,他向小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顺手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揪下一片拇指长度的树叶,试了试叶子的韧度。聚精会神,树叶瞬间飞出,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下一秒,中招的野兔一跃而起,撩起爪子狂奔。

    待那野兔窜出了不过不足三尺的距离,一下子侧卧在地,后蹄乱蹬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小止大吃一惊,忙上前查看。她拎起地上的野兔,翻来覆去地找寻伤口,终于在侧颈的位置找到了那片绿叶。鲜血顺着树叶流淌,已将它完全染成了红色,野兔颈部的绒毛也全都粘连在一处。

    随着手中野兔的体温渐渐流失,小止觉得自己的心也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靳楚的功夫竟如此之高,这是她始料未及的。这么一来,那日仅仅只凭自己一人之力,便将如此一位绝顶高手推下悬崖,险些丧命。这件事在此时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接下来的一路上,小止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靳楚身后,丝毫不敢乱言语。她实在很是担心自己一旦惹恼了这个大魔头,结局会像手中拎着的两只野兔一般死不瞑目。

    靳楚也觉察到了身后人的变化,内心觉得尤其好笑。他也乐得自己刚才杀鸡儆猴的做法能够产生如此震慑人心的后果,这丫头,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