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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这种话,也不过是托词,她堂堂一个将门之女,怎会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尽可能多地贴近他的左右。
之后几天,天气越发热了,沐莹雪依旧日日去梨木园,雨雁太过无聊,竟也绣了对歪歪扭扭的小鸡。
海棠与沐莹雪逐渐相熟,每次有什么事,沐莹雪只要找她,姑姑便一定会答应。
这日,知佑背着些什么东西停在外边,海棠跟他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好些绿豆冰糕。
每日中午,她们可歇息半个时辰,沐莹雪总是喜欢趴在后院一处古树下,看看图纸,偶尔也能瞧见宫里制衣的样式。
自从祁唯安说在宫里见过沐云起后,她便想尽办法探听宫里的情况,可如果他真的留下,以祁唯安的身份,不可能这么久都寻不到。
他是得知沐家的事后,自己离开的。
他能去哪儿呢?
沐莹雪嘴里含着冰糕,枕着胳膊,差点就睡着了。
“也不怕被虫子钻了空子,爬得你满肚子都是。”
沐莹雪立马惊醒,连忙跪着从地上爬起。
这是她少时最听不得的话。
母亲总说野地里不能乱睡觉,否则蛇虫会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嘴里爬进肚子,到时候拽都拽不走,只能在她肚子里安家,会把她五脏六腑都掏空。
沐莹雪被这个故事吓坏了,从不敢单独外出,很多年后才慢慢知道是骗人的。
她抬头,平日最严厉的姑姑,正站在廊下,微微笑着,冲她招手。
“过来。”
······
沈靖轩要做个衣服,但是之前送去的都不满意,姑姑挑了件新布料,想让沐莹雪拿过去看看。
沐莹雪推脱,姑姑便威胁她,说要么做了这件事留下,要么转个身回家。
想了半天,沐莹雪打算叫雨雁去送,反正只是拿去看看而已,又不需要会别的。
于是点了头。
经此一事,她也便知道自己在姑姑心里的份量了,那就是没有什么份量,送个衣服的事,就能轻易把她驱逐出去。
沐莹雪没有进门,等在沈家府门旁边的大石狮子底下。雨雁负责去送。
因怕被人见了怀疑,她转过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拿着根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雨雁去了许久,沐莹雪有些急了。
雨雁之前虽然在自己身边,可去了别院之后,早就不是丫鬟的装扮了,他们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不对,那疯子已经被她毒死了,梨木园毕竟是由县衙统一管辖,他们怎么也不敢对梨木园的人动手。
沐莹雪定定心神,从袖子下转头去看门口。
雨雁终于出来了,她立马起身,招手示意,忽然,鼻尖传来一阵恶臭,下一瞬,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雨雁左右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能发现沐莹雪的身影。
“难道是有事先回去了?”
她看看日头,发现已经不早了,责怪自己太磨蹭,找个人都找了这么久,连姑姑规定的时辰都过了。
于是赶忙回去交差了。
······
沈家宅院里,沈靖轩看着妹妹消瘦的身影,将面前的一小盘蜜饯递过去。
“又瘦了这么多,既然回来了,就多留些日子吧,母亲这几日病的很重,大夫说可能就这几天了。”
沈琉璃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问起父亲。
“他这几日,老了很多。”
沈琉璃和溶月来到病床前,床上人影枯瘦,两侧的脸颊塌陷下去,颧骨凸起,眼眶空空的,几乎没什么肉。
“你来做什么?”
见了沈琉璃,她没什么激动的神色,一脸的淡漠,却也没了从前那股子狠戾。
也对,都快死了,狠给谁看呢。
“听说你病了,按着礼数,我也该回门的。”
她坐在那里,只觉得这屋里太黑,门前的葱竹该多修剪几棵才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和记忆中一样。
“你脸色不是很好,你男人对你不好?”
“别操心这些了,有什么要紧。”
过了良久,她说:“你比她是强一些。”
“看来你还记得她,要不是娘把最后一件冬衣留给了我,我也是要被你折磨死的。后悔吗?后悔没亲手掐死我。”
她应该是恨的,可她说这话,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
娘亲死后,没人再护着沈琉璃,她被寄养在嫡母膝下,却惨遭虐待和打骂。
父亲酒醉之后,常常拿着皮鞭,将嫡母打的半死,后来有了她,嫡母一见父亲有气,便故意把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于是,父亲的皮鞭便转向了她。
有好几次,她被人抽打到晕厥,而后又被丢进外间的莲花池里。
冷水渗入衣襟,浸湿了新鲜的伤口,她已经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终于有一天,皮鞭打在她脸上,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哥哥沈靖轩紧紧抓住父亲的手。
告诉他女儿将来要嫁人,沈家不能没有沈琉璃。
虽则是既定的事实,父亲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再也不碰她了。
可嫡母身上的伤却日渐加重,于是,她便再难有安稳日子可过。
大冷天里洗刷痰盂,大日头底下顶着水盆单脚站立,水撒一滴,换一顿板子。
沈家有巫医,无论多重的伤,到了第二日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真的教她规矩,那些嬷嬷都是嫡母特意挑选的,她们一张嘴就是贬斥,基本听不到一句好话,更离谱的是,她们教的规矩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沈琉璃出过好几次丑,终于明白问题不在自己,便利用一切机会,观察人家的体态和作派,借机学点真东西。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在宴会上注意到了沐莹雪,她们隔得很远,只能见到大概的轮廓。
那时的沐莹雪还小,个性乖张的,没什么规矩,叽叽喳喳跟在兄长身后,没什么端庄可言。但意外的是,她弹得一手好琴,沈琉璃听的入了神,痴迷到丢了发簪都不知道,回去又是好一顿毒打。
后来有一次,她被先皇注意到了,因为沈家给她的人设是,不仅能吟诗作画,歌喉婉转,舞技超群,还能对弈填词,简直是个才女。
她第一次从外人嘴里听到时,简直笑疯了。
甚至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