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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云舒玉和元鹤安一人几个加速法宝勉强跟在震鳞身后,沈岚雪不紧不慢地跟在云舒玉旁边。
面见妖皇是件很麻烦的事,妖皇宫之外的妖没有腰牌的话,首先要在妖皇宫门口处向守门侍卫亮明身份,并表明自己要面见妖皇的原因。
守卫知道这些后,会将面见妖皇的原因层层上报,最后再由妖皇决定见不见。
往常这一套流程下来,要花上小半个时辰,没想到今天的守卫一听见来者名为“震鳞”,就直接放他们四个进去了。
云舒玉跟在震鳞后边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道妖皇打算怎么解决萧承南的事。
妖皇宫的建筑色调以金色为主,就连宫道上的石砖也是金玉铺成,大白天晃得的云舒玉想闭眼。
妖皇历来都是金龙,金龙就这么喜欢金色?
他震鳞叔的审美倒是没这么奇葩……
盘龙殿近在眼前,还是熟悉的金色,四人被宫女引着入了殿内。
殿内金碧辉煌,和凡间的宫殿没什么两样,大殿台阶下跪着一个人,云舒玉定睛一看,正是萧承南。
萧承南没了万灯宴那晚的意气风发,也不似被痛扁割肾后的颓废。
他就跪在那里,虽然背脊是挺直的,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悲凄。
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云舒玉奇了,这么久了他的伤还没好?
萧君尧负手站在大殿上,像是没看见其他人一样,对着震鳞和声道:“麟儿,你来了。”
震鳞没理会萧君尧,道:“陛下,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九皇子之事。”
萧君尧:“朕已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错全在这逆子身上。他先是折辱贵宗弟子,又对仙尊出言不逊,你们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好。”震鳞颔首,而后看向元鹤安,“你想怎么处置他?”
云舒玉站在旁边,正等着一会儿震鳞懒得和他爹说话自己好上去“打嘴炮”。
结果……这俩人两句话就结束战斗了?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且不说萧君尧嘴里的“前因后果”是怎么知道的……
再者“虎毒不食子”,萧君尧居然直接让他们怎么处置萧承南都可以,这可没说一定要给萧承南留命啊。
客观上来讲,妖皇之子把大宗里的弟子囚禁折辱,就算是九玄宗这样护短的庞然大物……
为了不惹怒妖皇,或是不让妖界有什么“借口”躁动,多半只会让这皇子受重刑罢了。
毕竟,一个普通的亲传弟子和妖皇亲子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还有这“言语上冒犯仙尊”,云舒玉本人都没听见萧承南骂沈岚雪,妖皇这“前因后果”到底是听谁说的?
震鳞只是说了一句话,这妖皇就好似迫不及待般,把有的没得的罪名都扣在了萧承南脑袋上。
就算现在是璇幽仙尊和白月光之子联手过来讨说法,也不至于如此。
实在是令人心生疑窦,云舒玉怀疑萧君尧肚子里没憋什么好水儿。
难不成是萧君尧早就想找个借口搞死萧承南?
元鹤安站在殿内,朝萧君尧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陛下,我只求九皇子解开我身上的束灵咒和同命咒,再让他受七七四十九天业火焚身之刑。”
云舒玉觉得这刑罚还可以,业火灼身之痛,那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这里的业火和真正的业火不一样,是个削弱版,真正的业火,一瞬就能把萧承南烧成灰。
而它只保留了业火灼身的痛,去除了它能把人烧成灰的缺点。
实在是折磨人之必备良品。
虽然业火焚身的疼时间久了怕不是要把萧承南折磨成疯子,不过他本身就够疯,再疯一点没什么不好。
相比于把妖皇的儿子搞死,这种刑罚称得上中规中矩。
元鹤安那天把萧承南打得半死,心中怨气疏解不少,而今来到盘龙殿,把利弊权衡一遍,知道自己不能真顺着妖皇的话搞死萧承南。
搞不死萧承南不急,先把那两个破咒解了,好汉报仇十年不晚——放到修真界千年也不晚,他早晚把这个疯子……
萧君尧听到元鹤安的请求,神色不变,淡淡道:“这样也好。老九,快去给这位小友解了咒术。”
萧承南沉默良久,才开口,道:“父皇。在您眼里……我们十个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大哥’吧?”
他依旧跪在那里,语气十分平静又透着讥讽。
萧君尧这下终于大发慈悲,瞧了眼自己跪在下面的儿子:“承南,别说疯话,你一会儿该下去用药了。”
云舒玉愣了愣,指指脑子,又用眼神示意元鹤安——不是,这哥们儿真有病啊?
元鹤安本来抠着手心,见状点点头。
云舒玉:“……”还是同情不起来,被个疯子缠上更恐怖了好不好。
萧承南似乎被刺激到了,癫狂大笑三声:“哈哈哈——好,既然你们都希望我这么做,那我就如你们所愿。我就是死也不会……”
他意识到什么,猛然收声,跪在原地犹豫了几秒。
紧接着,他手脚并用,膝行着向元鹤安爬去。
众人这才看见,萧承南法衣的膝盖处晕染着两大团闪着金星的血渍,在他膝行时,那血渍还在不断扩大。
似乎是……被人剜去了髌骨。
“萧九你……”元鹤安情不自禁喊出了萧承南的小名,向前走了几步。
这名字,是二人难得温存时萧承南告诉自己的。
他说这是他的小名,他母妃在他小时候经常这么喊他,自从他母妃去世,就没人这么叫他了。
萧承南还说……希望自己能一直这么叫他……
亮得反光的地面被拖行出两道血痕,看着似乎不只是被剜去髌骨。
盘龙殿里安安静静的,宫女和侍卫早就被赶出去了,余下五人谁也没说话。
萧承南就这么一点点挪到了元鹤安身边。
“怎么,难不成心疼我了?”萧承南抱住元鹤安的腿,低头笑了两声,“我这条烂命……本就不应该和你扯上关系。”
元鹤安把手放在萧承南头上,想推开他,却摸到一手粘腻。
是血。
“小六……你走吧,我不拘着你了。”萧承南把脸贴在元鹤安雪白的法衣上,“可当初,谁让你掉到我怀里的。”
元鹤安的手又放回了身侧。
萧承南的金瞳闪了闪,抬头看向元鹤安,俊逸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
元鹤安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低头。
萧承南:“解了束灵咒和同命咒,你就不是我的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在拖延什么?”元鹤安绷紧了脸。
萧承南:“我没拖延,我只是……没什么力气……真的好疼啊,小六……我的龙筋、龙珠都没了……”
什么?龙……筋?还有龙珠?!
元鹤安错愕抬头看向萧君尧。
不只是元鹤安,云舒玉也看向萧君尧。
沈岚雪和震鳞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看出来了。
萧君尧笑了笑,道:“四位来之前,朕已知此逆子做的所有,担心你们下不了狠手,就用了些私刑。”
云舒玉感觉自己后背发凉,这哪里是私刑?这简直是极刑!
在龙族,龙筋、龙珠的地位就好比人的经脉和妖的内丹。
龙族的经脉天生宽阔,但是龙筋却是他们修炼的重中之重,龙珠又是他们可以修行的必然条件,不然他们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失去了龙筋和龙珠的龙族,如若是在入道之前,那么此龙注定入不了道。
如果是在修炼后失去了龙筋和龙珠,那就是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修炼和施展,寿命不受影响,只能终生成为“废物”。
这萧君尧疯了吧?对自己儿子这么狠!
云舒玉这回真忍不住同情萧承南几秒钟,这要是元鹤安做的,他肯定立马拍手称快。
可这么残忍的事情……却是萧君尧做的。
他又悄悄看了眼萧君尧,见他面色如常,忍不住往沈岚雪那边靠了靠。
这萧君尧绝对不是什么好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沈岚雪见状释放出自己的气息笼罩住云舒玉。
萧承南发现元鹤安居然还会因为这个吃惊,笑声更大了:“哈哈……别这样,这样我会以为……你舍不得我。”
说完这句话,萧承南松开了元鹤安的腿,跪在地上抬起手,用指甲割开手心。
手心里溢出的鲜血在空中绘制出繁复的阵法,紧接着萧承南又将手伸向左眼——
完整的眼球被抠了出来。
元鹤安面色变得煞白,吼道:“疯子!”
“我本来就是啊……你一开始就知道的。”萧承南似乎感觉不到疼,手心的眼球飞向阵法,“我用一只龙眼给你下的束灵咒。”
他又把手伸向脖子,顿了顿,朝着元鹤安露出个笑:“还用逆鳞给你下了同命咒,这样代价够了,解咒的时候你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
巴掌大小的白色鳞片被剥离,鲜血四溅,有的还落在元鹤安身上,下一刻逆鳞也融入进阵法。
那阵法爆发出巨大金光,瞬间飞进元鹤安的身体。
束灵咒和同命咒消失了。
元鹤安蹲下身,一把扶住要倒下的萧承南,眼眶通红:“萧九你凭什么……”
这么自以为是。
忽然,腥甜的气息落在了唇上,元鹤安下唇一痛。
萧承南把头埋在元鹤安怀里:“小六……你带我走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下一秒,萧承南变成了一条胳膊长的银龙,落在元鹤安怀里。
云舒玉下巴都要惊掉了,这萧承南怎么自己和元鹤安签订了主仆契……
元鹤安是主,萧承南是仆。
所有人都看见金色契约分别落入二人身体里,耍不得赖。
萧君尧蹙了蹙眉:“这逆子……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带他走吧。”
震鳞见元鹤安不知所措,开口道:“他已认你为主,你若是不带他走,他留在这里的下场只能是死。”
龙族不会容忍一个主动认他人为主的族人存在,这是一种耻辱。
坐地上的人久久没能出声,在云舒玉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元鹤安开口道:“好。”
带就带回去,他倒要看看,萧九还能耍什么阴谋诡计……
此间事了,震鳞一挥袖子,道:“陛下,我们先行告退了。”
云舒玉本来跟在震鳞身后要走,却脚步一顿,转身行礼道——
“陛下,不知我能否……有幸一睹伽蓝娑婆树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