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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白利落地将一叠文件扔在言子墨的茶几上,翻了个白眼:“来兄弟,你要的资料。”
他这口气听着像是不大情愿,但言子墨也丝毫不恼,修长的双腿交缠半倚在紧软的真皮沙发上,将文件夹翻阅起来。本来苏洛白任务完成可以走了,但他料到言子墨一定有问题会问他,索性抱着双手等待起来。
果然,言子墨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将文件又扔回茶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她,是烟火世纪的调酒师,还有三年工作经验。不过,”顿了下,微扬起英俊的侧脸,眼角泛起淡淡的不悦,“资料怎么会这么少?”
“兄弟。”苏洛白有点无语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故意替她打掩护啊,要不你找了她大半年了怎么会一无所获?”
见言子墨垂着眼不答话,苏洛白长腿越过茶几坐到他身边,一只手臂勾住言子墨的肩膀,“嘿,那个李总不是s市模范好丈夫吗,怎么样?你们昨天见面,他有没有教你几招?”
不说还好,一说言子墨登时耳根大红,他恼恨地一巴掌盖在苏洛白的脑门儿上,“你找的什么玩意儿,喝了酒直接和一群没格调的女人大跳脱衣舞,还要死乞白赖地非要拉着我!苏洛白,下次你还可以再不靠谱一点,咱们的兄弟也不要做了!”
“嘿你这也不能怪我啊。”苏洛白耸肩,将勾住言子墨的手抽回来,“李总那爱妻如命的名头在业界叫得山响,那我哪知道他酒品这么差!不过嘛,子墨,我觉得你跳个脱衣舞也……”蛮销魂的。
那四个字委屈地被言子墨的眼刀封杀了。
言子墨凌厉的黑眸将苏洛白扫了眼,眸光渐渐下移,深蓝色的文件夹里寥寥几张A4纸,不过介绍了叶湑的工作现状而已,她的家庭,她的事历,他全然是一无所知。
习惯了掌控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言少第一次竟觉得……恐慌。
因为这次他要征服的对手是曾让他一败涂地的她,所以恐慌吧。
她是他青春里的兵荒马乱,他早已丢盔弃甲俯首称臣,只是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
叶湑第一次将车开得这么快,走了高速直接将时速提到了临界值,敞篷车内灌入迅猛的流风,将茶墨色的发丝吹得纷乱如雪。她带着玫瑰色的太阳镜,两手操着方向盘,抿着的微粉的唇透着几许苍白。
叶飞侠的坟头立在老家的一坐小山头上,荒僻孤冷,芳草萋萋。
其实叶飞侠本来也不叫叶飞侠,她的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很热血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因为爱上了武侠小说,渴望成为一个能飞檐走壁的大侠,所以自己在户口本上登记的时候就瞒着父母改了。
叶飞侠是叶湑二十四年的人生记忆里最美好的一个人。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再嫁,是叶飞侠拉扯她长大的,那个总是纵容她、迁就她的男人,怀抱永远温暖宽厚,容得下关于她的一切冗杂繁琐,永远是她最宁静的港湾。
她一直记得小时候骑在叶飞侠脖子上驾马的事,他乐疯了一样带着她满院子跑,一大一小两个疯子的笑声清脆干净,洒满了整片旧日回忆。墙角的风筝破旧了再破旧,屋顶的瓦檐补了再补,一晃眼二十多年的时光都被偷走了。
叶湑烧了不知道多少黄纸,下山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
“爸爸,我……活得真的好累。”光怪陆离的世界,逃避不开的应酬,日复一日的醉生梦死,还有,她永远避不开的劫难……
叶远征不忍,语重心长地劝她:“小湑啊,你也不要总是这么放不开,你现在在城里过得不是挺好的吗,我看叶飞侠啊肯定也会开心的!”
过得好?她只是没有跟叶远征说过她的真实境况罢了。
每年这个日子她都会回来祭拜叶飞侠,每次都不舍得离去,然后下次又害怕再来。
回去的路上,安岑给她打了个电话。
“叶子啊,你还好吧?”
“嗯,我很好。”
“那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反应太大啊。”
“嗯,你说。”
叶湑决定收拾好自己慌乱的心,她专注地开着车,一面又等着安岑的回答。
安岑那边犹豫了很久,才终于逼出几个字来:“今天,言子墨找上门了。”
叶湑心里的那张天魔琴陡然被人拨了一下,她深呼吸了一口,长风呼啸不休,深刻了解队友的她最终咬牙问:“你跟他泄露了什么?”
“嘿,真不愧是姐儿们!”安岑心虚地笑,“就是啊,他一冲进家门就发现你不在了,然后就问我你在哪,我就……”
“你就说了?”此刻的叶湑真想戳着她的脑门儿狠狠骂她一顿,真他娘的猪队友!她不是一向最恨言子墨的吗,她不是一向最反对叶湑和言子墨的吗?
安岑心虚地吐吐舌头,“嘿嘿,嘿嘿,我也不是故意……言子墨不知道怎么了,三年没见好像更腹黑了,说话尽是在下套子,你也知道我有直肠癌,嘿嘿……”
安岑一如既往地打算用招牌“嘿嘿”就这么嘿过去,但这事不比寻常,她已经嘿不过去了!
“你是不是……”叶湑没好气地压低声音,“猪脑子啊。”
杀回家的第一件事,将安岑绑了,吊打!吊打!吊打!
但是叶湑回家干成的第一件事,就是第一眼看到了沙发上优雅地喝着咖啡的男子,举止言行无处不高贵疏离,唇角飞着三分笑意,在叶湑的钥匙刚插.进钥匙筒的时候便侧目悠悠往来,眼神戏谑,头皮发麻等死的安岑手足无措地杵着,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一推门看见这么一个人在你家里,大摇大摆地坐你的沙发,堂而皇之地喝你的咖啡,任谁心情都不会那么愉快,尤其那个人还是你已决意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
叶湑感觉自己的血压和肾上腺指数正在直线飙升。她往某男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瞅了眼,好似没看到一样,上前扯住安岑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没好气地一指:“你呀,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下次碰到个什么阿猫阿狗的,你也捡回来?”
一句话,果然言子墨已经变了脸色,阴郁笼沉而覆。
安岑往言子墨也往瞟了眼,诚然她是不怕言子墨的,但是这短短一个小时内,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偏生这货三年不见,旁的本事没见长,脸皮修得比长城古墙都厚,无奈之下她只好效法孟姜女来哭哭这个屹立巍峨的“长城”,然后,无动于衷。
最后唾沫星子一甩,安岑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家叶子回来收拾你吧!”
这话是他想要的,言子墨听罢便满意地眯了眯眼,翘着二郎腿,倚着沙发就假寐起来了。
现在嘛,果然啊果然,她说了那么久都搞不定的危险男人,叶子一句话就逼得他终于要发飙了。
多年的默契还是在的,安岑当即委屈地小嘴一扁:“人家也不知道啦,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硬是闯入我家的门要见你……要不是考虑到这事影响小区风评,我早就报警告他私闯民宅了。”
忍无可忍的言子墨长身而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两个女人噤声望来,言子墨磨了磨牙,最后硬声硬气地说:“叶湑,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要去拉过叶湑的手,叶湑不着痕迹地退了退,然后冷漠地扬起唇:“我没有什么话要和言少你说的,您手底下扣着一个言氏帝国日理万机,实在没必要在寒舍浪费时间。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如果我现在,一定要和你单独说话呢?”
“没必要。”
“叶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言少也说了是以前!”叶湑陡然打断了他的话,她半阖眼睑,深蓝的美瞳底下两道嘲讽的光,“每个人都会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关于叶湑的过去,所有涉及到言少的,我表示很抱歉,这无法抹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不遗余力地擦掉这个污点。”
“你、你简直是……”言子墨的食指指着叶湑,气得胸膛几个剧烈的起伏,“简直是要气死我!”
他言子墨,s市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多少女人恨不得扒了衣服扑到他的床上去,就算是年少青葱的从前,他也是风靡T大的风云人物,可是,这个女人却说他是她人生的“污点”!她竟然这样看他的!
安岑很奇怪,明明这人面对自己的时候从容镇静,三言两语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怎么一遇到了叶湑,就语塞得只剩下“要气死我”了呢?
彼时言子墨咬着牙,将窗外恼恨地看了眼,又冷着脸将冷漠的叶湑打量了几眼,想拼命看出她神色之中的一点异样来,最后却终于失望透顶拽起搁在沙发上的外套,匆匆地夺门而出,在拧紧了门把手的那一刻,他脚步微收,不回头地说:“虽然你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纪叶湑,可我也不是三年前的言子墨了,对你,我永不放弃。”
他说完这句话,拧了门出去了。
叶湑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然后疲惫地倒在了言子墨方才坐过的沙发上,有气无力地使唤安岑:“安安,我好饿哦,给我煮碗面!”
“你呀你,老吃泡面,胃都吃出问题来了,还死性不改!”安岑白了她一眼,又想起她父亲祭日的事,终是无奈地叹息,径直从冰箱里掏出一捆担担面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