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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天,叶湑悲哀地发现,言子墨这厮好像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真个是与她杠上了?
“言子墨,我觉得你这样撇下偌大一个公司不行。”叶湑第一次决定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也许能说动这个行为有些幼稚的魔王。
言子墨这些日子,就住在山脚下的一户农户家里,这里的人热情好客不说,言子墨只需要将嘴皮子捋一捋,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强住进人家家里实在不是个事。
当叶湑和气地也言子墨商量着这件事的时候,某位言先生正在切西瓜,手起刀落,利落果断,一刀两半。奏刀騞然,底下粉红色的西瓜汁汩汩地流着,言子墨拿卫生纸擦了擦手,然后果然地再下一刀,一刀……
叶湑一直呆愣地看他把西瓜切成了十六瓣。
这个刀工……
言子墨拿起一块西瓜递给她,“这里的瓜不错,挺甜的。我叫人批发了一千斤,送到言氏总部了。”
“……”这厮敢不敢不要一直这么炫富啊?
当然叶湑不知道的是,言子墨批发西瓜,完全就是出于对淳朴良善的山村人民的感激。
“言总裁,你这架势是要当甩手掌柜的吗?这样耗着终归不是事,你还是尽快回去吧。”叶湑敏锐地发觉,娇生惯养的言子墨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连片的红肿印痕,像是过敏所致。她真不知道他一直跟她在这方寸旮旯里忍受煎熬是为什么。
言子墨耸了耸肩,顺手递给她一块毛巾擦嘴。叶湑也不推辞,抹了抹嘴之后,她略微怔住,狐疑地看了眼这条黄色彩印冰蓝碎花的毛巾,她皱眉问:“这毛巾……?”
“我擦了嘴的。”言少气定神闲地从桌上拈起了粉薄的一片西瓜。
用毛巾间接接吻。言少向来打得一副好牌。
叶湑又用手拼命擦嘴,一脸跟吃了苍蝇似的嫌弃,将毛巾一把扔给言子墨。
“你最好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叶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言子墨继续耸肩,将啃了一口的西瓜又放回去了,“等你回了,我自然也回。”
“我答应了校长助教两个月。”
“这个不是事,大不了我陪你在这里住两个月。”言子墨漫不经心地又喝了一口桌上玻璃杯里榨好的西瓜汁。
“言子墨,你不要……”叶湑还想再说,外边突然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还有人高声唤着“不好啦”。
还没进门,先是一叠声的叫唤。叶湑心思一凛,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她迅速从板凳上弹起来,紧跟着林星就冲了进来,言子墨也跟着起身,林星一冲进门就先拉着叶湑的手,没等叶湑出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林星就气喘吁吁地说:“老师,小五不见了!”
小五是山脚下老吴家的孩子,也是言子墨现在借居的地方,那家人老实憨厚,而且热情地接待了言子墨和余欢,宁可自己睡柴房窝棚,也要把地方捡出来让他们睡。
一听是小五出了事,言子墨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眉。
叶湑摁住林星的小肩膀,“怎么回事?”
林星跑了太久的路,这会差点累瘫,明明焦急却还是细致地跟叶湑解释:“小五昨天晚上说要砍几棵竹子回家给言叔叔做凉席,因为竹子山腰上就有不少,而且我们也都去过,以为没什么危险,就让他一个人去了……哪知道,哪知道,小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就连吴叔叔他们也都不知道小五去哪了,今天还来学校问人!老师,校长都慌了正急着找人呢!”
“在哪里不见的?哪座山,东南西北?”叶湑也跟着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言子墨却出乎意料地冷静问道。
“就在北面的后山,那里的竹子长得最好了,俺们整个屯里的竹席子基本上都是从那里来的,他一定是往那里去了!”
话音一落,叶湑已经飞奔学校后山而去。
林星拦不住,言子墨摸了下她的脑袋,“我去陪你老师找,你和校长那些大人分散目标,同学如果出去的话,最好结伴同行,不能落单。”
“嗯。”林星乖巧又郑重地点头,言子墨又称许地说了声“真乖”,然后就跟着叶湑而去了。
小五是为了给他做凉席?那小子有这么好心?言子墨还有些狐疑。
他记得那臭小子一直对他充满不善,第一天吃饭差点将他和余欢逐到窝棚里和猪马羊睡去,第二天更是在晚上偷偷拉开了窗户,害得他被蚊子叮了一晚上,一只手臂十几个疙瘩,幸亏余欢开车去镇上买了一点花露水回来,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
别问言子墨是怎么知道的,那小子平时说话像放炮仗,出言不逊,还有些倨傲。说实话,他瞧着挺可喜的,颇有些他当年叛逆不可一世的风采,就是他堂堂言子墨,还是不太拉得下脸来和一个不过几岁的高冷小屁孩握手言和。
叶湑沿着迂回山路往下,林道上泥泞凌乱,叶湑的帆布鞋很快被弄脏了,这条路上找的人还不少,包括老吴和他媳妇这时也在这条路上,叶湑走了不远,就能看见他们焦急地寻着孩子,一面寻一面哭喊。
老吴媳妇急得满眼泪花,那碎花袖子把自己的脸擦了又擦,就连一直安慰着媳妇的老吴也不禁是热泪盈眶。夫妻俩找寻无果,最后竟是抱头痛哭。
叶湑抿了抿唇,几步走上去,老吴余光一见是老师来了,当即失声说道:“我们俩老来得子,而且也就小五一个孩子啊,叶老师,你说他要是不在了,我们两老可怎么……”
叶湑握着的拳紧了紧,她还是沉稳地掷地有声地说:“你们不要担心,小五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没事,我再去找一找,你们先不要急,这还没过二十四小时,还有很大希望。”
听着这样的安慰,两老沧桑悲苦地点头,本来是老来得子,现在两鬓染霜,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失去这唯一的一个孩子会是怎样的绝望。叶湑实在不忍心看到目睹绝望。
迎着小山走下去,这时候是上午九点钟,离小五失踪已经十五个小时了。
叶湑来到山坡上茂林修竹之处,这里的竹子仿佛是参天倚壑而生,挺拔修长,竹节分明,远望着一片翠微黛色,叶湑在林间转了几转,此刻因为遍寻无获,滞留此处的大人已经少了不少。
众所周知,小五是个机警的孩子,一向喜欢东奔西跑,他要是不在这儿,那么离开了去别的地也是有可能的。搜索范围在无形中扩大了几倍。
早上才报的警,刚下了雨,交通不便利,现在镇上的警察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没头苍蝇似的村民们在山腰子上转悠了一圈又一圈,但还是没有小五的影子。
就连走得脚疼的叶湑,也不禁微微有些气馁。
“阿湑。”
身后有人叫她,是言子墨。
叶湑急得有点发蒙,一时没理会身后的人,言子墨几步冲过来从后边扶住已经疲惫心冷的叶湑,“他一定没事的,你相信我。”
这是什么样的情况,言子墨说一句相信,难道她就要相信?难道所有人都要相信?
“小五——”“小五——”
不远处的山民们还在殷勤地寻找着。
叶湑觉得自己不能妥协,她振作了精神决定再走,言子墨却按住她的肩膀,紧跟着他低着单腿蹲下来,叶湑微怔,言子墨已经轻手为她系上了鞋带,还打上了一个好看的结。
他吐了口气,仰着头看着低垂眼睑的叶湑,一脸无奈,“这一点还是没有变,总是这么热心地对别人。”
叶湑不想留在这里和他讨论这种问题,她不耐地“嗤”了一声。
言子墨也跟着叹息:“怎么你对我就冷得像块石头呢?”
竹叶斑斓,拂下浅淡的几片碎影,在她白皙的脸色徐徐摇曳,叶湑抿了抿唇,她无奈地说:“先和我去找小五吧,毕竟,他是为了你才失踪的。”
什么叫为了他失踪的?
言子墨有点无语。
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好吗?那小子因为他霸占了他的床每天都在想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好吗?
但他还是硬声硬气地答应了,“好。”
叶湑一路探寻地绕山而行,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了荒无人迹的地方,这里的竹子水嫩青葱,初生的绿意摇缀曼拢,脚下泥土松软,踩着几乎要陷落下去。
她在前面走着,言子墨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转了几个角,叶湑发现没人,她气馁地要往回走,这里有个陡坡,因为转出几里,她疲乏得实在不想绕回去,就在这爬起坡来。
她爬得很吃力,言子墨见状,上前扯住叶湑的胳膊,“别闹了,绕上去。”
绕上去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叶湑失落之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身后的男人明明力气比她大,方法比她多,可是他只是这么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叶湑有些恼了,她觉得言子墨其实根本一点都不关心为他失踪的小五。
就像三年前的她一样。他总是回头不顾。
一时之间,叶湑竟起了一丝迁怒的感觉。
她把言子墨的手狠狠往身后一甩,“言大少,你要不帮忙就少来插一腿,这里不需要你!”
言子墨眉心一凝,他使力把爬到半道上的叶湑扯回来,“别胡闹了,这坡陡了,你爬不上去的。”
不帮忙还指手画脚的人最是可厌。
叶湑冷哼一声,一把掀开言子墨,继续往上。
脚下的泥土松软无比,看着虽然厚实,但大自然偶尔会设下这么一个骗局。
她一脚陷落,坡道头顶的泥沙顿时倾覆而下!叶湑大惊,但整个人已经掉进了陷阱里了。尤其叶湑头顶落下的一块青石正对着她的脑袋砸过来。
“阿湑!”言子墨气恨啊,她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怎么老是跟自己过不去?
但生气归生气,危急关头,言子墨还是本能地要扑上去解救叶湑。他一手推开那青石,另一手要勾住叶湑的腰,但下坠倾颓的势能过大,言子墨借力不稳,一脚摔脱了去,两个人以一张极亲密的姿态摔入一个类似山洞的坑里,紧跟着泥沙落下,封住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