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中文网 www.80zw.cc,最快更新拾光而来的你 !
这一天晚上叶湑没有睡好。
至于言子墨心心念念想要的声音,她也没给。直接以困了为由把恋恋不舍的某人打发走了,自己躺回床上的时候又睁着眼睛睡不着。
她对苏心晚说的话,是把自己真当言子墨的妻子了,她才这么说的。
当时只觉得争这一口气,说得很坦荡,现在想起来,还是脸颊发烧,有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言子墨。
她留了苏洛白的号码,工作之余,趁着午间同事聚餐,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哪位?”苏洛白在工作状态一直很有礼貌,这倒是叶湑没想到的。
她顿了一下,咬着一点下唇问他:“你和言子墨……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本以为是生意伙伴打来电话的苏洛白一听出这人是谁,登时心神一凛,他正了颜色,想清楚这个问题的回答技巧,他才微微笑道:“我父亲是言氏的股东之一,不过我小时候一直寄居在外。三年前子墨去英国的时候状态不太好,有点孤独,他父亲看我和子墨差不多大,介绍我俩认识一起学习。怎么了?”
他们串词天衣无缝,为什么叶湑还是觉得言子墨有事隐瞒着她?
“言子墨这三年在英国做了什么?一直在学习?”叶湑又问。
这明显的刺探意思让苏洛白虎躯一阵,隔着一层透光挡风玻璃,看了眼里头聚精会神工作的某人,他干咳一声,然后慢慢悠悠地反问:“不然老爷子怎么可能放心地把言氏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叶湑认同地点头,紧跟着苏洛白以业务繁忙为由切断了电话,再紧跟着,他仓促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响起。
言子墨看到苏洛白推门而入,唇角一勾,“怎么了?”他今天心情不错,看着一脸愁容的苏洛白竟有种取笑的意思,不过还是很兄弟地忍住了。
“出大事了!”
一脸夸张。
言子墨不悦地皱眉扬唇:“能有什么大事?言氏要塌了?”
苏洛白把刚才叶湑问的两个问题仔细跟他说了一遍,言子墨皱着眉听完,不动声色,不见反应,苏洛白在他办公桌上重力一敲,言子墨扬起眼睑,墨色眼眸微闪,如潭水上粼粼潋滟的清光。
没有疑惑,没有生气,没有隐瞒,很清澈,很纯粹。
直到,他突然笑了。
苏洛白真想在给他开颅看看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却听他说:“她这样在意我呢。”
“……”看这要虐狗的架势,苏洛白给出一个投降的手势转身准备走。
言子墨叫住他,“你说,我会不会告诉她?”
我哪儿知道你会不会告诉她?苏洛白暗自腹诽,没理会老板看似自言自语的问话,处理手头的那一堆工作去了。
辛梓木和于静她们回来的时候,照例给叶湑带了一碗馄饨,叶湑道了感谢,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以后的聚餐还是要多参加一下才能促进员工之间的革命情谊。
当然,每次员工之间促进友谊的方式里,都会少一个许沁芳。班花大人自视甚高这个叶湑一贯也是知道的,几个同事们对她很不待见叶湑也是清楚的。她没想太多,倒是秦越一直撂下手头的事物每天亲自来给女朋友送餐,真让人不禁试想许沁芳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引秦公子折腰的闪光点。
不过,连同十几名员工群策群力,也硬是没想到许沁芳身上有什么优点!
日子雁过无声,已是半个月过去,当初许下的三月之期眼看着也要终结了,叶湑心思有点乱。
这点烦乱的情绪在问过苏洛白短暂平复之后又在她心中惊起了一行鸥鹭,可是每次看到言子墨那温柔的戏谑的眼神,她都按捺住了问不出来。
直到,她最终下定决心,找到了苏心晚的联系方式。
当然这一切是背着言子墨进行的。
想要往后的日子风雨同舟、不弃不离,必须先坦诚相见,言子墨对她不够坦诚,可事实上她有权知道。
她走入沅芷香榭,大门口遇到翩然下阶的秦越,风度优雅的秦越对叶湑行了个点头礼,叶湑也回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门,秦越看着她窈窕殊艳的背影,微笑眯眼,眸中一丝冷寒凌厉浮生。
言子墨今天难得加班,回来得有点晚,事前已经给叶湑发了短信让她今天在外边吃饭,叶湑含糊地回了个“知道了”就没下文,他以为她不高兴了,承诺她以后不会这样,还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出了言氏大楼。
一进门就发现里头黑黪黪的没有一丝光亮,他摇摇头,以为叶湑又跟哪个同事去吃饭了。
手表显示时间才七点,的确也有点早,等到八点她还不回来,他不保证不会把她揪回来。
不过没等到八点叶湑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她脸色有点苍白,言子墨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一望,立即扔了手机惊喜地迎了上去。
看她脸色不好,咬着唇不发一言,言子墨突然心神一紧,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今天晚上叶湑见的人有点特殊。
“怎么了?”他还是故作欢笑。
叶湑深吸一口气,冷声回道:“我去见了你妈妈。”
果然……
言子墨也跟着深吸气,他扶着额头压抑住一点恼火,“叶湑,为什么要单独去见她?”
“本来也不想,不过,伯母开的条件真好。”叶湑扬着眼睑冷冷觑他,她一面走向茶几一面把包里的一沓文件拿出来,漠然地留给他一个背影,言子墨就这么怔然悲伤地看着她。
“这份《离婚协议》是我重新拟定的,留给我的财产不多,只有这一个房子。你言少腰缠万贯,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九牛之一毛,总之伯母给我的数字也够我开销一生了,你签了字,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不知道是用什么勇气才能强迫自己说出这段话。叶湑努力控制着发抖的手,眼眸艰涩,差点溢出泪水,她真的只敢拿背影面对他了。
一式两份的离婚书,白得扎眼。
她听到他悲伤又嘲讽的声音:“没出息!有了我难道就不够你吃穿一生?叶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轻易毁诺要打退堂鼓?”
“没说什么,就是这一个诚恳的建议,过来签字吧。”叶湑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决绝。
“呵。”似哂笑,似自嘲,他慢慢地走过来,从身后把她拥住,叶湑被捞入怀里,悚然地要把他排拒推却,可是一如以往被他囚禁于怀,言子墨绕过她浓密纤长的一把长发,把头搁在她的右肩上。
沙哑的声音传入耳里:“叶湑,你是认真的是不是?不管什么理由,只要你说你是认真的……”他嘶哑的声音间隔三秒,“我签。”
答应给予的尊重,他会一丝不少地统统给她。
叶湑安静地被他拥着,“是。”
宛如漫天银雪覆落,宛如堕入冰窟,他搂紧她的手猛然收紧,叶湑被勒得一阵咳嗽,她借着机会让眼泪淌出来,言子墨又迅捷地撤回了手,他抓起叶湑放在文件一边的签字笔留了下有生以来最丑的两个签名。
签完字后,他俯着腰看了眼文件页眉,死盯了很久,久到叶湑眼中又有了涩意,她听到他低哑自嘲的一语:“言子墨的,死亡判决书呢。”
努力了这么久,却最终还是死于一场毫无征兆的意外。
她的妥协,即便没有理由,他也会成全。
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叶湑,你明明爱我。”
他回过身,看着眼眶泛红的叶湑,笃定地说。
“可我们不合适。”叶湑把他伸过来要为她拭泪的手拂落,“没有意外,没有巧合,也不怪任何人,只是我们真的不适合,我只是看清了这一点。”
“哪里不适合?”
叶湑不说话。
他突然紧攥住她的手,叶湑吓了一跳,却见他如狼的目光,“你告诉我,即便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死个安心!”
“家世,背景,地位,性格,哪里都不适合,言子墨,我们现在,可以宣布结束了。”
他的手无力垂落,如果是前三者,他可以统统不要,本来他也不曾得到过什么,只是她说他们性格不合适,他不够她理想伴侣的模样。他还不够好。
“叶湑,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他是认真的,认真地凝视着眼眶通红泪如雨坠的叶湑。
这一晚上,言子墨回房收拾了东西,托着两个行李箱走了。
这一晚上,叶湑在床上枯坐了一晚上。
她放在薄被上的两份文件,她还没有签字。她不会签。
满园娇嫩欲滴的玫瑰花,不过当年一句戏言。
她嫌弃他送的红玫瑰俗气,嘲笑他,随口说了一句自己喜欢白玫瑰。其实她喜欢的是康乃馨。
她以为他或已忘却,可原来他全都记得,关于那些小细节,小感动,铭记的不只她一个人。
如果不是真的舍不得,她不会把戏做得这么逼真的吧?叶湑苦涩地把脸埋入腿上的被间,泪水肆意汹涌。
子墨,你再等等好不好?
容我收拾一下这颗心的狼藉。
容我干净纯粹、毫无戒心怀疑地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