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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水生来到特高科,对大门的卫兵说想见田中凉介。卫兵给田中凉介打电话,田中凉介让卫兵先对周水生搜身,再放他进来。
周水生因被搜身而心里不快,但当他走进田中凉介的办公室时,又换上一副笑容,道:“田中课长好。”
田中凉介冷冷道:“少废话。秦海天让你来带什么话,直说吧。”
周水生道:“田中课长,咱们大家能为了一件事聚到一起,是难得的缘分,所以我们应该珍惜这份缘分。您跟秦先生的合作已经成功在望了,又何必在这时候搞得这么不愉快呢?”
田中凉介道:“当初我把法币模板交给秦海天保管,是信任他。现在我想要回法币模板,他却不给,是你们不讲信用!”
周水生道:“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有始有终。您忽然中途退出,这让我们很难办。再说,秦先生已经为研发伪钞投入了大量的金钱,您现在要终止合作,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田中凉介道:“听你这么说,好像全是我的错了?”
周水生道:“都是朋友,何必谈对错?我们还是希望能与您继续合作下去的。”
田中凉介冷笑道:“朋友?秦海天如果拿我当朋友,会派人杀我?”
周水生吃了一惊,道:“田中课长何出此言?!秦先生一直对您很尊重,怎么会派人杀您?!”
田中凉介道:“上次我从海天公司出来,有两个人尾随着要杀我,还说是秦海天指派的他们。”
周水生道:“田中课长,如果真是秦先生派的人,他们会说出来吗?这明摆着是有人栽赃陷害秦先生!”
田中凉介道:“是谁要栽赃陷害他?”
周水生道:“这个我一时还说不清。秦先生家大业大,很多人都看着眼红,想对秦先生不利,您可不要中了他们的离间计!”
田中凉介道:“我懒得跟你废话。你回去告诉秦海天,如果他不把法币模板还给我,我就将法币模板在他手里的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军统和中统的人都会找他麻烦,今后他还想安生吗?”
周水生正色道:“如果您那么做,我们会向媒体公布,说那两块法币模板是您交给我们的。到时候日本军部若是追究起来,您也没有好果子吃。”
田中凉介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模板是我给你们的?军部会相信我的话还是你们的话?我最多不要模板了,你们就等着军统和中统找你们算账吧。”
周水生起身道:“田中课长,您要是这么说,咱们双方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劝您三思。”
田中凉介道:“该三思的是秦海天。你回去告诉他,趁早把法币模板还给我,不然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周水生道:“告辞。”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周水生回到海天公司,将田中凉介的原话转述给秦海天。
秦海天听完笑了笑,道:“田中凉介想跟我耍流氓,我耍流氓的时候他还撒尿和泥玩呢。”
周水生问道:“老爷,接下来怎么办?”
秦海天想了想,道:“现在黄瀚文已经掌握了印制伪钞的技术,我有钱,法币模板也在我手里,所以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田中凉介了。”
周水生道:“但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么闹下去也是个麻烦。”
秦海天道:“你说得对。田中凉介现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既然是炸弹,该拆就得拆。”
周水生悄声问道:“您是想做了他?”
秦海天道:“我早就看出这小子不好相处,他对我客气也只是想让我投钱帮他研发伪钞。现在油墨配比的难关已经被攻破,这两块法币模板就成了印制伪钞的命门,他想把这个命门捏在自己手里,想得美!”
周水生沉思片刻,道:“您说的对。”
秦海天道:“田中凉介现在已经开始威胁我了,难保他下一步不会对我动手。与其这样,不如先下手为强。”
周水生道:“老爷,您一句话,我立刻去找人准备。”
秦海天道:“你可以幕后指挥,但决不能亲自参与刺杀。最好找一个跟日本人有仇的杀手,这样即便行刺不成,我们也有推脱的余地。”
周水生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周水生找的杀手叫蔡元发。蔡元发是南京人,南京大屠杀时,他的父母妻儿全都死于日军的屠刀下,因此他对日本人深恶痛绝。
周水生带蔡元发来到大世界餐厅的包间,叫了慢慢一桌子美味佳肴。
周水生看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蔡元发,问道:“元发,你怕不怕死?”
蔡元发放下筷子,道:“不怕。我全家都被日本鬼子光了,就剩我一个人,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我要是死了,就跟他们团聚了。”
周水生道:“那你想不想杀日本鬼子为家人报仇?”
蔡元发道:“我做梦都想。周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是杀日本鬼子,我要说个‘不’字,我就是王八!”
周水生道:“我确实要杀一个日本人,但那个人不是普通的日本人,而是特高科的课长!”
蔡元发道:“特高科有什么了不起!就算让我杀他们的天皇,您给我买张船票,我现在就出发!”
周水生笑了笑,道:“你不怕死,这很好。但万一被特高科活捉,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蔡元发道:“我明白了,您是怕我被捉,把您供出来?周爷,这您可就有点看低我了。您救过我的命,我蔡元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软蛋吗?”
周水生道:“我既然找了你,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让你去杀的是特高科课长田中凉介,这是他的照片。”
蔡元发从周水生手中接过照片看了看,揣进衣兜,道:“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周水生掏出两根金条放到桌子上,推给蔡元发。
蔡元发将金条推回给周水生,道:“周爷,您救过我的命,我要是真死了,就当向您报恩了。您也知道我现在就一个人,要这么多钱没用。”
老练的周水生虽然没动声色,但心里十分感动。他了解蔡元发这种江湖人士的脾气,便将金条收了回去,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
蔡元发想了想,道:“周爷,如果我死了,麻烦您把我葬在我父母的墓旁边,这样我们一家人也算团圆了。”
周水生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照办,而且会把墓地翻修得气气派派,派专人守墓。”
蔡元发道:“那我先替我父母和家人谢谢您了。”
周水生递给蔡元发一个黄金筹码,道:“今后三天,海天公司所有的赌场、夜总会、餐厅、烟馆,你随便吃,随便玩。外国名酒、最好的烟泡、夜总会的头牌,你都不必客气,只管点。有人问你,你就把这个黄金筹码给他们看。”
蔡元发接过黄金筹码,在手中颠了颠,笑着道:“这个倒和我心意,谢谢周爷。”
周水生道:“然后休息两天,准备行动。”
蔡元发道:“明白,您就擎好吧。”
被梁春刚杀死的日本人的尸体被发现了。报社的记者见死者头上被刻着五角星,立刻将这条新闻发表在报纸上。
这一下日占区算是炸了锅,人们都以为那个一直在法租界作案的连环杀手又来到日占区作案了,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田中凉介被宪兵队请到案发现场协助查案。死者是日本正金银行的经理,并没有日本军方的背景。
田中凉介看着死者额头上的五角星,心里不禁苦笑。那些人叫他帮忙捉拿那个连环杀手,等于是让他自己抓自己。
死者既然没有军方背景,杀人者很可能只是出于抢劫的动机而杀人,并不是抗日分子。特高科的职责是抓捕抗日分子,对这类普通案件,田中凉介才懒得费心思。于是他只是走过场般的这瞧瞧那看看,摆摆样子就回特高科。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停到案发现场边上,卡里姆、陆玲和两个法租界巡捕下车走了过来。
原来法租界巡捕房一直在搜捕那个连环杀手,日方破案人员将卡里姆请来是为了共享破案线索。卡里姆很欣赏陆玲,便将她一起带了过来。
田中凉介与陆玲一碰面,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陆玲知道田中凉介就是连环杀手,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指认眼前这个特高科课长。
田中凉介心里也清楚陆玲已经知道了真相,虽然她还没有证据,但毕竟对他是个很大的威胁。
陆玲仔细检查了尸体,对日本宪兵道:“这不是那个连环杀手干的。”
日本宪兵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是有人模仿连环杀手作案?”
陆玲:“不排除这种可能。”看了看田中凉介,又道:“那个连环杀手不是疯子,他杀人是有内在动因的。田中课长,您怎么看?”
陆玲故意刺激田中凉介,想让田中凉介精神紧张,露出马脚。
田中凉介毕竟接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心里虽然紧张,表面上却很平静,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本案的凶手在死者额头刻上五角星,很有可能是想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的调查偏离正确的方向。我们还是排除五角星的因素,从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吧。”
陆玲道:“田中课长高见。您要是帮我们搜捕那个连环杀手,肯定早就破案了。”
田中凉介恨不得现在就掐死眼前这个小妮子,嘴上却道:“过奖了,特高科的任务不是破案,而是消灭抗日分子,杀一儆百!”
陆玲笑了笑,道:“您前几天去苏州,也是为了抓捕抗日分子吧,听说也是无功而返了。”
田中凉介变了脸色,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玲笑了笑,道:“咱们做侦探的必须消息灵通。”
田中凉介道:“陆玲小姐,我警告你,好奇心要有个限度,否则会害死你的。”
面对田中凉介赤裸裸的恐吓,陆玲毫无惧色,道:“好奇是侦探的必备品质。如果没有好奇心,怎么抓那个挨千刀的连环杀手?”
卡里姆看出田中凉介和陆玲之间的火药味,便道:“田中课长,既然此人不是连环杀手所杀,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继续破案了,再见。”
卡里姆和陆玲等人上车离开。
田中凉介看着远去的轿车,越发觉得陆玲的身份可疑,必须尽早除掉她。
轿车内,卡里姆问坐在身旁的陆玲道:“你跟田中凉介认识?”
陆玲道:“见过面而已,我认识她妹妹。”
卡里姆道:“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应该给田中凉介留点面子,这里毕竟是日占区,得罪了特高科课长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玲道:“哼,我就看不惯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再说,有您这位法租界总法捕在场,我还怕他?”
卡里姆笑了笑,道:“原来你是想过过狐假虎威的瘾。”
陆玲道:“是呀,我不过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您才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卡里姆道:“那你想不想到巡捕房帮我?”
陆玲想了想,道:“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卡里姆道:“进巡捕房就不自由了?你又不是犯人。”
陆玲道:“可是进了巡捕房就得坐班,哪像我现在这么随意逍遥?”
卡里姆假装生气道:“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巡捕房都进不来,你倒推了个干净。”
坐在前排的巡捕连忙帮腔道:“是呀,陆小姐,我们总法捕大人亲自提拔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都快眼馋死了!”
陆玲笑道:“总法捕大人,您别着急,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您。”
卡里姆道:“这还差不多,别让我等太久哟。”
梁斌在剧组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秦公馆,躺在床上难以入睡。
他现在仍不知道梁春刚的生死,很是焦心。
自从知道梁春刚的真实身份,他与梁春刚之间除了父子之情,又增加了一层上下级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后者的重要性远远高于前者,因为它牵动着两个人的生死。
梁斌与梁春刚的父子之情并不像普通父子那般亲近。梁斌小的时候,梁春刚很少带他出去玩。现在想来,梁春刚也是没办法,他的工作太危险,无法像别的父亲那样带着儿子轻松的游玩,或许这也是对小梁斌的一种保护吧。
梁斌心里并不怪梁春刚,当他真的成了特工,才理解了父亲的苦衷。现在他只求让父亲平平安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