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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贾琏、迎春、并着一些姬妾刚刚天亮就来问安了,邢夫人穿戴一新,受了众人的礼。有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携了孩子们去了荣禧堂旁的花厅。贾珠和李纨在这里认亲。
邢夫人还没到,王夫人就带着贾瑶、探春来了。贾琏见了长辈倒是颇为成熟得想中长辈行了礼,倒是贾琮立刻甩开乳娘的手,笑嘻嘻地来拉了贾环的手,两个小家伙倒是玩在了一起。贾瑶站在王夫人旁,眼中略带了些羡慕。只是碍着王夫人在场,倒是没去和弟弟玩去。然而王夫人却是眼底带着些不屑地盯着那两个孩子。
元春牵着贾瑶,微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弟弟妹妹。她是长姐,更当是时时为底下的弟弟妹妹做出表率。倒是贾瑶,穿了件大红缂丝五福捧云团花的衣裳,胸前挂着赤金坠万事如意金锁的项圈,粉妆玉琢一双乌黑的眼睛和元春相似,亮晶晶的,被元春牵着手,望着头顶上大红灯笼吊着的穗子。
贾琏、迎春见着贾琮贾环玩在一块,也是相视一笑,各自过去牵了一个,紧跟在邢夫人身后,迎了宁国府那边的尤氏等人。亲戚一见面,少不得要叨叨一番,问问各自最近情况。正是热闹着的时候,王夫人又是满脸喜庆得陪着王家的夫人媳妇儿走了过来。
沈夫人笑盈盈地与邢夫人问了好,又把元春等姐妹叫了过来,各是一番玩耍。这时,邢夫人又看着人也是差不多都来了,便把贾琏这些小子让着赖大带着,引到了爷们儿的那一边儿去。
大家分着男女左右在偏厅坐下,周瑞家的领了贾珠和李纨过来。一对新人先是给贾赦,贾政等人行了礼。贾赦送了一对蓝田玉龙凤玉佩,贾政送了一角雕福寿纹手镯.,作为见面礼。其余的人都是说了些“夫妻要相敬如宾”之类的话,然后,贾珠李纨便到了右边儿的女眷的偏厅中行礼去了。
贾母看着这已经都成家的长孙,心里有着百般滋味也是说不出来的。连声叫着好,忙让鸳鸯翡翠把下首给她磕头的孙子孙媳妇给扶了起来。旁边的赖嬷嬷也是递上了大红描金匣子过去,看了看王夫人,贾母也是笑了说道:“快打开瞧瞧,若是这不满意啊,我也是来得及让鸳鸯回去给你换去。”倒是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李纨脸都红了,扯着帕子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贾珠颇为坦然地说:“老太太送的,孙儿还有不喜欢的?”便让李纨把匣子打开,也是明白这是老太太让众人都看看的意思。
李纨颇有些不知所措,这当众看了这见面礼,可是没听说过的啊。可是,这是老太太要求的,大爷也是推着她打开。眼底就闪过意思焦虑,救助似的看着自己的陪嫁嬷嬷张氏,张嬷嬷也是没法子,只是笑着站在一旁。
李纨没有法子,眼神微微黯淡下来,缓缓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金镶宝石碧玺点翠头面,样式格外精美,也是新金做成的,切面金光闪闪,刺得人有些晃眼。看到王夫人心里欢喜不已,没想到大儿媳妇倒是如此得着老太太的喜欢。大房的琏儿离着成亲还早着呢,自己若是会娘家去说说,把凤哥儿与琏儿的亲事再拖一拖,这要不了几年,荣国府还不是得回到她的手上。就是再等到凤哥儿进门的时候,见到这般情况,还是不得不来求着自己这个亲姑妈!
正当王夫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的时候,邢夫人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响,她倒不是担心在贾母面前,自个儿的见面礼拿不出手。一来,贾母是家里的老封君,是她的长辈,她若是拿出的东西比得过贾母,倒是有些僭越了。二来,她今天的见面礼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也算不得失礼。
只是,邢夫人心里暗暗有些着急。老太太这是个什么意思,珠儿媳妇儿不过是刚进门,就当着
这一众亲戚这般给她面子,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这二房在她心目的地位吗?这般一来,这贾府的那群‘看人下菜’的奴才背地里又不知道会编排些什么出来。这样想着,邢夫人略微苦涩地看了一眼左边偏厅那边正忙活着的贾赦,心里暗暗为自家老爷感到有些不值。老太太也是忒,这心儿也
是偏得没边儿了!
王夫人那样想着,心里更是高兴,望着给她磕头的儿子和媳妇,不由地泪盈眼眶。接过李纨做的鞋袜,不住地称好,把李纨的脸又是说红了。连连让周瑞家的把匣子拿过来,亲手放在贾珠和李纨的手上。有微微侧头看了邢夫人一眼,见她脸色有些不虞,不由地想起往日里邢夫人那恨不得钻进钱眼子的性子。心里微微冷笑一声,笑道:“既然老太太的见面礼也是众人也是见着了的,我这刚做了婆婆的,怎么也是得跟着老太太才是啊。”笑着对李纨说道:“你也是看看,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纨接过见面礼,听了王夫人这话,脸色却是一僵。众人听了,也是自然而然把这目光放在了接下来的那位邢夫人身上。
邢夫人却是恍若未闻,望着王夫人头上戴着的那支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也是笑道:“二弟妹说得也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那是哪个婆婆见了不喜欢的。若是这般说来,不如把这匣子给当面儿开了。就如老太太说的一般,若是不喜欢,那便是立即拿去换了也是及时的。”说着,笑盈盈地把屋里的女眷扫了一眼。
王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她没想到,以前笨嘴笨舌的邢夫人何时变得这般的伶牙俐齿,自己倒是被他倒打一耙了。只是笑着说:“大嫂也是年纪轻,怎么还是一副孩子脾气!罢了,珠儿媳妇,你就打开看看吧。”
李纨只得又打开匣子,顿时屋里一亮,匣子里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做工精致,十分漂亮。
邢夫人只当没见着,自顾自的调侃道:“弟妹这东西到也是精致,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的可是在这儿。珠儿媳妇,你快看看,到底是你大伯母大方,还是你婆婆大方?”说着,已是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匣子。
屋子里立刻浮动着珠光宝气。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也有人失声赞道:“可是一个比着一个大方!”
王夫人心里万分尬尴,心里既是高兴邢夫人为着珠儿作脸面,有恼恨邢夫人给自己添堵。真当是不知所措时候,却听见贾母大笑道:“我道你是个机灵的,怎的竟是个猴儿一样。快些打住,亲戚朋友都在,没个跟个破落户似的。给个见面礼都是快被你掀了屋顶去了。”
“老太太说的是,”也是有人接了话,王夫人看了看,却是已经,竟是自己娘家的嫂嫂,“这喜酒喜酒,图的竟是个喜庆。老太太,难得的好兴致,我也是来凑个热闹好了!”这说话的人也不是旁的,正是王子腾的夫人,沈夫人。
只见沈夫人拿出了个大红底绣双喜纹杭缎荷包,到处一对儿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笑道:“这是我给珠儿媳妇的见面礼。”
由着沈夫人这一说,气氛倒也活跃了起来。尤氏也是过来说道:“好了,好了。这婶婶婆婆的见面礼也是受了。下面也是该看着我们伯母,舅母的了吧。”
邢氏也是递给了李纨匣子,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李纨羞赧地接了。跪下去给邢夫人敬了杯茶。
贾母如今最乐意见得就是这大房二房交好,见着这儿,便叫道:“老大家的,既然是这样,便带着珠儿媳妇去见见各位长辈去。横竖你也是个辣子,快些带着你侄儿媳妇只管去把那好东西给掏出来!”
邢夫人听了这话,倒是像模像样地给贾母福了福身,正儿八经地说道:“那就谨遵老太太的话
了。”这婆媳的一问一答倒是把众人都逗得笑了。屋子里更是快活极了。
邢夫人便拉了李纨,做了那引荐之事。敲完这个又去敲那个,不依不饶的,有人跺,也是有人求饶。大家笑嘻嘻的,场面十分热闹。倒是把王夫人那个正经婆婆撇在了一旁。
贾母冷眼瞧着王夫人阴晴不定的脸,心里便是十分爽快。珠儿媳妇一来,她便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儿来捧高李纨。旁人瞧着,怕是都觉得她是在偏心二房,其实不然。二房,既然她已是不预备再让王夫人当家,那这二房也是必定要个主事儿的。政儿身边的两个姨娘,赵姨娘是个不安分的,若是把这二房交在她手上,还不说怕她打理的好不好,就连是政儿的孩子,有怎么照料好呢?周姨娘倒是个好的,只是这些年,被王氏压得连话都不曾多说,木讷得厉害。况且,也没有这姨娘当家的说法。珠儿也是成了亲的人,也是担心珠儿屋里的丫鬟要是见了,学得有模有样的也不是个事儿。
如此一来,她也是只得捧起这李纨了。李家虽说是清贵,但这是却没贵多少。如此一来,珠儿,李家定会是尽力培养着的。珠儿的前程半数都在李家,料想这王氏也是不敢在李纨面前多拿婆婆的谱儿了。李纨在王氏面前又是媳妇儿,自然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势均力敌了。这般一来,这二房的日子才能是过得好,才能过得稳了。
贾母叹了口气,看着那边的偏厅一眼。政儿,娘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