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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冷得很，丰儿早早地让小厨房炖了野鸡崽子汤，凤姐儿坐在炕上，慢慢地喝了一口，便是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眯了眯眼，惬意地歪在炕上，平儿倒了水一进来便是见着凤姐儿这个模样，连忙凑上去把她扶起来。
“奶奶可是好好歇着，等会儿可是要用饭了。这会子不坐端正，扭了肠子怎么好？”
凤姐儿懒懒的，就是觉得使不上劲儿。也知道平儿说得说理，撑着身子坐起来。“今个儿可是着实没什么胃口，也不觉得饿了。”
平儿有些为难，知道凤姐儿性子想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还是尽力劝着：“这一顿不吃哪行呢？等会儿晚上吃了些又担心会积食的。奶奶还是用些东西吧，在薛家姨太太哪里也是没吃些什么，这身子哪里受得了？”
两人正说着，丰儿倒是正安排着小丫头们把饭菜摆上来，正好听了平儿的话。走到凤姐儿面前，温声说道：“许是这屋里闷了些？明个儿奴婢去花房里，让郑家媳妇送些腊梅来，看着屋子里也是漂亮。今个儿晚上的饭菜也是清淡得很，倒是有一品雪豆炖排骨，里面加了薏米、莲子、绿豆、海带丝儿，奶奶平日里最是喜欢的。太太那边送了半筐小青菜过来，说是庄子将将送来的，小厨房那边今个儿做了豆腐汤，便是正好下了一把青菜。奴婢看着，那绿色可是好看。正巧了，二爷前些天送了一些保定的酱菜，可是下饭了。奴婢这边端上来。”
凤姐儿本就没多少胃口，但听了丰儿这一席话，五脏府里也是有些作响了。平儿见了她眉眼间些许松动，忙替她答应了。
待到侍候凤姐儿用过饭后，都已是掌灯时刻了。撑着下巴看着平儿点着了灯，凤姐儿精神也是渐渐来了。平儿回头便是见着自己主子这般小孩儿模样，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姐儿柳眉一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诶，我看着宝钗那丫头，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有些难过。”
平儿有些愣了，倒是没想到凤姐儿今个儿去了薛姨妈家，得了个这么想法。“奶奶怎么会这么想呢？薛姑娘这日子有什么难的，我看啊，薛姑娘看着气色可是好了好多呢。想必过得不错，毕竟是在自己家里面，什么都要自在啊。”
拨了拨手中鎏金镶着各色宝石的护甲，凤姐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自在不自在的？薛姨妈若是要找自在，有何必不远千里的来这京城？你当真是因着宝丫头的小选，那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不说我这‘姑妈’舍不舍得让这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疙瘩去侍候人，就是宝丫头的身边便是进不了宫里贵人的眼！”
前面的话儿，平儿自己也是能琢磨得出一二，只是，那后面的......
凤姐儿自是看见了平儿眼中的不解，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指，不解气的点点平儿的额头道：“我何时有了你这么笨的丫头？”
平儿憨憨的笑了笑，道：“那就是求着奶奶这给我解解惑吧。”
看着她这样的，凤姐儿也是乐于卖弄卖弄，笑道：“你瞧瞧，这若是三年一次的秀女选秀倒也是罢了，那皇家选秀，虽说是要看这妇工妇德，也是要看家世门第。倒是，历观哪朝哪代的，也是一两个宠妃背后的父兄不过是平民商人的。不过嘛，这给公主、郡主们选侍读却是......”
平儿恍然大悟，虽说凤姐儿言语未尽，但是意思却是再明朗不过了。皇家选秀可是不看什么门当户对的，但是这给天家贵女们选侍读可是有些讲究的。不能以后出去的时候说着，你的侍读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女儿，她的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我的却是一介商贾之女吧。
这样想着，平儿也是觉得宝钗有些可怜了。明明是个那么好的姑娘......
平儿这丫头什么心思都是摆在明面上，凤姐儿见了，不禁有些摇摇头。平儿什么都是好的，做事也是踏实沉稳，就是心地太软了。以前在闺阁的时候还好，只是，现在她在荣国府掌了中馈，难免会得罪人。若是以前，她还以为自己唱白脸，这丫头□□脸，刚柔并济的，倒也配合得好。前几日，自己处罚了那公中采购的刘婆子一家，府中一时也是有些流言蜚语的。不外乎是说些她铁面无情，倒是平儿姑娘的好来。以前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今个儿见了宝钗那丫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儿，倒是让凤姐儿琢磨出了什么味来。
若是说平儿有自己的小心思，凤姐儿也不能绝对的否认。她也不怕，人人都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更何况自己以往看重平儿，这府里人人心中也是有一把称。只是，凤姐儿眼中冷光一闪：既然我是主子，这黑锅什么的，少不得你这个忠仆来担了！
平儿没察觉凤姐儿心思的变化，还在那里想着宝钗的事儿，皱着一弯秀眉，问道：“那，那薛姑娘以后可不是为难的？”
凤姐儿一乐，眼角上挑，眼中一派潋滟风情，莞尔道：“怎么就难呢？薛家好歹也是金陵四大家，就算是日渐没落，薛家的蟠儿也是不争气的，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而且，难不保薛老爷临去前给姑妈他们留了什么后招呢？”
平儿想了想，还是有些忧心，嗫嚅着道：“薛家少爷是男儿嘛，自然是不用操心。只是，薛姑娘以后说亲怕是难了。想来，平常的商贾之家，薛太太也是看不上眼的。若是好的读书人家，怕也是难得，难得。”
凤姐儿抢过话头：“是人家就看不上宝丫头吧？”撇撇嘴，自个儿掂了掂个桃浦，放在嘴中慢慢嚼着，待到细细吞下去才说道：“宝丫头，唉，的确是差了些。孤儿寡母的，哥哥又是个不争气，到处惹祸的。不说别的，就是别人打听打听蟠儿做的事情，怕就会把这门亲事拒之门外了。除非嘛，便是那等瞧上了薛家钱财的趋炎附势之徒了。”
听着灯花爆开的声音，凤姐儿打了个哈欠，淡淡说道：“但也是说不定，宝丫头性子、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啊，要能遇得上那等能拾得明珠的人家，才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