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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倒是如平地惊雷一般,众人百态各出。
贾母自然不必说了,一直盼着的女儿终于要到了自己面前,老太太心里高兴得直哆嗦。连连叫了鸳鸯翡翠扶着要起来。王熙凤正尬尴着,这下倒是有了台阶下,抢在翡翠前头扶起老太太向外面走去。邢夫人正想着接过凤姐儿的话头,这下子听说了人到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她素来知道自己是个嘴笨的,心里也是对着这位传闻已久的姑太太十分感兴趣。
薛姨妈挑了挑眉头,笑着拉了宝钗跟在众人后头,眼光却是放在王夫人的身上。自己这位【好姐姐】向来是和这位姑太太脾气不对头的,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果不其然,王夫人脸色一僵,倒是周瑞家的机灵,连忙扶起王夫人。这下是变了变,只是那满脸的笑容可是看着不适宜得很。薛姨妈轻蔑的瞟了她一眼,几不可闻的‘哼’的一声,几步上前,竟是走在了王夫人的前头。
由着一大群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走出去,贾母站在门前,远远地便看见对面走来一群人。走在前头的一位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盛装妇人,身上着了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头上戴了一支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隔了老远也是能瞧出不凡来。贾母有些激动,紧紧地抓住凤姐儿和鸳鸯的手,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些泪水。嘴里不住的说着:“那可是我的敏儿?可是敏儿回来了?”脚步直直的想迈出去。
邢夫人等人具是怕她老人家情绪起伏过大,拉住她不往前头走。凤姐儿劝道:“外面风大,老太太就在这里等着吧。您这一出来本就不合规矩了,要是再过去,不要说是咱们得拦着了,就是敏姑妈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啊。”
好说歹说的,老太太才将将停在台阶上。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一行人已是走在面前了。
“太太!”贾敏再次见着母亲那张熟悉,也是有些陌生的脸,顿时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上前扑在贾母的怀里。“太太!我可是回来了!”还哪里管得了什么前世的恩怨?
贾母心里本就是欢喜得很,这会儿看了女儿,又听到这句话,立即抱着贾敏心肝肉痛的叫着。母女见面,竟是抱在了一起大哭一场。
凤姐儿等人和贾敏后面的那群人见着,拦着不是,不拦着也不是。这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总不能让这两位在这里诉情吧。幸而王熙凤眼尖,一眼便是瞧着了贾敏后面的那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不止是她,宝钗也是瞄见了。那小姑娘年纪虽小,身子看着有些羸弱,不过脸色红润,身子骨底子却是好的。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如朝霞明珠一般,如此年纪,却是自有一段风流韵味。
想来这便是敏姑妈的亲女儿,那位乳名叫做黛玉的小姑娘。凤姐儿走到黛玉面前,拉着她的手道:“这么漂亮的妹妹我倒是第一次见着,这位定是姑妈的女儿黛玉了。”又对两人说道:“老太太,姑妈,咱们再不进这屋里去,我都得冻成冰棍儿啦!
贾母和贾敏母女十几年来重逢,情难自禁,倒是有着凤姐儿这样一打岔,两人也是回过神来。身边服侍的人也是围了过来,各自给自己主子梳洗。贾母看着跟在女儿身边的外孙女,心情更是飞扬了起来。笑着对贾敏说:“倒是我的不是啦,你难得回一次娘家,这屋外风大,快进屋里去。”边走着还瞪了凤姐儿一眼。
凤姐儿甩着帕子一笑,也不拘谨,揽着黛玉的肩,也不顾忌黛玉好奇地盯着她。还笑着对她说着:“外面冷得很,屋里地龙烧的暖暖的。妹妹从南边儿来,那儿定是暖和。”
黛玉见着这位姐姐梳着妇人髻,行为举止爽利大方,想来必是琏二嫂子了。黛玉性子本就有些内向,对着平日里的熟人倒还是大胆,曾被贾敏戏言‘可是个窝里横’的,在外面就是有些腼腆了。但是,凤姐儿说话很是风趣,黛玉也是渐渐地有些放开了,笑嘻嘻地说道:“也不一定呢,在扬州冬天也是冷得很。那边儿河道多,冬日里可是有些湿冷,倒也不干燥。听说,要再往南边儿,倒是连着冬天也不曾下雪。想来,那才是暖和。”又想到毕竟这里是外祖母家,规矩定然是与着自家的不同,有小心的往四周瞧了瞧。见着其他人并不注意这边儿,才是慢慢吐了口气。抬眼见着凤
姐儿正一脸含笑的盯着脸,禁不住脸一红。
凤姐儿见着黛玉刚开始有些拘谨,但不过多久才开始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看着黛玉眉眼中仍带着些天真,心里默默一松,想来林家日子必定是和睦得很。要不然,这都是七八岁的小姑娘,怎的还是有些懵懂的模样。再想到薛家宝钗,有些感慨,可是这命不同,性格也不一样。薛家蟠儿虽也是开始争气些了,只是,听说林姑爷是奉旨入京,圣眷正浓,以后黛玉的亲事怕是会压了宝钗不止是一筹。这也是,命不同,运也是亦然了。
这边,贾敏也是在瞧瞧打量着贾家众人。母亲老了,与前世她见着的时候倒是瘦了,也是精神多了。大嫂看着不像是那般木讷,王夫人却是显了老态。凤姐儿一如既往的能言善辩、长袖善舞。她和玉儿倒是能谈到一块儿。虽说两人性格迥异,倒是有一点儿是相似的,都是直肠子的脾性。
贾母眯了眯眼,瞧着和凤姐儿立在一起的黛玉,招了招手,黛玉轻移莲步,脸色微红。走到前面,端端正正地给贾母行了个礼。她身子本就有些扶风弱柳之姿,进了屋后脱去斗篷,就是显得袅娜。贾母笑得合不拢嘴了,一把抱在怀里,嘴里笑着,眼圈却是红了一圈。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也别是把林妹妹吓着了。这边儿还做了一圈的小姑娘,您可是来引见一见,咱们这些做嫂子的也好充作长辈的,给了见面礼呗!”
贾母啐了他一口,道:“当着你妹妹也是这么没脸没皮的,往日里,就是我纵着你倒也是罢了,如今,你这姑妈、妹妹到了,怎么也是这个德行?”虽是这样说着,脸上悲戚感慨之色也是少了许多。
邢夫人莞尔:“老太太这可是说对了,琏儿这几个月啊,可是隔着十天半月的都给凤丫头送东西回来。也是不知道什么好的,这丫头这会子荷包鼓起来了。正巧了,黛玉来了,您可是让她好好
显摆显摆。”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哄堂大笑。恁凤姐儿的胆子再大、性子直爽,也是少不得红了脸。
屋里的气氛轻松起来,大家都谈笑着。凤姐儿妙语连珠,贾敏说话也是风趣,这一来一往的,两人都是有意无意的引着黛玉把贾家这边的亲戚都走了一遭。
正说到了宝钗,贾敏见着那孩子脸若银盘,眼如水杏。身子略微丰满,着了一件半旧葱黄绣着迎春花的裱子,头上倒是插了一朵并蒂莲,现出来年轻女孩儿的朝气。心里微微点头,正预备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