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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乌衣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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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623年秋,唐军于洛阳惨遭败北,元气大伤。唐皇李渊诏令唐军撤回,以保存实力。

    苏凝玉力谏郑王,言之凿凿:薛万彻已灭,秦王和齐王离心离德,如今正是一举重创唐军的大好时机。若此时让唐军撤回长安养精蓄锐,只怕来日必成皇上心头大患!

    郑王纳谏,不日遣重兵围剿尚未撤离的唐军。

    夜色如墨,秋高风怒。唐军帐内一片冷肃。

    李世民快速翻阅着记载了士兵伤亡数量的籍册,旋即重重阖上。

    烛芯噼啪,光影闪动。

    李世民双臂撑着桌案,将所有表情一并埋在掌下,良久才闭着双眼用力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开口:“郑军认定唐军没有精力再打这场仗,现在是要用消耗战将唐军掏空。”说完这句,李世民静了片刻,抬眼已是犀利神色,似下了什么决心,对身旁的长孙无忌道:“让齐王和唐俭进来。”

    长孙无忌低声答“是”,引身退出了军帐。没走几步,迎面看到在帐外犹疑不决的长孙无名。看到长孙无忌出来,她紧走几步到跟前问:“世民怎么样?我想见他。”

    长孙无忌拦住长孙无名道:“他现在没空见你。”

    长孙无名紧紧咬了下唇,忐忑问道:“是不是现在情形很糟糕?他大病初愈,经不起这样没日没夜的折腾。”

    长孙无忌见妹妹因连日担心而变得面容苍白惨淡,有些心疼,却毫无办法,只好开口道:“经不住也得硬撑着。现在唐军一动,郑军便立刻围追堵截,什么时候能撤出洛阳,都还难说。一个大意,就会身陷囹圄,不可挽回。”

    长孙无名只知自己的丈夫向来临危不乱,亦久经沙场。从未想到现在情势如此险峻,霎时间六神无主。长孙无忌左右望了望,快步将长孙无名拉到了远离军帐的空旷处,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包裹的事物,长孙无名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长孙无忌牢牢塞入她袖中。长孙无名意识到此物非同一般,便小声问道:“哥哥,这是……”

    长孙无忌盯着长孙无名的眼睛,用同样低的声音道:“是兵符。”

    长孙无名闻言,险些将袖中事物掉在地上,她稳了稳心神道:“哥哥手中怎会有兵符?若令世民知道,那哥哥……还有我,该怎样面对世民?”

    长孙无忌抢白道:“这兵符跟唐军没有关系。但,也万不能让世民知晓。”

    那兵符在长孙无名手中,让她觉得如同攥着一把火,只想尽快丢掉,又碍于哥哥安危,只好硬撑着问:“那哥哥将这兵符给我是作何打算?”

    长孙无忌眼中神色沉了几分,开口道:“此次东都之战结果悬而未知,哥哥只怕……”长孙无忌看着长孙无名焦灼神色有些不忍,最终还是开口道:“此次世民若无命回去,你一定要避开东宫的眼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长安。否则,哥哥实在害怕太子他……”

    长孙无忌定了定神道:“这兵符,哥哥没机会用。交给你,日后也许能保你和孩子一命!”

    长孙无名噙着泪水,终是点了点头。长孙无忌勉强笑了笑,“妹妹别哭,哥哥只是吓你。战局未定,切莫悲伤在前。记得收好它!哥哥还有事,先走了。”长孙无忌转身离去,长孙无名紧紧攥着兵符,望向李世民的军帐,终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夜色如墨,帐中唯余一盏烛光。

    长夜漫漫,长孙无名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于是起身穿衣进了李世民的军帐。

    李世民趴在案前,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纸笔被他无意识间推落到了地上。长孙无名俯身将东西捡起,坐在了李世民身边。他睡梦中犹自眉头紧锁,似有什么化不开的心事。正想伸手将他眉心抚平,脑中蓦地想起白日里长孙无忌说的“此次世民若无命回去……”

    长孙无名如遭雷击,颤巍巍收回手,她靠近了些,去亲吻丈夫的嘴唇。刚刚触上,李世民骤然睁眼。“无名……怎么了?”

    长孙无名无法解释自己为何泪水涟涟,只道了几声没事。

    李世民直起身子,怔忪片刻问道:“现在几时了?”

    长孙无名擦了眼泪道:“刚过寅时,你再睡会儿吧。”

    “不必了。”李世民起身更衣,长孙无名替他系着腰带。李世民突然捉住了她放在他腰间的手。“无名,你的手在抖……”

    长孙无名连忙握住自己的手,“是么?许是……许是最近有些累吧。”

    李世民不置可否,沉声道:“天一亮,我就派人送你走。这几日一场大战在即,你不能留在这里。”

    长孙无名面对此次离别心如刀割,但念及哥哥的话,不得不点了点头。

    “……由我带骑兵去偷袭郑军,然后佯装落败撤逃,引郑军到红河谷。唐俭,你和元吉分别埋伏在山谷两侧,待郑军深入之后,立刻将其左右包围,截断退路后再反扑回来。只要时机配合得当,或可将追兵全部歼灭。”李世民执笔在地图上勾划着重要地点。

    唐俭点头,“如今形势下,此计已是上策。唐军再经不住郑军的车轮战了。”

    两人一起看向李元吉,李元吉扫了几眼道:“好!既然你们都说好,那就这么办。”李元吉招了招手,“李正!过来。”侍立在旁的李正答了声“是”,快步走来。

    “将图纸上的地点都记清楚。”李元吉说完,转身出了帐子。

    李世民沉沉吸了口气,对唐俭说:“增兵到齐王埋伏的左翼,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唐俭低声答道:“是!唐俭定竭尽全力。”

    前去偷袭郑军的唐军丢盔弃甲,兵败如燬。

    李世民依计率骑兵入红河谷,郑军果然中计,一路追击而来。

    很好……

    李世民看着后方郑军纷至沓来的马蹄掀起的阵阵烟尘,命令士兵燃起了狼烟信号。

    只要配合得当,郑军数万人马将受到致命一击。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场血腥鏖战在等着。

    李世民抽出腰间长剑,静静等待着郑军的迎面一击。

    郑军极快赶至,两军短兵相接,血沃遍地。数千名刚交战完的骑兵承受着数万敌军的合力冲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正在这时,郑军后翼忽然一阵骚乱,旋即慌张调兵赶赴后方。

    李世民心中蓦地一松,手中动作愈快。片刻之后,唐军骑兵已经维持住了阵线,并步步逼近。

    左翼埋伏处地形崎岖,策马赶至时,唐俭所率右翼已经在和敌军浴血奋战,奈何士兵数量悬殊,始终无法控制局面。

    李正拔剑出鞘,大喊了一声“杀!”正要策马入阵,却忽地被李元吉阻拦。

    “收兵。我们撤回。”李元吉望着前方交战的士兵,面无表情开口。

    李正勒马,像是不甚理解:“属下不解齐王的意思。”

    李元吉道:“秦王将一半的兵马都调给了左翼,现在他们纠缠厮杀到一起,正好帮我们拖住郑军。现在不撤,更待何时?”

    李正大惊,慨声道:“齐王!万万不可!现在左翼撤退,此局必败。剩下的兵马只怕支撑不了数日!”

    李元吉皱眉:“两军交战,经常死伤各半。就算我们现在入阵厮杀,最后也只落半数人马。我们现在就可以带半数人马回长安,何必去做无谓之功。”

    李正完全不认同李元吉说辞,于是辩驳道:“齐王所言与兵家之道大相径庭!望齐王收……”

    “你在教训本王吗?”李元吉厉声呵斥道。李正看了一眼独力难支,节节败退的唐军,握紧了手中长剑。

    “别忘了。是谁将你从一介布衣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你走投无路时,是谁替你灭了仇家,安葬了你全家?没有本王,你不过是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泥腿子!”

    李正如蒙雷击,他垂首,手中渐感无力,低声道:“属下……永不忘齐王恩情仁义。唯齐王之命是从。”

    李元吉看了李正一眼,沉声下令:“撤!”

    李世民用力挥剑将敌军斩落,半边身子已被血染透。抬眼环顾,唐军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郑军兵力却兵力集结,势如破竹,后翼部位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有条不紊地进攻着。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李世民精神紧绷,派去探看情况的士兵好不容易回来,惨声道:“齐王……齐王他丢下我们逃了!”

    李世民闻言,险些一口血涌上喉头。他兀自强迫自己镇定,心头却急跳如鼓。

    “去!通知右翼,立刻撤退!”士兵领命而去。

    李世民抬眼望去,知晓此战必败无疑,并且注定将是惨败。心口忽然涌上一股热气,逼得他险些坠下马来,他拼尽全力克制住,旋即高声道:“撤!撤退!唐军全军撤退!”

    唐军在激战中撤离无疑如同断臂自保,代价惨重。转眼之间,已损了百名将士。阵线渐渐后退,前去探路的士兵却突然面如土色赶回。

    “秦王!我军后方被郑军堵截,无法出谷!”

    李世民张了张口,话未成声,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恩北河身体已经差不多爽利,远途车撵装备也已准备妥当。这几日秋高气爽,风清云净,正适合出发。乌衣骑却忽然来禀告明日要绕路而行。

    我拈着手中棋子,疑惑问道:“绕路要多行百里,为何突然绕行?”

    乌衣骑答道:“昨日郑军大肆发兵围攻唐军,将其逼入了红河谷内。如今红河谷周遭正是战场,不能通行。”

    我手中动作顿了顿,然后落棋颌首道:“嗯,那便绕行吧。”

    乌衣骑领命退下,我等着罗成落棋,却见他神色有些异常,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罗成肃然盯住我,将棋盘整个推了,开口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难得见他这种严肃神色,我的心随之一下子提了起来。

    “那日李世民喝下毒酒之后,我给他服下了解药,把他送回了唐军军营。”

    罗成一口气说完,静静看着我,似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怔住。他活着……并且回到了他本该在的地方。他没有因我而死,我该高兴么?我有些魂不守舍,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罗成接着说:“如果乌衣骑刚才所说的情况属实的话,那他现在正被困在红河谷。”

    我促然起身,桌子被我带得一偏,棋盘上满满的黑白棋子哗啦啦掉落了一地。罗成慌忙起身扶住我,“没事吧?”

    我摇头,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回房间收拾一下明天出发的东西。”我抛下罗成,匆匆回到房间紧闭上门。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我不想再让自己动摇不定。

    翌日启程,乌衣骑绕红河谷而过。行至高岭,依稀可见下方关谷尚未得到清理善后的战场。折戟断剑,尸首相叠。我缓缓放下车帘,努力不去想当时战场如何惨烈。

    马车颠簸向前,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停车!”接着就是马车骤然急停。我听出是罗成的声音,遂掀帘看去。罗成横马挡在车前,见马车停了,便倾身下马,对我伸出了手。我不明所以,但见他面容严肃,便扶住他的手,下了马车。

    罗成一把紧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前方密林走去。我抽了抽手,他却像没有察觉到我的挣扎,丝毫不为所动。怕胥稷和恩北河看出争执,我只好暂时作罢,姑且跟着他走去。

    远远听到身后胥稷下令,让全员暂时停下休息。

    到了荒僻无人处,罗成终于肯松开了我的手。他这一系列莫名的动作令我疑惑且生气,正准备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罗成忽然转身握住了我的双肩,迫我与他对视着。

    他眉眼间尽是郑重神色,“你真的决定了,就此离开吗?”

    我明白罗成在说些什么,我仰头看着他的双眼沉声道:“罗成,我不想再继续摇摆不定,也不想再继续与他纠缠。我一直在努力不去与他产生任何联系。不要逼我……”

    罗成眉心一动,似有难言之事,犹疑片刻,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不想让你恨我,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真相。当日传信给唐军,让其埋伏射杀屈坚的人,是苏凝玉。”

    我怔在原地,半晌问道:“你说什么?”

    罗成肃然开口:“苏凝玉意与乌衣骑交好是诈,借机离间唐军和乌衣骑才是真。他一边消除你的戒备,一边暗地里遣人送信给唐军,让唐军误以为郑军和乌衣骑将就此交好,因此薛万彻才设计伏杀了屈坚。乌衣骑和唐军互相杀伐,总有一方会势弱,郑军便可从中得利。现在唐军被困,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可能,从未想过事实竟是如此。从一开始我听了苏凝玉的话打算去接屈坚回来,便注定了惨痛的结局……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我喃喃开口。

    罗成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将它展开递给我说:“这是当日乌衣骑围攻薛万彻时,在他帐内找到的。”

    [今夜子时,郑军和乌衣骑在城外寒山亭交易,速来设伏。]

    没错……我见过苏凝玉的字迹,这确是他所写的无疑。信笺在我手中皱成一团,我颤声问道:“当日我曾问过他,他为何不肯否认?”若他当日说个不字,我绝不会任他饮下那杯鸩酒。

    罗成叹了口气,“那晚你陷入昏迷,他已猜出是苏凝玉动了手脚,让我有机会的话仔细搜索唐军主将的文书,其他什么都别告诉你。否则以你当时的情绪,若是知晓屈坚的死是自己间接促成,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罗成想起,那日李世民站在窗边说:“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几个人,若总要有人为此谢罪,那便由我来吧。”

    他凭什么……

    凭什么瞒着所有人自己做主喝下了那杯毒酒?

    若不是罗成,他当真要让我欠他一生一世么?

    我转身走回去,对胥稷说:“胥稷,整顿乌衣骑,我们回去!”

    残阳如血,铺陈满地。

    郑军认定取下唐军如同瓮中捉鳖,探囊取物,因此并未着急进攻,只等唐军精力耗竭,再一举将其全员歼灭。

    唐军深陷囹圄,腹背受敌。又经历数场鏖战,士兵已经疲惫不堪,丧失斗志。

    “粗略统计,骑兵损伤七千,步兵损伤一万三千……”

    李世民用手狠狠砸向桌面,砰然巨响令长孙无忌吓了一跳。李世民重重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口气之后,调整声音道:“让各副将严守职位,召将领们即刻进来商议!”

    “是……”长孙无忌低声答道。出了帐子望去,剩下的这一半唐军死伤惨重,已然不堪一击,濒临崩溃,谁人焉有回天之力?

    长孙无忌望向天边,黄昏将至,郑军不会给唐军留太多时间的。

    今日,免不了一场鏖战。

    无名,无名!纵然你知道了唐军处境,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听哥哥的话回到长安,不要再来!

    郑军士气逼人,乌泱泱如同蝗虫过境,势不可挡。

    峡谷地形之中,只有兵器和刀刃说了算,任何计策在这狭小的地狱之中都无法施展。唐军拼尽全力抵挡一时,到底是独木难支,兵败如山倒。

    李世民浑身沐血,虎口被长剑震得发麻,却抵挡不了越积越多的敌人。

    脑中蓦地闪过,若自己今日死在此处,她会不会伤心?

    李世民兀自笑了,她定以为他早已死了,又怎会再为他垂泪……

    数百羽箭破空而来,郑军之中惨叫一片,接连坠马。

    李世民蓦地抬首,远处高岭之上,一展黑色旗帜凌空招展,金色蟠龙爪利目锐。巨大的墨羽飞鹰凌空而过,引得唐军和郑军不顾交战,纷纷抬首。唐军之中忽然有人大声道:“是乌衣骑!”濒死的士兵一呼百应,争相呼喊着:“乌衣骑!”

    那往日令他们闻风丧胆的黑色军队,此刻如同救世之神,以强有力的姿态冲破了郑军的包围。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刃,直入郑军心脏,将郑军冲成两半。

    那一抹随风飘扬的黑色长发……是她,真的是她。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心跳却仍旧既疾且劲。他克制住情绪重新开始指挥。唐军士兵为夺得生机拼尽了全力,终于重挫敌军左翼,郑军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撤出了谷地。

    晚上简易搭建的军帐之中烛光高涨,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商议着明日的应敌之计。桌上的图纸摊了一张又一张,我并不懂得这些,只将一切交给胥稷定夺。

    照明的火把烟味呛人,我强忍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低头轻咳起来。眼前旋即被递上两杯茶水,我抬头看去,罗成正稳稳当当端着茶盏,另一边李世民正和胥稷说些什么,待胥稷说完一句,他回头看向我。见状,亦是愣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手去。

    我接过罗成的那杯喝了一口,勉强压制住了咳嗽。李世民无声将茶盏放在桌上,转过头继续去与众人商议。他明明没有再特意往这边看过一眼,我却总觉得他的目光令我拘束得难受。有些闷得透不过气,我起身出了帐子。

    正好看到侍从在搬运行李,我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

    侍从答道:“是小侯爷说,您可能暂时不会去幽州了。让我们把您的东西收在一起。”

    我怔了一下,随即对侍从说:“不用搬了,照旧就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去,罗成面色似有些赧然。我微微笑了笑:“结束了么?”

    罗成答道:“中场休息。”

    两相无话,我打破了静默。“一起走走吧。”

    “哦。好!”罗成追上我,在我身旁默默走着,却肃然无话。

    我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罗成,我跟你去幽州,是因为我想去幽州,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而且之所以选择了幽州,也是因为幽州有你。”

    罗成听完这番话,突然顿住了脚步,我亦随他停下。他看着我,有些不自然道:“我以为……你会改变主意。”

    我微微笑了笑,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襟。“你这么傻……现在反悔不去,还来得及么?”

    罗成顺势握住了我放在他襟前的手,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身体。距离骤然拉近,我仰头便能看到他狡黠的眼神,“来不及了。日后即使你反悔,我也要带你回幽州!”

    第一次与罗成这么亲密,我始终有些不习惯,却也不想挣开令他失望,于是只在他怀中安静待着,所幸罗成并未更进一步,令我心中稍安。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侧首看去,竟是李世民。他正站在不远处望着我和罗成,我不知为何心中一慌。他什么时候来的……

    李世民坦然开口:“方才你咳嗽,我来问一下,要不要帮你叫军医?”

    李世民言简意赅说明来意。我下意识与罗成拉开些距离,没有去看李世民的目光,道了句:“不必了。”

    夜间回帐时,发现隔壁军帐中会议早已结束。正要进帐,手腕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住。我心中一惊,险些叫出声。回头看去,竟是李世民。我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也怕旁人看见。于是用力想要挣脱他,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桎梏着我。

    他仿是也觉得在门口纠缠被别人看去不好,竟掀开帐子将我拉了进去。

    帐帘落下,隔绝了光线,眼前骤然一黑。一股极淡的血腥气向我袭来,我意识到什么,却已迟了。唇舌瞬间被悉数捕捉,我既惊又恼,用力去推他,却抵不过他力气。想要狠狠咬他,脑中来回闪现的却是那日他喝下鸩酒痛苦的神色。承受着他的侵略,我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李世民终于停了下来,我亦适应了黑暗,眼前变得清楚了些。他俯身附在我颈间沉声呼吸,胳膊却仍紧紧缠绕着我。

    “不要走……”他缓缓出声。

    原来他都听到了……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平稳了声音说道:“身为将帅,交战之前,你不该好好去想明日的策略么?”李世民啃噬着我的脖颈,“明日我还要尽一个将帅的责任,现在,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男人。”黑暗似乎帮他释放了所有压抑的念头,他或轻或重在我身上摸索着,我几乎被他逼到崩溃,于是低下头狠狠咬了他的肩膀。他吃痛,似乎也清醒了。

    “李世民。”我唤他名字。

    “嗯。”他答应着。

    “这次解除围困之后……我希望,你我永生不复相见。”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终究放开了我。我获得了自由,却感觉一阵空落。他未说什么,掀帘走出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