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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上,隔夜冰霜在冷冽的空气中蒸腾出阵阵白雾,天色方破晓,便有□□的侍从匆忙赶至别院送信。
李世民理着衣袖在宽椅上落座,面色倨冷问道:“去府中的都是何人?”
侍从屈膝半跪答道:“回秦王!唯太子殿下一人。”
李世民抬眼,轻描淡写道:“可知他何时入府?”
侍从回答:“一接到传旨,秦王妃就速派在下前来请秦王回府。怕是这会儿,太子的车驾已经在路上了。”
“知道了。”
见李世民敛眉不再言语,面色似有不悦,侍从连忙恭谨说道:“这会儿外面正下着霜。请王爷在房内稍等,属下这就去给您备车!”
“不用了。”李世民起身,沉声道:“骑马回去。务必赶在东宫车驾抵达之前。”
“是……那在下立刻帮您备快马!”侍从躬身退去。
正要出门,李世民忽然侧首往内室看去,明明什么都望不见,却令他挪不动本该着急的脚步。
偏厅的铜色镂梅暖炉里光亮渐弱,李世民并起两指贴上炉身,已经微凉。他重新添了炭火,直到炉中透出彤色火光适才安心。
轻声走到床畔,垂叠的重重帷幔上,彩蝶翻飞,将床上之人的面容遮挡了起来,不让外人窥见。李世民撩起纱幔,床上熟睡的女子面容平静,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伸手想要触碰她,却想到自己一身寒气,于是只小心偎近,亲吻她鬓间。
“我尽快回来!”
四下无声。
李世民放下纱幔,转身走了出去。
不曾见她眉心微动,似是醒转。
李世民踏霜入府,府内婢女侍从纷纷俯身行礼。径直走入大厅,长孙无名立刻迎上前来,妆容精致,一身正服穿戴齐整,显然已久待多时。
见李世民一身晨霜斑驳,长孙无名急忙取出手帕替他清理,嘴上说着:“下人怎地这般粗心大意,外面下着霜,却不知道准备马车!”
李世民没说话,直接脱下外袍扔给侍女,吩咐道:“再拿一件来。”
侍女慌忙接下,道了声“是”,眼睛却看向长孙无名。
长孙无名遭了冷落,却不忌李世民脸色,强自笑声对侍女说:“去给王爷拿那件素锦外袍过来!还有……玉带钩也一起带来!”
“是!”侍女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大厅里一时寂静无声,长孙无名站在李世民身后,心中既激动又有些酸楚。自回到长安,他几乎不再涉足□□。从今日来看,这名正言顺属于他的家,在他心中怕已只是个应付外人的场所,那处冷清的别院……才是他心心念念驻足的地方。
长孙无名在心中自嘲,是不是该感谢他尚且给自己留了脸面。无论内情如何,自己仍是他名义上的正妻,而那个女人,始终无法在旁人面前与他比肩而立。
“王妃!要不要帮王爷备膳?”清兰语气轻快问道。
“王妃?”
长孙无名猛地醒神,方才险些被横生的妒火吞没。见清兰与她使着眼色,长孙无名面带微笑顺势说道:“起得这般早,还没用早膳吧?清兰!快去给王爷传膳。”清兰正要下去准备,府外却传来一声高喝:“太子殿下到——”
那侍女正好将外袍取来,李世民确认了自己周身再无霜雪痕迹,才携府内众人出门迎接。
李建成在禁军严密守备中步下车撵,携刀侍从立刻护卫左右。李建成一身明黄螭龙朝服,头束五宝金冠,显然刚下朝堂。虽是储君,居于众人之间,却已有几分帝王之势。
“二弟既有伤在身,不必拘于虚礼,特意出门迎接。”李建成唇角带着清淡笑意,上前制止李世民行礼,又对众人说:“都起来吧。”
李世民面沉如水,开口道:“君臣之礼岂能因臣弟区区伤势废止。不能出府远迎,臣弟已是心中有愧。”
李建成笑容愈深,并不否认。“你我既是君臣,更是兄弟。”
“皇兄请进。”李世民客套一笑,引李建成入府。
兄弟二人分别落座,长孙无名亲自冲了热茶给二人斟好,正要退下,却听李建成淡淡开口:“既是一家人,便坐下一起说说话。秦王妃不用避嫌。”
寻常的一句话却令长孙无名无端起了一层冷汗,面色更是青白交加,竟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许久才僵硬着步子走到椅子前坐下。
“本来此次众位大臣也准备一起前来探望二弟,本宫怕他们人多纷杂,扰了二弟休养,便替你一一回了。”
“谢皇兄体恤。”李世民面无表情,声音略显冰冷。
李建成招了招手,几名侍从立刻捧着赤锦红檀木盒上前,一一打开,尽是血参丹芝等珍稀药材。
“朝中政务繁忙,是以今日才得空前来探望二弟。这些进补之药,二弟要记得服用,你年纪尚轻,切莫因伤亏了根本。”
李世民扫了一眼,道了声:“多谢皇兄。”
李建成点头。
做完这一切例行公事,竟一时无话。
长孙无名一直不敢抬头与李建成对视,此刻悄然抬眼看到李建成寡淡面色,心中不安得很。府外忽然传来一阵炮竹劈啪作响之声,竟将她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失态从椅子上跳起来。
李世民和李建成同时向她看来,李建成的眼神明明状似不经意,却如同一把白刃将她清晰明白地剖开。她在李建成眼中早已黑白分明,藏之无用。
“太子恕罪!定是附近无知孩童燃放炮竹惊扰了殿下,奴才这就去处理!”贴身内监低声恭敬道。
李建成微微颌首,似被勾起一段回忆,眼神飘渺地投向外面雪地。
“又到岁除了。”
李建成手指捻着青釉茶盏,怅然若失:“这个日子……我们一家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李世民剑眉微蹙,眸中似萦上一抹愧色,随即陷入沉默。
太穆皇后当年为救溺水的爱子而身亡,这是太原李府每个人都讳莫如深的秘密。长孙无名也是嫁入李府多年之后才从下人口中偶然听闻。那个落水的孩子……就是李世民。
兄弟二人各怀心事,气氛一时微妙冷凝。
终是长孙无名耐不住其中煎熬,鼓起勇气开口道:“太子见谅!世民从洛阳回来后一直伤病缠身,不得解脱。等过些时日身体痊愈,定会经常入宫与皇上、太子相聚。如同、如同在太原留守府中一样。”
李建成似方醒过神来,抬手斟了杯茶,向李世民举杯。
“二弟骁勇为国,惹得一身伤病,你身体不宜饮酒,皇兄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世民说道:“臣弟愧不敢当。”随即取过酒杯,满满一杯酒,俯仰之间被他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心事更是浓得如同化不开。
一杯烈酒下肚,加之殿内暖炉不停冒着腾腾热气,李世民额上已有一丝汗意。李建成缓和神色笑道:“二弟既未曾出门,为何还穿着厚重外袍?在这屋子里既拘谨又燥热。快些脱了。”
酒喝得猛了,确实有些躁意。李世民歀了款衣袖,起身要脱外袍,因他肩上有伤,动作不太利索,长孙无名赶紧上前帮忙。
李建成用开玩笑的口吻道:“秦王妃也要适时打点好秦王的衣物,他粗心大意,你可不能由他乱穿,坏了身子。”
长孙无名避开李建成的眼神,垂首低声道:“妾身定当谨记太子之言!只因世民伤势未愈,所以才让他穿得格外厚些……”
李建成拉李世民落座,长孙无名刚在旁边坐下,便听李建成道:“二弟,你的衣物为何这般冰冷潮湿?”
李世民这才察觉肩袖处隐有水迹,定是方才路上落的霜,在殿内热气中融化了。
李建成亦辨认出衣服上是霜雪痕迹,于是肃声问:“二弟大清早抱病去了何处?怎的落了满身霜雪?”
李世民正欲说个去处应付,却听李建成步步紧逼。“父皇都允准二弟不必去上早朝,本宫倒看是谁大清早给你这等罪受?定轻饶不了他。”
句句逼得李世民不好轻易开口。
长孙无名见状,早已猜到李世民有意隐瞒去向,又被接连逼问,只得再次壮着胆子盈盈站起,面带羞色,似有些难堪道:“是……是妾身的错。昨夜我与世民闹别扭,便将他推出房去,哪知他竟在门外站了一夜,凌晨才入得房中……妾身有错,请太子责罚!”
“原来如此!”李建成抚杯笑起来,“本宫罚你岂非坏了你们闺中之乐?怕是二弟也不愿意。”
李世民看了一眼脸色愈发羞红的长孙无名。顺水推舟道:“昨夜之事竟被皇兄闻知,愚弟惭愧……”
长孙无名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己在李建成面前像是个透明人一般。他唇角微弯的弧度,像是在提醒她,她玩的把戏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长孙无名只觉得今天再多待一会儿便会被识破,于是慌忙起身道:“妾身身体有些不适,请容妾身先行退下。”
李世民嗯了一声,却自始至终未曾看她一眼。长孙无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慌忙步出大厅。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二人谁也不提起话端,只有街上孩童追逐嬉笑的声音隐约传入府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只剩二人独处,李建成的声音褪去了身居高位一贯的温润,唯余真实的冰冷。
李世民自是对这个日子铭刻于心,亦早已因为李建成今日的一再提醒失落倍至。因为战场之上的种种事端,兄弟二人心中早已隔阂疏冷,许多话悄然腐朽成埋葬兄弟之情的培土。
可提及亡母,那不约而同的黯然,真真切切昭示着他们血脉相连。
到底……是一脉同源的手足。
“皇兄,你有没有……为此恨过我?”李世民眸中隐恸,侧首看着李建成,此刻,只视他作兄长。
李建成却早已紧闭上了心扉,抬眸之间,他仍是那个温润谦和,假面待人的皇太子。
“本宫还有事,今日先回去了。”
李建成脸上现出一贯笑容,将所有人一并拒之千里。
李世民噤声,起身道:“恭送皇兄。”
李建成起身,径直走出大厅,踏入残雪之中。
母后,你杀身成仁。
唯将当年一切不堪……皆数留给了我。
李世民望着李建成离去的身影,沉默许久,终于移开目光,取了外袍和大氅准备出门。长孙无名适时迎上,李世民不便穿衣,便由长孙无名接过衣物,却见她抱着衣物,不肯替他穿上。
“还要出门么?”
“嗯。”李世民没有看她。一个音节,算作回答。
“今日是岁除,明日就是新年。承乾已许久不曾见你,嚷着想父君,今晚……你不留在府中陪他吗?”
见李世民没什么反应,长孙无名急声道:“还有宽儿,自他生下来后,你还没好好看看他。”
见长孙无名蓄意阻拦,李世民干脆舍了外袍,就要跨出大厅离去。
长孙无名忽然从后拦腰抱住李世民,凄声道:“世民,你当真对我们母子如此绝情?”
李世民骤然眉头紧蹙,掰开长孙无名的双手,转身面对她。
“我给过你机会。现在我再问你一次,酅国公的军符是不是你哥哥给你的?”
长孙无名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李世民,只觉得仿佛千钧压顶,心中为难凄苦,却不得而说,只能咬紧了唇,不肯开口。
“不重要了。”李世民吐出一句话,“我会让长孙无忌通通说出来的。”
长孙无名闻言,蓦然跪地。李世民退了一步,转身要走,却被她攥住了衣角。
长孙无名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不知是因青石地板寒凉还是因心中惧怕。
“哥哥已经离开长安了。臣妾……放走了他。”
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长孙无名不敢抬头看,房间里如死一般的寂静让她恐惧得喘不过气。李世民静默着,终于缓缓转身,一股大力骤然而至。长孙无名磕碰在檀木椅上,额角剧痛,随之一股温热液体从眉间滑下,落入眼睛,泛着猩红。
她看着李世民的衣角在眼前逐渐放大,终于,他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着,却对她的伤口无动于衷,反而紧紧扼住了她的脖颈。
“你好大的胆子,以前我是不是对你们兄妹太放纵了?你不怕我连你一起治罪么?”
李世民声音平缓,手下的劲道却□□昭示着他无从抑制的汹涌怒意。
长孙无名被迫仰着头,张开口才得以喘息。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深爱的男人,眉目冰冷无情,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一瞬间,长孙无名以为自己会被生生扼死。
“父君!放开母亲!父君……”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凄凄传来。
李世民眼底一动,手下力道渐渐松了。
长孙无名颓然跪坐在地,一个绿衣小童满脸泪涕跌跌撞撞扑在她身上。
“母亲!母亲抱抱承乾……”
长孙无名无意识地抱着李承乾,顾不得自己脸上血泪齐下。李承乾偎在长孙无名怀中,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尽是恐惧。
长孙无名怔忪了一会儿,事已至此,她心中反而愈发地平静。为博他多看一眼,她特意穿了这身艳丽的宫服,此刻全无意义。长孙无名用袖子抹了眼泪和血迹,抬眼望着李世民一字一句道:“唐军九死一生之时,哥哥留在军中不离不弃,是为你。当日假传军令重挫突厥和乌衣骑,是为李氏江山。前朝之师现世,本就是异端,即使当日不除,日后皇上也会将其尽数诛灭。哥哥一心向你,到底何罪之有?”
长孙无名惨然笑了,“我知道,你爱那个女人。可你别忘了,这江山是李氏从杨氏手中夺的!她落得如何处境,都与你脱不了干系!归根到底,你与哥哥,对她做的事,有何不同?你们这样的宿仇,相爱即是逆天而行,不会有好结果!”
面对长孙无名句句诘问,李世民如遭雷击。他缓缓退了几步,前所未有地想要逃离。
腿上忽然一沉,李承乾哭喊着抱住了李世民的腿,哭得好不凄惨。
“父君别走!承乾想您!母亲也想您!父君别生舅舅的气了……承乾替舅舅认错!”
“抱走。”李世民闭了闭眼,嘶声说道。
乳母战战兢兢将李承乾抱起来,哭声渐远。
“今后,在这府中,你仍旧做你的秦王妃。你我夫妻情分……到此为止。”
长孙无名心如刀绞,身体上的痛,怎么都不及心中剧痛。
她回想起当年黄昏,那双牵她入太原李府的温暖手掌。在她孤苦无依的那些年,是她生命的全部。
原来……也可以这么伤人。
李世民决绝离去,漫天风雪再起,从门口席卷而入。
长孙无名跪在沁凉地上,却不及心中半分凉意。
别院门口一片狼藉,似曾有打斗痕迹。
李世民的心脏骤然收紧,他跳下马匹疾步入内,耳边立刻传来争执之声。
守卫正持宽刀与一身鹅黄衣衫的少女对峙。那少女一人面对数名携刀侍卫毫无惧色,只是目光如炬,满是不甘。
“退下。”李世民低声开口。
屈溪闻得这熟悉声音,未回头便将九节鞭挥了出去。李世民未闪避,反而抬手将软鞭攥在掌中。屈溪用了拽了几下,始终不敌,干脆弃了软鞭,拔出腰间短刀向李世民刺去。还未近他身,却已被李世民用软鞭将匕首卷落在地。
众守卫见状,立刻上前将屈溪擒住。
“李世民!你放了她!”屈溪大声喊道。
“大胆!小小女子竟敢直呼秦王名讳!”
守卫长官正要上前教训屈溪,却听李世民沉声道:“放她走。”
李世民越过众人,停在屈溪身旁。
“以后不要再来。”
李世民抬步往内院走去,却听屈溪大声道:“你太自私了!难道你要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吗?唐军那样对罗成哥哥,她就算醒来,也不会原谅你!”
李世民骤然蹙眉,逼近道:“我不会伤害你!不过在你彻底惹怒我之前,马上出去!”李世民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不然,你今后不止永远见不到她,也见不到恩北河!”
屈溪一时被李世民的阴戾语气和模样吓住,她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送她走!”
“以后再让人闯入这里,你们提头来见。”
李世民甩下一句话,往内院走去。
疾步走入房中,她仍在静静沉睡。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安心的失望,可不知为何,他从未像今天一样患得患失。他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用她的温度来证实这一切的真实。
李世民用热水浴将周身寒意彻底驱散,换了衣袍才到房内。他轻躺在床内侧,掀开被衾将她严严实实拢在怀中。
正午时分,天色正亮。李世民丝毫没有睡意,但怀中踏实柔软的触感却令他顿生缱绻。
他闭上了眼睛,想入她梦中。
将她唤回。
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苦冷海水之中,耳边潮声阵阵,身体飘忽不定,外面的事物听不真切。几声巨响骤然闯入,惊吓不已。
忽然有一双宽厚大掌遮住了我的耳朵,那巨响便被隔绝在外。脖颈处一阵灼烫,一股热流便顺着四肢百骸灌下,身体……似乎有了知觉。
侍女恭谨地止步在内室之外,低声询问:“王爷,岁除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用膳。”
“不用了。”
低沉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侍女止不住好奇,壮着胆子悄悄窥了一眼。只见李世民撑着身子,小心翼翼捂着身旁女子的耳朵,以防爆竹声惊扰她。眉宇之间柔情百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剧烈的燥热之意将我唤醒。睁开双眼,眼前漆黑如墨。又过了许久,身体的知觉才渐渐敏感。
身侧……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一个人。
他的下颌正轻抵着我额头,一只胳膊枕在我颈下,一只手轻轻覆在我掌心。
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亵衣熨烫着我,令我微微出了层汗。一时之间,我脑中竟是一片空白。这是谁?一切都无迹可寻。我有些疲惫,再闭上眼睛,却是那漫天漫地的红色战场和黑色山谷。
罗成……
罗成……
我骤然睁眼,窗外传来一声鹰唳,如此熟悉。
我缓缓起身,赤足向着声音走去。
房内太过昏暗,初醒的身体也不那么听话。走了几步,猛地撞上了一个木几,带落了一桌的东西,我也随之踉跄倒地。方才腹部撞到了桌角,痛得难以言语。
大厅忽然传来巨响,李世民蓦地惊醒,立刻收紧了手臂去抱身边的人,却发现怀中已空。李世民神志倏然清醒。
“杨儿!”他惊慌出声,快速翻身下床往外厅走去。
越走越近,李世民的心快要随着越来越快的步伐跳出来。
她醒了……
还未来得及雀跃的心,随着看到地上那一抹痛苦蜷缩的身影,一下落入深渊。李世民迅速伏在地上将我抱起。
“杨儿,怎么了?告诉我。”李世民惊慌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痛得出不了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独自承受。
“别怕!杨儿别怕!我马上去叫太医!你不会有事的!”李世民将我腾空抱起。身体终于离开了冰冷的地面。
“来人!叫太医!快来人!”耳边只剩李世民失控的吼声。
侍从闻声匆匆进入房间,见秦王一身亵衣,赤足踩在地上,怀中抱着一纤弱女子。眉目精致美丽,神色却尽是痛楚。
“叫太医来!快点去!”
侍从从未见过秦王如此失态,自是知道此次非同小可,立刻策快马前去请御医入府。
我蜷缩在床上,痛楚如入四肢百骸。李世民不断用手在我背部安抚。
“御医还没来吗?”李世民怒声问道。
侍从一头冷汗,“外面下着大雪,御医还在路上……”
“去催!一刻钟之内不到,本王要他的命!”
李世民紧握着我的手,他的脸庞在我视线中逐渐模糊,最终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