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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口答应了陆暻熠一起吃饭这件事，乔安柠在接下来的四天里无数次地回忆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自己当时脑抽了。
诚然她那时候是抱着勇敢面对问题，积极解决事情的心态答应的，但是回头一想，却总有种本来其实没什么事，现在反而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她看到手机电话簿里躺着的那个刺眼的名字时变得尤为强烈，翻来滚去，烫得她一颗心麻麻辣辣的。
乔安柠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屏幕上划了划，反复看了“陆暻熠”这三个字好几遍，越看越觉得不舒服，最后手指一动，点了编辑。
几秒钟后，一个全新的名字出现在了电话簿的中间。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看，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咧嘴笑了。
这个不错，顺眼多了。
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改好的名字，乔安柠刚要把手机放到一边，就听“嗡嗡”的一阵声响伴随着轻微的振动感从手心传来，低头一看，屏幕上一串号码，上面的名字写着“关露露”。
“喂，露露？”她接起电话。
“安柠，你现在在公司吗？”关露露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哑哑的。
“嗯，我在，怎么啦？”
“哦，没什么，”关露露笑了笑，“我就是想问下你下班之后有空吗？公司对面新开了个咖啡厅，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去坐坐好不好？”
“哦……”乔安柠微一迟疑，答应下来，“好啊。”
“好，那六点半怎么样？”
“嗯，没问题。”
“好的，那我们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乔安柠指尖搭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了两下，看着一点点暗下去的屏幕，一时间有些出神。
关露露能主动约她出去，她还是有点意外的。因为除了工作上的事，她俩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而所谓工作上的事，其实也就只有之前盛心那一个项目而已。
一想到盛心那个案子，乔安柠心里就有点不怎么稳当。
这件事一直不明不白，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她微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想。
——
檀市的春天雨水不多，像今天这样陆陆续续下一整天雨的情况更是十分少见。
绵密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面上，汇成了一个个浅浅的水洼，静静地倒映着这座城市的轮廓，以及路人行色匆匆的身影。
乔安柠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被下得正欢的阵雨耽搁了一会儿，等她赶到咖啡厅，关露露已经等在里面了，正坐在左边靠窗的沙发上，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乔安柠朝吧台前面的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到关露露面前，伸手挥了挥：“Hi，露露，不好意思，等好久了吧？”
关露露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朝她笑笑：“没有没有，我也刚到，快坐吧。”
乔安柠坐进沙发，把包放到一边：“怎么样，最近都挺好的吗？”
“嗯，还行吧，”关露露抿了抿嘴，把手边的菜单递了过去，“安柠你先看看，想点什么？”
乔安柠低头看了眼单子：“就这个招牌套餐吧。”
“好的。”关露露点点头，抬手招呼服务生点单。
现在这个时间还没到用餐的高峰时段，加上这家咖啡厅刚开没多久，店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三桌客人。
关露露点好餐以后便静静地喝着水，时不时和乔安柠寒暄几句，扣在玻璃杯上的拇指一直不停地摩挲着杯沿儿。
乔安柠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的手上，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犹豫了下，迟疑地开口道：“露露，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关露露正喝着水，听到她的话手上一顿，随后轻轻放下杯子，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嘴唇说：“安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的神色看起来很凝重的样子。乔安柠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嗯，你说。”
关露露：“你还记得上个月有天周六晚上，我们在电影院遇到吗？当时我和我男朋友一起的。”
乔安柠点点头，“我记得，怎么了吗？”
关露露眼睛一亮：“那天电影是几点开始几点结束的你还记得吧？”
“好像是……八点多开始的吧，”乔安柠有点奇怪她怎么问这个，“两个小时的电影，十点多结束的。”
“对，就是十点半结束的！当时我们是在大厅遇到的，就一起买了票，我男朋友还说让你跟我坐一块儿，万一他看睡着了我还能跟你聊聊，有印象吧？”
“嗯，有的，”乔安柠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当时还怕打扰你们约会来着。”
“太好了太好了，”关露露微微一笑，紧扣着杯子的手指终于松开了些，“那我们是几点从电影院出来的你也记得吗？”
“这个我没什么印象了，”乔安柠蹙了蹙眉，“估计快十一点了吧……”
“没关系，这个不记得也没事，”关露露摆摆手，“你能记得之前那些就很好了。”
乔安柠看着她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越来越困惑：“露露，你问这些……是出什么事了吗？”
关露露刚要回答，服务生走了过来，把桌子上的杯子挪了挪，然后将咖啡和糕点一起摆上了桌。
她停了话头，把盛着蛋糕的盘子往乔安柠那边推了推，等到服务生走了才又开口：“安柠，小李应该给你说了，盛心那个项目我们没拿到，最后中标的是宁景国际。我听说他们的标书和我们的有百分之七八十都很相似，而且他们还提前拿到了标底。安柠，现在所里有人怀疑……是我泄漏了标书，可是我根本没有！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追究起来这件事，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做个证？”
乔安柠一愣。这段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作证没问题的，”她斟酌着开口，“只是我不太明白，我要怎么帮你呢？”
关露露说：“宁景那边收到过一封邮件，里面有我们的图纸。那封邮件据说是从我家的电脑用我的一个私人邮箱发出去的，发送时间是上个月16号的晚上十点半，就是我们一起看电影那天。可是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还在电影院，我根本不可能在家发邮件。”
乔安柠：“所以是有人栽赃你？”
关露露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自嘲地轻嗤了一声：“安柠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声誉很重要。这个圈子虽然说大也大，但是再大能大到哪儿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一旦背上泄密的名声，以后谁还能用我？我根本不可能为了那么点儿钱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在名声被毁这件事上，乔安柠还是很能理解关露露的感受的。名声这东西就和信任一样，想要建立好难得跟什么似的，想要毁掉有时候却连一根手指头都用不到。
她本来还想说些类似“清者自清”的话来安慰下她，但是最后却只沉默地拍了拍关露露的手背。
被泼了一身脏水之后洗个澡还要花半个小时一小时呢，清者自清这种东西，也只能靠时间来证明一切。
可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部分时间。
“露露你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乔安柠轻声劝慰了两句，微微一顿，“只是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
“什么事？”关露露抬眸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建议，”乔安柠看她又有点慌起来，忙弯了弯嘴角安抚地一笑，“我只是在想，我帮你作证的话也只能证明你那个时候在电影院，没有在家里，但是你发没发邮件这件事我依然没办法证明，毕竟现在的邮件可以设置定时发送什么的……你放心，我不是不相信你，如果到时候你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帮，只是保险起见，你看是不是在邮件这方面也试试看能不能再找些证据？”
“嗯，我知道了，”关露露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我会努力找其他证据的，安柠……谢谢你。”
乔安柠笑着摆摆手：“不用客气。”
——
从咖啡厅出来，关露露说有东西落在公司了要回去拿一下，乔安柠就跟她道了别，自己往地铁站口的方向去了。
五月的夜晚，空气中依然渗着薄薄的凉意。雨后的空气湿哒哒的，隐隐浮动着一缕独特的青草香，一呼一吸之间，甘冽又清爽。
乔安柠想着刚才关露露说的那些话，心不在焉地迈着脚步，等到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四周一看，太阳穴顿时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什么地方？
她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找地铁站，导航。
地图上蓝色的箭头转了个圈，指向了她身后的方向。
乔安柠无奈地瞪着那个箭头，跟着转过身去。
果然是路痴起来没商量，居然完全走反了……
她捧着手机，仔细核对了一下方向和路线，确认没错了以后便重新迈开步子准备往回走。
结果脚刚抬起来，就又被摁回原地了。
两米外，一个人影立在那里，正安静地注视着她。路灯昏黄的光落在他的头顶，肩侧，沿着他五官俊雅的线条，投下了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那人见她望过来，身形动了动，轻声喊了声她的名字，抬步走了过来。
略带沙哑的清冽嗓音，掺着久违的熟悉和陌生，轻轻刺痛了她的耳膜。
“安安，好久不见了。”她听到那道声音说。
乔安柠抬头直视他。
好久不见了……
宋昱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