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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感应到了来自酒吧包厢里百年难遇的怒气，车子开出去十分钟以后，陆暻熠也意识到因为自己说要请客，程温恒只带了个人过来的事实。
只不过要调头回去也有点麻烦，陆暻熠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告诉对方去恒太东路上的唐城酒吧接人。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不大情愿：“……干嘛找我啊……我现在很忙……没空。”
陆暻熠把电话从右手换到左手，打着方向盘拐上了高架，语气很淡：“大晚上的你忙什么？程温恒明早还要去见个客户，你接了他之后先送他回事务所拿东西，然后再送他回家。”
“明早见客户现在还在酒吧喝酒？”电话那头哼了哼，“我就算有空也不方便好不好，我没车，还得打车去接他……哎不对啊，你干嘛非让我去，你自己怎么不去？”
陆暻熠闻言眼尾轻抬，瞟了眼副驾。女人歪着头靠在座椅靠背上，脸微微仰着，嘴巴小小地张开了一点，左手十分放松地搭在腿边，睡得安稳又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把视线转回路面，唇边溢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开口回答电话里的人时，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一点：“我现在有事，不方便。”
“嘿，大晚上的你有什么事啊？”对方把他刚才说过的话甩了回来。
陆暻熠停了一秒，简单明了地回答，声音温润中扣着丝丝磁性：“很重要的事。”
挂了电话，陆暻熠又拨了程温恒的号码，一本正经地说了句抱歉之后，告诉他待那儿别动，有人去接他。
再次放下手机之后，陆暻熠转过头，视线又一次落向身侧的人。
嗯，还是刚刚的姿势，还是睡得又沉又香一点儿动静没有。
他无声地笑笑，松了松油门，渐渐放缓车速。
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睡成死猪了，酒量看来也不是那么好啊。
还好最后那瓶没让她灌进去。
——
乔安柠是被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里昏暗一片，只有依稀的几缕模糊又黯淡的光。
皱着眉头眨了眨眼，她发现脸上似乎盖着个什么东西，薄薄的，触感有些软。
她晕晕地转了下头，脸上的那个东西瞬间滑落，眼前的光线一下子明朗起来。
“醒了？”
一道沉润的声音滑进耳朵，带着微微的沙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这声音衬得竟有一番别样的魅惑。
她嚯地直起身，看向声音的来处——陆暻熠正坐在驾驶座上，手搭着方向盘，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睡得好吗？”他又问。
“呵呵，挺好的……”她咧嘴笑了笑，视线落在刚刚掉落在自己手边的东西上，赫然发现那是一方又轻又软的……纸巾？！
她脸上怎么会盖着这个东西？！
该不会……
像是要印证她心里的猜测，旁边的人淡淡开口解释道：“刚才你睡觉的时候嘴边不知道一直挂着些什么东西，我拿纸巾帮你挡挡。”
……挂着……东西……挡挡……
嗷呜！
乔安柠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窗外，整张脸避开陆暻熠视线范围的下一秒，猛地就闭上了眼睛咬了咬嘴唇。
她怎么可以丢脸成这样！
“你不必觉得害羞，”身边那人还嫌她不够窘似的，声音越过她的后脑勺继续飘来，“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而且你能这么坦率地表现真实的自我，我真的非常高兴。”
真实自我个毛线！
乔安柠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干巴巴地咧了咧嘴：“呵呵呵，真是谢谢你了，你还真是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
他很自然地接受她的“夸奖”，笑着点头：“不客气。”
“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这地方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再见！”
“等一下。”陆暻熠出声叫住她。
乔安柠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却见身侧的男人勾着嘴角靠过来，凑到她耳边，轻轻轻轻地吹了口气。
很小很小的一声“呼”……
温热的气息像带着股细微的电流，拂过她耳朵的那一瞬间电得她心尖一麻，一丝颤栗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乔安柠脸上顿时烧红了，猛地缩着脖子躲开，战战兢兢地瞪着他问：“怎、怎么了？”
“没什么，”他神色自若地直起身，目光在她红彤彤的耳朵上落了下，声音愉悦地回了句，“耳边沾了点东西，帮你弄掉了，不用客气。”
“……”
……她压根儿没想说谢谢好么！
——
唐城酒吧二楼。
歆愿站在包厢门口给乔安柠发了条短信，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伸手扶上门把，犹豫了几秒，还是推开了门。
沙发上的男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见到来人，微微一愣，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愿愿？”
歆愿关上门以后没有往里走，只靠在门边，静静地打量了一眼几步之外的男人。
因为喝了酒，他的脸有些红，不过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净，此刻直直地望着她，眼角眉梢的温润里已经渐渐沾染上了她熟悉的那抹情绪。
尴尬，不知所措，想逃避又怕伤到她。
眼睛里一闪而过微微的刺痛，歆愿偏头转开视线，假装打量房间里的装潢：“这里不错啊，你们俩还挺会找地方的，”她声音微微上扬，努力让语气变得欢快，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三哥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接你，你喝完了吗？要是好了我们就走吧。”
程温恒沉默着点点头，收了视线，从沙发上拎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又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车钥匙。
一只手已经先他一步伸了过来。
程温恒动作一滞，猛地收住指尖，堪堪避开了那只纤细又白皙的手。
歆愿看着他手指蜷起，微握成拳收了回去，只觉得随着他的停顿，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整个人像是被推进了一个黑暗的洞里，唯一透着些许光亮的洞口也被封得死死的。
她快速抓起钥匙握进手里，转身背对身后的人，率先踏出包厢：“我去结账。”
——
虽然前一天晚上喝了酒，但是因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睡得比较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以后，乔安柠虽然有一点头疼，不过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吃了饭以后，她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出了门，先到了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快九点半的时候，就去找尹霜一起去万嘉购物中心。
昨天晚上的时候尹霜发了条短信给她，说是今天上午要去万嘉看一下场地。
她先去了尹霜的办公室找她，却只找到了尹霜的助理。
“霜姐呢？”她问。
小助理看她一眼，眼神里隐隐有些不耐：“去万嘉了。”
乔安柠一愣：“什么时候去的？”
“就刚才，”小助理看了看表，“半个小时以前吧。”
从尹霜办公室回来，乔安柠匆匆收拾了东西，在公司门口打了辆车立刻赶了过去。车子开到万嘉北边的街角时她收到尹霜的短信，说她们在B座后面的花园里，并且委婉地暗示她，让她快点过来。
万嘉购物中心位于城南新区，是华泰集团今年重点开发的一个项目，包含三座室内商场和一个大型户外活动区，占地八万平方米。
乔安柠被调离项目组之后偶尔也听别人提起过，说是方案组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概念图，既然如此场地勘测的部分应该早就已经完成了，不知道今天尹霜叫她一起来看场地是因为甲方有了什么新的要求，还是因为之前的勘察出了问题。
乔安柠一路想一路往B座走，边走边鄙视自己的方向感。
居然挑了个离目的地最远的街口下车，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不容易绕过B座的大楼，她飞快地迈着步子往后面的花园走，转过一个角落的时候没注意，一下子迎面撞上了从另一个方向拐过来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乔安柠一惊，赶忙伸手扶住被她撞得一个趔趄的人，连声道歉，“你没事吧？”
眼前的女人瘦瘦高高的，一头又直又亮的黑发柔柔顺顺地披在肩上，身穿一袭淡紫色长裙，低垂的眉眼精致如画，有种古典的韵味，娴静又端庄。
乔安柠向来乐于欣赏各种美好的人事物，看着面前的美女，不由默默赞叹了几秒，对自己刚刚莽然撞到人的行为也更加内疚。
居然差点把人撞倒了，惭愧，惭愧啊。
不过好在美女一点都不计较，站稳以后就对她笑了笑，笑容温婉又甜美：“没关系的，你没事吧？”
乔安柠赶紧摆手：“我没事的。”
她怎么会有事呢，跟这位美女一比她就是个糙汉子啊……
美女笑着点点头，说了声“那就好”，乔安柠赶着去工作，也没多停留，跟她说了再见以后就继续往花园的方向走了。
待她离开之后，被撞到的女人却没急着迈开脚步。
她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那道快步向前的背影，半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