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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你没事吧?”
叶寻看着跪倒在地失魂落魄的云绦,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落寞。
天泓山,道观中。
残烛影下,面前的参云道长尸横当场,杀他的凶手,已经灰飞烟灭。
他的胸口有个碗大的空洞,伤口有烧灼似的痕迹,伤口虽然狰狞可怖,但他脸上神情却是极其宁静的。
云绦抬头看他,一脸迷茫怅然,无限惋惜道:“他就在我眼前,我都没能救下他……”
“是我松了手,是我的错。”叶寻也懊悔不迭。
他将案前的白布扯下来,掩盖住参云道长的尸体,又朝他恭敬地拜了一拜。
云绦无力的摇了摇头,整个身子都松垮垮的,她想要起身时,身体一软,又倚在了门上。叶寻上来扶她,蓦一触到她的手臂,不由的惊了一跳:这哪是什么手臂?无血无色,分明如同久旱的土地,塑像的泥胚,纷纷龟裂开来。而她似乎犹不自知,仍心有不甘地念念道:“你都要为他去跟皇帝求情了,他马上就能父女团聚了,怎么就死了。”
事情确实令人感到悲伤。不过叶寻更担心云绦的状况,他端着她的手臂急切道:“师傅,你的胳膊……”
“没事的。”她扯下袖子掩住,“过段时间就好了。”叹了一声,又说:“叶寻,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差劲了?”
“没有。”叶寻心疼地说,“我知道你尽力了。”
云绦懊恼地扯了下头发,骂道:“这恶鬼……它强闯震符,不惜灰飞烟灭也要杀道长,该有多大的恨啊。”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叶寻就更无从想起了。
“他下手之前不是念了一个叫‘檀儿’的名字吗,也许是因为那个‘檀儿’的缘故吧。”叶寻试着猜了下。
“有道理。”云绦马上深以为然,她绞着头发冥思了一会儿,眼里突然有了光,道:“叶寻你看,这个‘檀儿’一听就知道准是个女人的名字,那恶鬼又是个男的,一个男的为一个女的杀另一个男的,十有八九是情敌的关系吧?”
叶寻觉得她这么迅速的下结论有点草率,但看到她一聊起八卦来眉飞色舞的样子又不忍打断,便点了点头,云绦继续深入分析道:“肯定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喜欢叫一个叫‘檀儿’的女人,而那个‘檀儿’却喜欢参云道长,道长后来伤害了那个‘檀儿’,于是那个男人前来为其寻仇,这就是一个痴心鬼加柠檬精杀一个负心人的故事。破案了,我们俩可真厉害,案发现场毛都没有了还能分析出事件的根源来。”
叶寻看她刚刚还一副自责难受求安慰的样子,转眼就化身成了置身事外的小侦探,哪儿需要人安慰,顿时意兴阑珊,抄手问:“那现在怎么办?”
云绦看了下眼前的一片狼藉,又懊恼一阵,“分析出来也没用了,人都死完了。哎呀,如果现在有人看到这副场景,会不会觉得咱们俩是杀人犯?”
“确实挺像的。”叶寻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问,“师傅,你以前遇没遇到过这种麻烦的现场,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我都直接跑啊。”她无辜地说,“反正鬼都已经死翘了。我只管鬼事,不管活人事的,现在有你们两个拖油瓶,我不好跑了。”
叶寻确认了一下她的眼神,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嘤咛一声,可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第一眼就看到叶寻,慌着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来,余惊未褪,声声颤抖道:“哥,人头……我看到了人头……”
叶寻拍着她的肩头,与云绦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声安慰说:“别怕,没事了。刚刚有人夜袭天泓山,刺杀道长。”
可樱打了个愣,问:“那道长呢?”
叶寻不作声,她侧头看到了白布未能掩盖周全的尸体,吓得捂住了嘴。
“凶手呢?”
“被我们打跑了。”云绦亮了亮拳头道,叶寻也点点头。
可樱忙翻扯叶寻的袖领,“你们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云绦边说边离他们远了些,她有些步履艰难,站在穿廊往深暗的前院看了一眼,道:“咱们还是先下山再说吧,如果别人看见了咱们怕是说不清。”
叶寻护着可樱,过前院时挡着她的眼睛,一路出了山门。
山径本来就崎岖陡峭,此时正值深夜,更加难以行走。叶寻在前面开路,云绦在后殿尾,两人把可樱夹在中间,小心试探着往下走。山中虫鸣不止,偶尔凉风几阵,加之刚刚经历的血色事件,让三个人都心有戚戚,也不说话,只是走路。
走了一段,到了处略宽阔的栈角处,叶寻驻下脚,道:“我们在这儿歇一下。”可樱应了声,却没听到云绦的回应。
她不见了。
“可樱,她几时不见的,你怎么没抓住她的手!”叶寻急不可耐问道。
事发突然,可樱面前他的质问被吓傻了,口齿惶乱道:“我要抓云姐姐手的,好几次她都甩开了,她不让我抓的,我以为她一直跟在后边……”
她还要再说,叶寻打住了她,他虽然脑子里诸多不好的想法纷至沓来,但还是冷静地对可樱说:“大概是走慢了,我现在返回去找她。”
“我也去,是我把云姐姐弄丢的。”可樱拉着他的袖子,几乎要哭出来。
“她没有丢。”叶寻安慰她,“可樱你听话,你坐这儿等我,我自己跑得快,路这么短,我很快就把她找回来了。”
她虽然仍在摇头,但还是乖乖松开了手。
叶寻一刻不待,马上回身往山上跑。他运起全身力气,迈开步子,山道虽难与他也等闲视之了。往上爬了好一段路,仍没发现云绦的身影,他心里愈加慌乱,这山径只有一条,并无岔路,只要她在路上,哪怕攀到天上去,他也不怕,怕得是,山径一侧有险峻的坡崖,云绦若是不小心跌下去了,又该去哪里寻她呢。
他一路跑一路喊,他有种深深的不祥之感,如果他不快点找到云绦,云绦好像又就要离他而去了。不比上一次,这次虽然短暂,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无望之感。
正当心里越来越绝望时,隐约听到了些回音。循声过去,发现云绦正缩在一块石头后,瑟瑟抖着身子。
谢天谢地。
“师傅……”
待叶寻凑近了看,愈加震惊无措,血凝如冰。
因为在虚弱的月光下,他瞧见云绦的脸庞——她的脸也如同泥塑那般龟裂开来,干枯的裂缝分割着她苍白的眉目,模样有说不出的可怖。
“可樱呢,别让她瞧见我。”她拿袖子遮着脸,小声说。
“她在下面等我们。”叶寻伸出手,滞在半空中——他不知如何安抚这样无助,又仿佛极其易碎的她。
“那就好。”她放心地说。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叶寻……”她枯柴般的手捉住叶寻空中的手,眼睛闪着绿光,发出濒死窒息般的声音:
“让我喝点血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