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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绦正在厨房里熬药,她的三姐云箸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云绦不自觉得护住药炉——上一次她就是这样毛手毛脚的把熬的半天的药打翻的。
“小六,小六……”她急吼吼地说,“府上来客人了。”
云绦把煽火的蒲扇摇向她,一边问:“三姐,来得什么人啊,让你这样着急。”
云箸神秘一笑,“你猜猜撒。”
“我不猜,我都不认识什么人,哪样猜。”
“来了个媒人。”云箸急着公布答案,“是来给你说亲的。”
云绦像是被点了穴道,顿时脑子里有一万个尼克扬奔腾而过,怔了半晌,才缓缓道:“不是吧?”
“我扒着窗户听了半天,绝不会错的。”她过来拉起云绦,忽生出些莫名伤感,“我听得真真的,是太仆员外郎刘大人家的公子,听说刘大人下个月就要外放黄州,大概这个月就要给你们办大事呢。小六,咱们才团聚几天,可能你又要走了,黄州三千多里远啊,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再见。”
云绦受惊地擦了擦额头吓出的冷汗,留下了两道黑黝黝的印子。
“不是吧?”
“你不信?看看去,那媒人还没走呢。”
云绦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跟着她跑到前院,在窗户寻了个缝往里偷瞧,只见堂上大夫人正襟危坐,客座上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正侃侃而谈。云绦努力的伸着耳朵去听,后面抢位置的云箸撞了她一下,她一个没收住用头顶开了窗子。
玉箸低呼一声,非常不仗义的撒丫子跑了。
一屋子人都看到了她,那大夫人顿时一脸尴尬,忙与那妇人招应两句,遮挡过去。
不一会儿送走了那妇人,大夫人便遣人出来把云绦叫进堂内,轻声斥责道:“小六,你刚才像什么话,有外人在呢,你脸上是什么啊,成心来出丑丢人的么。”
大夫人生就的一副丹凤眼,目光甚是凌厉,云绦平时都不敢多看她,但今天的事情不同以往,她站直身子,壮着胆子问:“母亲,三姐说刚才那人是来给我说亲的?”
三姐是大夫人嫡出,先把她提出来扛下雷总不会有错。
大夫人娥眉蹙起道:“这也是你们女儿家能问能说的话吗?”
云绦站在一边,鼓着嘴不说话了。大夫人又温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女儿家总归都是要嫁人的,这本是好事来的,你怎么还生气呢。”
云绦看着大夫人,见她一脸拳拳诚挚之情,不由得想:自进府后,云府中人待她还算不错,这大夫人虽然严厉,但并不曾专门刁难过自己。所以眼下这门亲事,八成也不是她的主意。
不用想,这肯定是她那个便宜爹的点子。自第一天入府见过云宴清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一面,他好像有意躲着自己。他心虚。可能还有些害怕。但他不思补救,却早想着早日把这个女儿踢出门去,踢得远远的,落得眼里干净。
“可我现在还不想嫁。”云绦脱口而出。
“你……这种事怎么能由得你做主。”
“那谁做主?”她口气生硬地问。
大夫人道:“我也做不得主,你娘也做不得主,这都是老爷定的。”
“那我去找他问。”她转身跑了出去,留下了一脸不知所以的大夫人。
云宴清正在书房里练字,平时他练字时云府上下谁都不敢来打扰他,书房里安静得很,所以当云绦大力推开门时,巨大的响声吓了他一跳,收笔不住打翻了砚台。
“混账东西。”他骂了一声,见是云绦,一脸惊疑道:“家里进贼了不成,让你这样莽撞。”
云绦直视他道:“爹,你要让我嫁出去吗?”
云宴清见她这般无礼言行,一下子眼瞪得斗大,咬着牙几乎就要说出狠话,可话到嘴边却忍了下去,他慢慢坐下,低头仔细地收着砚台,道:“太仆寺刘大人和我有同科之谊,我们相交数十年,他家三公子也是个才俊,正巧昨日我俩散朝后说起儿女来,刘大人有意,便与我约下了这门亲事。”
“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呢,为什么要先拿我说事?”云绦一针见血问。
云宴清慈声道:“为父觉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心疼你,所以有事便先念着你,小六,爹还要给你备下一份大大的嫁妆,比你五个姐姐都要多。”
“你心疼我?”
“爹真的很心疼你。”
“可我才在家住了两天啊。”
“我儿今后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心里念着家,我们便在一起。”
“才不是。”云绦失神地摇了摇头,她忽然有种莫大的悲哀泛起心头,不是为自己,为了断萍山下的那缕芳魂。
她顿足道:“爹……我已经跟你保证过了,我发过誓的,我绝不会把当初你卖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只想陪在娘身边,你为什么还容不下我?”
“你说什么!!”
云宴清猛地眼中腾起了火,把书卷推了一地,指着她打着哆嗦道:“我何曾……何曾做过那种事,你怎么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我没胡说!”云绦毫不退缩。
“你再说——”他举手上来。
“我就要说——”
云宴清一巴掌挥了出去,云绦不躲不闪生生挨下了这一记,立身不稳撞在书架上。
“我没有,我没有……”他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砸着书桌说,“我,我云家世代书香,仁信诚德立家……我云宴清……”他面色苍白如雪,振臂之间猛然一怔,竟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染红了书案,身子一倾,就要摔倒。云绦被他吓得惊慌失措,忙上前扶住了他。云宴清死死攥着她的手,两只眼睛像死鱼般一眨不眨看着她,嘴里仍喃喃不休,“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要坏我一世清名啊,你为什么,为什么……”
堂堂翰林院侍讲说到词穷,只会用那句‘胡说八道’来塞口。
“煌煌青天在上,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几滴浑浊的老泪自他眼中流出,打在了云绦的袖子上。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咽着鼻音说:“是我胡说,是我。”
云宴清哀哀道:“小六啊小六,当初不是你以死相逼,我会那样做?如今你又来逼我。我云宴清自问平生未敢行恶,就那一点点不磊落,被你捏在手里了……”
云绦拼命摇头:“我以后绝不再提了,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
“你去说!”他忽地又咆哮起来,指着门大声道,“要我云某身败名裂,要云家家破人散。”
云绦只是缩着身子摇头。
他又软声道:“不说的话,就嫁去黄州。那样我也好,你也好,你娘也好,咱们大家都好。小六,就当爹求你了。”
唯独这一点,云绦是万万不能允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云宴清眉间一恼,定了定神,哑着嗓子怒道:“哪个?”
管家王洪的喘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老爷,有贵客到访!”
云宴清不耐烦道:“老爷有事,外客一律不见。”
“老爷,是叶府的拜贴。”
“哪个叶府?”
“镇北候叶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