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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福等人还在木桥那边候着,见叶寻顶着一个大红脸快步走来,忙道:“候爷怎么不多泡会……”
叶寻招手近前,小声问:“叶福,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叶福不知就里,问:“候爷说的是什么事?”
“你知道这温泉阁里有女人吗?”
叶福听了,回头摆手让两个小厮退远,答道:“小人知道。”
叶寻一听不是妖精而是人为,顿时转怒,气得把腰带砸向他,压着声音道:“你混账,自作主张,把本候当成什么人了。”
叶福见他发怒了,忙道:“候爷息怒,此事与小人无关啊。”
“你别说你不知情?”
“小人确实知情。”叶福哭丧着脸说,“但这并不是小人安排的。”
“不是你安排的难道是我安排的,这候府还有人能拿你的主意?”
“候爷容禀。”叶福把腰带叠好敬上,说:“昔日禁军抄家诚王府,皇上下旨说,除了诚王本人问斩和他的一些近随近侍流放边塞,其他府里养的外庄家丁,梨园伶班,丫头婆姨,杂役外管,全都不予擅动减裁,都留给王府的下一任家主。这温泉阁,便是当初留下来的。小人也是不久前听王府里的老管家说的,诚王建阁十年后,在泌春园又盖了一栋雪斋,里面豢养了一大堆模样上等的女孩,他把这些女孩唤作‘雪女’,这些女孩从六七岁开始养大,长到十五六岁时,好看的留下,次些的发卖出去。留下的女孩,要三三两两的结伴到西边那个小阁里轮流守值,一旦诚王进入东阁,触动风铃作响,这些女孩便下水沐浴,直至诚王离开。具体怎么做小人也不太清楚,分管此事的是泌春园的玉妈妈,候爷归府这两日忙得紧,还未及召她来问话。”
叶寻听他讲完这一大堆,未得解惑,反而更加茫然无绪,“这……这,诚王为什么这么做?”
叶福看了叶寻一眼,低头道:“候爷都不知道,小人就更不清楚了……小人瞎猜,这大敢是诚王的一种情趣吧,候爷您想,您在下游沐浴,几个姑娘在上游泡泉,玉体香滑,酥胸绵软,濯水而下……”
“住口!”叶寻脸色通红,到此时,他才终于知道了对那副对联上的‘芙蓉暖’和‘凝脂香’是什么。
叶福小声道:“候爷,无妨的,这是府中秘事,除了几个主事,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叶寻瞪他一眼,“本候是怕人知道吗?”
“那候爷……”
“诚王是个变态,你道本候也是混蛋吗?”他定了定心,用不可违逆的口气说,“以后封了这温泉阁,任何人都不许再进。”
“那雪斋的姑娘……”
“给她们笔银子,把她们都送出府去。”
叶福跪道在地,“候爷……”
叶寻横眉,“怎么?”
叶福咽了口唾沫,陪着小心道:“候爷,你归府之前,太子曾经临幸过温泉阁,如今您要封阁赶人,是不是要……”
“别说太子,就是皇上临幸过,本候也要封了它。”他在一阵手忙脚乱中终于系好了腰带,“再敢废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淹死在这池子里。”
叶寻走出泌春园时几乎是仓皇的。
回到滴玉轩后,直挺挺的躺在塌上,无论怎样努力分神,可温泉阁那一眼就是挥之不去。
他拿出泥巴寺老和尚那本金刚经来,逐字逐句的观看,可是心魔一起,佛陀也无能为力。
他想:原来世上有鬼并不可怕,心里有鬼才可怕。可是,你叶寻应该问心无愧啊,你又不是故意要去看的。
不不不,他又想:你虽然不是故意去看,但现在却故意在回想。诚王是有心盗树,你虽无心,但也偷吃了果子,罪是一样的。
他纠结着,苦恼着,用被子蒙上头。
刚闭上眼没多久,忽觉得一只冰凉软滑的手悄悄探进被子里,摸在了他的脸上。
心魔?
叶寻大惊。惊惶万状地弹坐起来,将手里的经书狠狠砸了过去。
一声痛喊。云绦捂着头上的包痛苦地蹲在地上。
“师傅?”
“你要欺师灭祖啊。”她拾起佛经用力砸过来,委屈道,“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叶寻站定身子,看看了四下。晚间没有掌灯,只有几方月光斜射进房内,也不知夜到几时了。
他忙上前把云绦扶起来,“师傅,你怎么来了。”
云绦给了他一拳,“我……是你昨天说让我来啊,你知道我晚上出来要冒多大险吗,捉鬼事小,名节事大,我如果被人逮到,我们云家都要完蛋了。”
叶寻听着她的碎碎念,这才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甩了甩脑袋,终于醒得明明白白了。
“哦对了,师傅是来捉那几个鬼的。”念及此,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边说边朝云绦伸手,云绦问:“干嘛?”
“符呢,给我两张压压惊。”
云绦啪得一下打开他的手,道:“事情没问清,怨念没解开,怎么能随随便便收他们。”
“那师傅准备先收哪个?”
云绦一脸作冥思样,手中掐指一算,“你怕哪个我们就先收哪个。”
叶寻想了想,“就后园那个剖腹鬼吧,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已经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然后他把今天在苏乐那里打听到的,关于诚王妃的事情一并讲给了云绦听。
虽然经温泉阁一事叶寻对诚王的看法差到了极点,但仍旧把看到的听到的事实客观的讲出来,“我一开始觉得,当年害死王妃的,必然是诚王无疑,因为只有他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但后来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诚王待王妃很好。”
云绦问:“怎么个好法?”
“不是一般的好,是特别特别好。诚王专门花费心思为王妃修了冷露轩,从千里之外移来奇花异草,而且天下人皆知,诚王平生只迎娶了她一个妃子。”
“这么说,诚王倒是个痴情人。”
叶寻一脸鄙夷,“他也许待王妃很好,但却不一定是个痴情的人。”
“何以见得?”云绦问。
叶寻张了张嘴,好歹忍住了。
如果把刚才经历的事情讲出来,云绦还指不定怎么笑他呢,笑他倒是其次,若她心生轻视,那就大大不妙了。他只好敷衍说:“我猜的。”
“你猜了也是瞎猜,这样闭门造车没什么用,直接去问她本人不就得了。”云绦干脆道。说话间拾步走到房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埋怨:“你们家怎么大晚上的还有人站岗,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差点就被发现了。”
叶寻忙道:“明天我就让他们都撤了。”
两人出了房间,走过竹林向北,出了滴玉轩。诚王府占地甚广,而这后园又占了宅地的三分之二,里面轩阁亭廊数不尽数,还有一汪清湖横绝其上,两人绕了好一会儿,才寻到要找的花园。
两人藏在一处四季海棠花下,叶寻悄声问:“师傅,看见她了吗?”
云绦搭眼看去,“没有,但我能觉察到,她就在附近。”
叶寻扯着她的袖子,有些紧张地说:“师傅,若这剖腹鬼真的是诚王妃,那么她已经做鬼二十多年,肯定法力精深本领高强,你可千万小心,别着了她的道。”
云绦摇了摇头,“并不是做鬼时间越长本领就越大,这也是要靠天分的。王八活一千年未必得道,屠夫一朝参悟就能立地成佛,有人白首穷经考不上个秀才,你看你毛没长齐呢就成候爷了,找谁说理去?”
“……当我没说。”叶寻推开她的胳膊。
“她来了……”云绦忽然小声说,往后缩了缩身子。
叶寻放眼看去,寂夜之下不见一物,连阵阴风也觉不到。
“师傅,我也想瞧瞧。”叶寻求道。
云绦道:“她样子很骇人,我怕吓到你。”
“我不怕。”
云绦伸出一根手指,好不情愿地看了一会儿,才忍着疼咬破手指,往他手心点了一滴血。
叶寻握紧手掌,顿开空明,赫然见到月夜之下,在那片天竺牡丹处有个女子正拿着锄头作活。远远瞧去,但见她身着一身素白纱衣,侧身而立,仅见的半张脸上,依稀可见肤色雪白,小巧的耳垂上挂着圆珠耳环,长发倾洒,直达腰间。仅仅瞧这身段,便知生前定是位佳人儿。
叶寻正纳闷着,这副样子有何骇人之处?
这时那女人挥锄调转身子,面朝向这边,叶寻立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