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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下了马。
踌躇着走上前,躬身作拜。
“拜见太子殿子。”
梁洵把椅子摆在进入承天殿的御道上,两边站着数名手按剑柄的亲卫。
“叶寻,你从来没跟我这样客套过。”他一脸困惑不解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叶寻看着他,张了张嘴,有种彻骨的悲伤袭卷全身,抵住了他的咽喉。
以往他们相见时,也从来没有隔着这么多侍卫。
“君臣有别,以往是我僭越了。”他隐忍道。
“我还不是君呢。”梁洵悠悠道。
他走上前,亲自把叶寻扶起来,亲自帮他抻了抻衣裳。
又指着侍卫们道:“现在建王抓不到,搞得人心惶惶,我也要以防万一。”
叶寻点头:“明白。”
“明白就好。”梁洵道,“我为了怕建王党羽暗算你,把小妹和云姑娘也接到宫里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太子,我自己能护她们周全……”
梁洵把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皱眉一团,“叶寻,你怎么就不明白,若是建王得了江山,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你。只有我得了天下,才能永远的护佑你,护佑你的小妹和心上人。”
他说得言辞恳切,像是真的用了心,可叶寻内心毫无波澜,回道:“天下此刻不已经在您手上了吗?”
梁洵摇摇头,“你跟我来……”他边说边拉着叶寻走,几名侍卫寸步不离的跟在二人后面,离开御道,穿过横街,一直走到宫城的西门来。
他带着叶寻登上城楼,指着夕阳沐浴下的昊京,道:“你错了,天下现在还不是我的,只有昊京是我的。”
叶寻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建王的军队还在外面,天下各州还有很多他的拥趸,叶寻,你自己也说过,论用兵之事,你很佩服建王。”
叶寻道:“可他的军队已经被你打败,他本人也生死不明。”
“星火尚且可以燎原,况且堂堂建王。叶寻,说句过份的话,我宁愿你是死了,也总好过离开。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现在离开,朝廷众臣会怎么看我,凤台军中会怎么对我,天下百姓会怎么想我,最好的朋友都弃我而去,民心如何还会向我?”
“所以你就绑我的妹妹!?”
叶寻剑眉一横,终于呲牙相向。
众侍卫纷纷剑出虎口,警惕地看着他。
“那也是你逼的我。”梁洵面色一沉,冷如冰霜,“叶寻,你忘了吗,你回昊京的第一天跟我说了什么?你说你怕建王害我,回昊京就是要为了助我登上皇位,你还说,等我当上皇帝,你要去云游天下……如今,我大难当头,你却我舍我而去,你算什么朋友。”
叶寻毫不示弱,“我要帮的朋友,不会刺王杀驾,更不会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公主。”
梁洵忽地失声大笑,笑得他用力咳了起来,似乎要把心肺咳出来一样,“叶寻,你多高尚,你多仁义,那是你不用面临我的抉择。我跟你不一样,你来去一人,顶多加个来历不明的妹妹,而我呢,我若退一步,便是夷族之祸,所以我只能向上。”
叶寻坚定道:“纵有抉择,我也不会做欺心之举。”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过,你当然可以说大话。有一些抉择,不欺心是不行的,比如……”
他回望了一眼宫城,嘴边勾出了一抹恶意的冷笑,“……你妹妹和云姑娘若只能活一个,你会保哪个?”
叶寻晃了下身子,锁眉怒视。
“我只是打个比方。”梁洵旋即道,用一种得逞了的笑意瞧着他,“你瞧,有些抉择面前,你也很难。”
叶寻看得出来,太子既然做下了这种事,就已经准备和他撕破脸,绝无可能回心转意了。
最令他心灰意懒的是,可樱是被叶褔骗回的皇宫,而叶福是太子安排进他府中的。
也就是说,太子很早就对他布局了。
而对云绦,太子可能只是临时起意。他不该金殿请旨的,又搞出那些传闻,让太子注意到了她。
令叶寻稍感安慰的是,他并不需要担心云绦的安危,只要她想走,皇宫便困不住她。
但可樱想要脱身,那就难比登天了。不过幸好有云绦在,叶寻想,她一定可以帮自己救可樱出去。
他决定从此刻开始,不再把太子当作朋友,而把他当作一个狡猾的敌人对待。
那就用对待敌人的韬略对待他。
叶寻摆出一副垂手认输的样子。
“太子,明说吧,你逼我回来,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梁洵见他如此,遂了自己的意,便又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温声道:“我一不要你领兵挂印,二不要你冲锋陷阵,我只想,当我登基上朝时,朝臣能看到你站在我身边,当我校场点兵时,士卒看到你站在我身边,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叶寻怎能不明白,他是要借自己的势和名来巩固朝局。
只要他站在太子的身后,就成了为他弑君之举递刀的人。他就成了为虎作伥,率兽食人的不耻之徒。
梁洵见他不说话,又三指朝天,起誓般道:“不需多长时间,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我杀了建王,稳定住了天下民心,我就让你走。到时你想在朝中位极人臣也罢,想当个逍遥王爷云游四海也罢,我都随你。”
“好。”叶寻很干脆的回道。
太子都有些惊诧他这么快就能答应下来。
他还来不及思考叶寻这份保证的可靠性,只听他又问:
“我现在能去见见她们吗?”
听到他这样问,梁洵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料定叶寻极重亲情,这一回他又赌对了。
“当然。”
梁洵马上让人引路。
……
叶寻先进了湘妃院。
可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到这会儿实在撑不住,终于睡着了。
他在床前瞧了她一会儿,见她眼眶发红,一脸憔悴,便没忍心喊醒她。又怕她醒来后担心,就把袍子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让她知道自己来过。
然后他又去了云绦待的地方。
过了院门,还没进屋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不是云绦还是谁。
亏她这样没心没肺。
叶寻站在门前往里看,见一个小太监正在跟她变戏法玩,云绦骑着个小马扎,兴趣盎然地看他表演,还十分捧场地频频鼓掌叫好。
小太监和两边侍奉的宫女咋见叶寻走进来,忙齐齐跪倒,行礼问好。
云绦只是耳边抽了抽,没有转过头来。
“继续变啊……”她催促那小太监。
叶寻朝太监宫女摆摆手,口气温和地说:“你们先出去罢,我和云姑娘有话说。”
大伙一哄闪身离开。叶寻思量一下,还是回身把虚掩的门关紧了。
走回来,小声喊了句:“师傅。”
云绦不说话,手里把玩着变戏法的红手绢。
“师傅……”叶寻转到她的眼前。
“干嘛。”她没好气的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