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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侯门一入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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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潭在帐子里好容易忍住没哭,直忍得眼圈红红的,莲生今日并未当值,只在帐子外面跟其他几个年纪尚轻的宫人一起踢鸡毛毽子,平日在宫里哪里能有这闲工夫。不多时却听御前的小太监说御帐里出了事,这才赶回帐里,见碧潭一个人坐在桌前低着头,她背对着帐子坐,也不知哭了没有。

    “碧潭。”她蹲在碧潭身前,果真见她面色苍白,两片薄薄的唇上一丝血色也无,便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既然三爷不追究,苏公公定也不会再责备你了。何况你平日里为人谨慎,行事出挑,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碧潭勉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莲生道:“那就好,待会儿快随我去趟李公公那里。”

    “去那里做什么?”

    “刚刚小顺子传话说三爷今日就要回宫去,我们总得去帮忙搭把手准备准备。咦,你刚刚在御帐里没有听说吗……”她话音未落,转脸却见碧潭眼中的眼泪从眼中直砸下来,便忙问:“碧潭,你怎么了?”

    她紧紧咬住嘴唇只能拼命地忍着,忍着剧烈的心痛,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片刻才勉强地笑着,道:“手疼。”

    莲生拉起她的手一看,见手背上烫红了一片,已经长起了几颗亮晶晶的水泡,连忙道:“你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烫成这样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去给你拿烫伤药。”说完便冲出了帐里。

    碧潭想,这样重的伤口竟也感觉不到疼,原来心痛真是这么难忍。

    正想着,却听帐外有人唤道:“碧潭姑娘在不在?”

    她慌忙擦干脸上的眼泪走出帐子,帐外躬身立着一个小太监,长得面生,却对她极是恭敬,见她出来,忙笑呵呵地说道:“碧潭姑娘,我是御膳房的小安子,因着我师父今儿个新换了一道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万岁爷的胃口,才打发奴才来请姑娘过去看一看。”

    碧潭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便跟着去了。一直等到绕过了御膳房的营帐,她心里才觉得不对,连忙停下脚步,问:“这不是去御膳房的路,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小安子转过身来笑道:“姑娘莫怪,我家主子就在前面。”

    她忽然就觉得紧张,前面只一条小溪,她想也知道是谁,踌躇之余转身拔腿就走,仿佛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可怖的东西,要拼了命的逃开去。

    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偏偏响起:“碧潭!”

    她脑中一片空白,整颗心亦是揪在一起,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强迫自己对那声音恍如未闻,脚下的步子却愈来愈快。

    弘时一个箭步便追了上去,他手劲极大,又在气头上,碧潭被他一拉站立不稳一下子撞到他怀里。

    “三阿哥放手!”她用力挣开他的手,“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你让我一个阿哥追在你后面,难道就像样子了?”弘时努力地压住满腔怒火,问:“这几日为什么躲我?”

    碧潭面色一沉,道:“三阿哥说什么,奴才不明白。”

    “你少给我装糊涂。”他眼神凌厉,仿佛“嗖嗖”地射出两只利箭,直冲她的心窝刺去,“告诉你多少回,在我面前不许自称奴才。”

    碧潭听了他的话,耳畔忽就响起那日在储秀宫齐妃说的话来:“奴才就是奴才,你就算使出了浑身解数你也成不了主子。想要嫁给三阿哥,你不配。”字字句句,都仿佛是鞭子,将她抽得体无完肤。

    是她自己痴了,竟忘了这样不堪的现实,他们之间早已隔着千重万重,那是她一辈子亦无法跨越的鸿沟。既然一切都是惘然,一切都是做梦,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一个了断。一想到这里,她不知哪来那样大的勇气,抬眼瞧着他,可说出的话却比她想象中冷静许多:“奴才就是奴才,三爷这样抬举奴才,是奴才的福分。”

    弘时怔怔地瞧着她,只觉得她眼里已然有了些许湿意,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出,仿佛是置气,想起刚刚在御帐里她听的哦啊自己说“心疼”时的失措,他心里却翻出一丝丝的甜蜜来。心下一软,便柔声道:“好了,我错了,你别气。”

    碧潭却退后一步,道:“奴才不敢。”

    弘时脾气本就不好,又没有耐心,已然一脸的不耐烦:“你到底是想怎样?”

    碧潭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的脸。那一条溪水虽细,可水流却极为湍急,匆匆地一直奔到天边去,也不知哪里是尽头。她忽就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流光容易把人抛,岁月无声催人老。她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熬呢?她这一辈子,只要心里有一个人也就够了。远处的碧草蓝天在视线里渐渐模糊,她轻轻地说道:“三爷对奴才的厚爱,终究是辜负了。还请三爷日后将奴才当作这一泓溪水,溪水爱自由,您就放奴才去吧。”

    弘时心下一惊,不妨她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心中气急了,一把将她拿转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她的眼睛,见那双眸子依旧清丽分明,并无半分可惧,便知她是铁了心了。

    他气急反倒笑了,嘴角斜斜地勾起一抹嘲弄,半晌才问:“你究竟是在耍弄谁?”

    碧潭被他抓得极痛,却也不吭声,只是微皱着眉,低声道:“奴婢不敢。”

    他大笑着道:“好!甚好!”便使力地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她而去。

    碧潭立在那里良久,听到他身上软甲泡钉相撞之声渐渐再也听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耳边“哗哗”的泉水声,只觉心下一片哀凉。

    她慢慢地走到溪边,见自己的倒影摇摇晃晃地浮在水面上。

    这样的痛,还不如跳进这水里一了百了。十四岁以后的人生,她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每次痛到生不如死,她就想着还不如跟额娘去了。可是还好,她还有弘时,可是如今,她终是连这唯一的拥有也弄丢了。

    她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一伸手,才拭掉了腮边一大颗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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