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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迅昌的房间里, 清香、蜡烛、纸钱、请神用的黄表纸…… 应有尽有,材质上乘。
不等师父发话,陈岭已经主动把这些东西从屋子里抱了出来, 按照请神的规矩将它们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师父,已经布置好了。”陈岭站在一旁,眼睛期盼的望着赵迅昌。
照往常来说, 此时早已经是赵迅昌呼呼大睡的时候了,可今晚事多,他虽然已经犯了困意, 依旧强打起精神打算开坛请神。
陈家夫妻俩没见过这种阵仗,安静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好奇又紧张地看着石桌方向。
赵迅昌几岁时就进了龙虎山学习术法, 三十多岁离开后一直漫无目的的四处行走,顺道替人捉鬼消灾。他虽总是板着脸,为人还算亲和, 对鬼怪的态度也与旁人不大相同。
在他这里,只有好坏之分,没有人鬼之别。
若是个好鬼, 赵迅昌会拉着鬼聊天沟通, 协商后便帮他去地府投胎。
若是遇到恶鬼, 他下手毫不手软,一律赶尽杀绝, 不留后患。
他这样的处事方式, 让地府的阴差鬼神对他印象不错, 尤其是最爱凭喜好办事的夜游神。
夜游神共有十六个,他们个子不大,总是手挽着手出现, 负责巡视阳世夜间,监察善恶。但他们有个毛病,爱恶作剧。
初次打照面,便是因为夜游神捉弄农家小孩儿,吓得孩子一到半夜就哇哇大哭。
赵迅昌经过的时候,小孩儿已经连续半个月,一到夜里就嚎啕大哭,眼睛里满是惊恐。
当天夜里,赵迅昌便摆好阵法,等鬼自己上门。
谁知道一番收拾后发现,那根本不是鬼,而是夜游神。
十六个夜游神被揍惨了,手也不挽了,垂头耷脑地站成一排,抽抽噎噎个不停。
赵迅昌头大,谁能想到这夜游神会这么调皮,好好的巡视工作不去干,非要来吓小孩儿。
他好说歹说,最后实在无法,亲自找来扎纸师父,棒棒糖、碰碰车、小朋友的西装、ipad、开封菜全家桶……只要是能哄小屁孩儿开心的东西,他都麻烦师父帮忙做了一份。
大概是贿赂的东西太诱人,夜游神们不哭了,还冲赵迅昌说了声谢谢大叔。
从这以后,赵迅昌与夜游神结下了“友谊”,有事情需要麻烦对方,繁琐的请神工序可以免,小朋友爱吃爱玩的东西绝不能少。
所以当他看见石桌上的东西时,摇头叹了口气,冲着小徒弟说:“等等。”
他回到房间,从床底拖出来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纸扎的祭品。
看见师父拖了个大箱子出来,陈岭愣了下,连忙走过去帮忙把箱子搬到临时的“供桌”前。
赵迅昌叉着腰喘了几口,大手一挥:“闪开。”
他点上蜡烛,引燃了符纸,脚尖将盖住的箱子踢开,嘴里念起了请神咒。
陈岭清楚地听见,咒中所请的神为夜游神。
请神咒一遍一遍不断念着,第七遍时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风,从外面飞进来的落叶被风卷起来打着旋。
陈岭发现,随着咒语临近尾声,落叶的运动轨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快得无法看清样子,只剩残影。
赵迅昌喊出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
叶子瞬间停滞,落到地上。
原本该是空荡荡的位置,出现了十六个圆脸的小矮子,他们手挽着手,像是在跳小天鹅舞蹈,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那口装满“宝贝”的大箱子。
不等赵迅昌开口,小矮子们一窝蜂扑向箱子争抢起“玩具”和“吃食”。
眼看着就要闹内讧打起来了,一声犬吠传来。
夜游神们像是被点了穴,瞬间不动了,扭头往声源处望去。
那间没有窗户的,黑漆漆的房间里,德牧的眼睛因为外界的环境泛着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陈家夫妻俩阳气盛,看不见夜游神和德牧,但两人明显感觉院子里的气氛不对,下意识走到赵迅昌背后
德牧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像是巡视领土,脑袋高高扬着,步伐慢条斯理地来到夜游神们的面前。
十六个小朋友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地,取暖的小仓鼠一般,相互拥挤在一起,惊恐的望着德牧。
谁知下一秒,德牧神情一变,欢脱地扑向陈岭,吐着舌头一脸蠢萌。
夜游神们略微松了口气,却不敢轻举妄动,戒备的盯着那一人一狗。
他们越看陈岭的脸越觉得熟悉,其中一个猛地一拍脑门,拉着其余十五个兄弟叽叽咕咕:“你们不觉得那人像画里的人吗?”
“什么画?”
“就日游神捧回来的那个。”
“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跳着脚说,“就东方鬼王素描的那个嘛!说是先生的心上人,让咱们碰见了对人客气点!”
这话一落,十六双眼睛整齐划一地朝陈岭望去。
原本满心迫切的陈岭,被盯得头皮发麻,他咽了咽口水,问:“你们认识我?”
“认识认识!”夜游神一号点头如捣蒜,说完像是畏惧什么,悄摸看了眼德牧。
见大狗安静的摇着尾巴,对着陈岭一脸讨好,一号确信眼前的青年肯定就是鬼王素描的人没跑了,他脸上堆着笑意,谄媚道:“先生唤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赵迅昌:“……”
这话难道不是该问他吗?明明是他把夜游神请上来的!
再一看正趁着其他同伴不注意,偷偷往衣服里塞贡品的夜游神四五六号,赵迅昌更气了。
陈岭看了眼师父,见老人家示意自己赶紧问,这才开口道:“我想问问,你们见过江域吗,他的伤怎么样了?”
心被一只手无形的手攥住,发紧发疼,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一号说:“你说先生吗?”
他有些为难,大概是有些话不能随意对阳世的人吐露。
德牧拿嘴去拱了拱陈岭的手,手心被狗鼻子弄得湿漉漉的,他无奈的蹲下,用力揉了几把狗头,把德牧抱在怀里。
“不方便说吗?”陈岭恳求地看向一号。
夜游神一号还处在震惊中,指尖颤抖的指着德牧:“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啊,江域送给我的。”陈岭双手捧着狗头,注视着它的眼睛,还是那副蠢蠢的眼神,看来眼下德牧的神识还是它自己的。
夜游神喃喃道:“先生对您可真好,这可是他的爱宠,平时谁都不敢碰的。”
说是爱宠,其实也没有多宠爱。
江域的冷心冷肺,只有在陈岭出现的时候才会热乎起来,从前德牧跟在他身边时,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主人影响,还是因为害怕主人,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它一直是高冷严肃,浑身戾气的模样。
如今这幅恨不得翻肚皮求摸摸的样子,着实令夜游神大跌眼镜。
陈岭不知道内情,只是敏锐的抓住一个重点:“你们为什么叫他先生?”
夜游神勉强算是阎王手下的十大鬼帅之一,虽然能力没有多强,但地府地位摆在那里,江域就算是个地府高管,也不至于被夜游神如此忌惮。
那一句又一句“先生”充满了敬畏和恭敬,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
夜游神二号从十六号手里抢下一根棒棒糖跑过来,插话说:“因为先生是先生。”
陈岭:“……”
他扶额,道:“那我们换个说法,你们看起来有点怕他,为什么?”
一号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所当然?”陈岭蹙眉,“所以他在地府担任的到底是什么职位?”
七号从陈岭的问题中发现他似乎对江域的身份知之甚少,正想呵斥兄弟们别乱说话,最快的八号大喊一声:“他是大帝的接班人,非要说职位那就是待定职位吧。”
陈岭:“酆都大帝?”
嘴碎的十三号抱着开封菜全家桶撇嘴说:“才不是那个络腮胡的糟老头子呢!”他仰头看天,神情充满了敬意,“是掌管天地生死的东岳大帝。”
赵迅昌正喝水呢,直接喷了出来,惊疑不定地看看陈岭,又转眸看看夜游神,心情激荡。
小徒弟这朋友谈得妙妙妙啊!
天下五岳,各有神灵,其中又以东方的泰山为尊。
故而东岳大帝在五岳神灵中地位最高,主世间一切生灵的生与死。严格来说,由五岳神灵管辖的阴间最高神——酆都大帝,是屈于五岳神灵之下的。
小徒弟若是和江域那老鬼结成连理,往后两人福寿相依,再好不过。
赵迅昌心怀安慰,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说不定等自己死后,也能跟着小徒弟享享福,不必去投胎转世。
虽然早就猜到江域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是这样,短暂的错愕后他回过神,蹙眉问道:“他身上的咒文,是东岳大帝所写?”
夜游神虽然惧怕江域,却也是他的脑|残粉,七号还没来得及制止,十四号就迫不及待的叽叽喳喳道:“先生出生血海,天生就煞气冲天,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老天降下雷电,想要抹杀他的存在。是东岳大帝替先生抗下天雷,并以善心引渡,让先生由险些成魔步入鬼道修行。”
六号从十三怀里抢下全家桶,纸质的鸡腿瞬间变成了冒着热气的真鸡腿,他香喷喷的啃了一口,道:“今日白天阳世有异变,还有天雷降下。随后就见先生浑身阴邪煞气的回到地府,神色也不对……”
四号接话:“那天雷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老天爷又想趁机抹杀我们家先生,不过可惜,如今的先生今非昔比,老天爷顶多只能给他带来一点皮肉惩罚,伤不到根基。”
七号忍无可忍,跳着脚暴怒喊道:“你们怎么什么都往外说!都给我住嘴!住嘴!”
一号茫然:“这可是先生的心上人,四舍五入就是未来的夫人,哪能说他是外人啊!”
“对,都是自己人。”其余十五人一脸谴责。
七号:“……”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