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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程钜抛出的球没人接,只好继续陪着对方把戏演下去。于是,他把黄巢的诗解读了一番:“黄巢的这首诗意境很特别,你看,‘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表现出了一种全新的思想境界。自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一出,菊花就和孤高傲世的隐士结下了不解之缘,几乎成了封建文人孤高绝俗精神的一种象征。黄巢的菊花诗,却第一句写满院菊花在飒飒秋风中开放,菊花迎风霜开放,固然显出它的劲节,但时值寒秋,‘蕊寒香冷蝶难来’,却是极大的憾事。在飒飒秋风中,菊花似乎带着寒意,散发着一种幽冷的清香,不像在风和日丽的春天开放的百花那样香艳四溢浓香扑鼻,因此蝴蝶也就难得飞来了。诗人就想,有朝一日自己作了‘青帝’,就要让菊花和百花一起在春天开放。黄巢既赞赏菊花迎风霜而开放的顽强生命力,又深深为他们所处的环境所遭遇的命运而愤激不平,立志要彻底加以改变。这种立意,在文人的咏菊诗中并不多见。”
李程钜对黄巢的菊花诗太熟悉了,讲起来头头是道。事实上,胡志诚对黄巢的菊花诗也是背得滚瓜烂熟的,但是,他却不能像李先生这样讲出那么多道道来。听着李先生讲解诗意,胡志诚竟觉得很享受,便鼓励李先生继续讲下去。
李程钜似乎也觉得找到了知音,于是继续兴趣盎然地讲解着诗意:“在一般文人的笔下,咏叹菊花,通常总是引起一种感情:那就是孤芳自赏。黄巢却有别于此。在他看来,蕊寒香冷是因为菊花开放在寒冷的季节,他自不免为菊花的开不逢时而惋惜。所谓‘他年我若为青帝’,就是黄巢要建立自己的天下。因为有了这层意蕴,使得黄巢的菊花诗与和一般文人的菊花诗大为不同,其意境更为雄健,其思想更为深远。”
胡志诚听到此处,深为感佩,便不住的点头。
李程钜得到鼓励,便继续说:“也许黄巢是这么想的,菊花和桃花同为百花之一,理应享受同样的待遇,换句话说,天下所有的百姓都应该生活在温暖的春天里。,菊花独处寒秋,蕊寒香冷,实在是天公极大的不公。因此他决心要让菊花同桃花一样享受春天的温暖。这首诗表现了黄巢有一种希望天下大同的平等思想。”
“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首古人的诗,李先生竟能解读得如此绝妙,李先生是不是也感同身受啊?”胡志诚此时是在由衷的赞叹了。
李程钜已经看出胡志诚是真心喜欢这首诗的,于是,他继续说:“面对一首古人的诗,可以有不同的解读,关键是看读诗的人的情怀。”
听到这里,胡志诚试探着说:“我听说黄巢还有另外一首菊花诗,是吗,李先生?”
李程钜面露笑容:“钟老板,谁说你不懂诗,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吧?”
胡志诚心中还是有所防备,便说:“在李先生面前,我可不敢造次。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我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读书人在一起谈诗论对,是高雅之事,谁敢笑话。”李程钜听到钟老板说黄巢有第二首菊花诗,心中早已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他苦苦待待的人,于是他兴奋地说,“黄巢确实有第二首菊花诗。他的第二首菊花诗是考进士不中以后,于农历九月九日是重阳节写的。黄巢借诗言志,用众花凋谢暗喻当时的统治者必然失败。诗中用黄金甲比喻菊花,黄金甲一语双关,一是形容菊花花瓣片片金黄,另一层意思是比喻当时义军的战服。黄巢出身盐商,在那个时代是不准当官的,因此,黄巢参加科举考试屡试不第,萌生了参加义军的想法。后来他果然率众参加王仙芝的义军,王仙芝死后被推为义军头领,得以统领全军,号冲天大将军。”
“冲天大将军!这名号真响亮”胡志诚笑了起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李先生正步步引导他说出黄巢的另外一首菊花诗,于是笑了笑说,“我记起了黄巢的第二首菊花诗了,‘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冲天大将军’正是取自菊花诗中的‘冲天香阵透长安’之句,是这样吗,李先生?”
“你终于讲出来了!”李程钜如释重负般地说。
胡志诚以为李程钜要动手了,便先下手为强,一把扭住他的手,使出擒拿功夫,一下子就将他制服,把他的脸压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李程钜痛苦地叫道:“哎哟,轻点!轻点!我痛死了!”
胡志诚厉声喝道:“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手上却没有松劲。
“我一个教书先生,我说是什么人?”
“不,你分明是国民党狗特务,在这里装模做样的,要引我上勾对不对?”
“你先松开手好不好,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翻脸就翻脸。”
“你老实点,你今天千方百计引我念出黄巢的诗句,到底想试探什么?”
“我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明白,你老实点。”
李程钜被胡志诚制伏,心中曾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个钟老板不是自己苦苦等待的人吗?但是李程钜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于是他朗声说道:“你不就是来找我要两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李程钜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铁锤……镰刀。”
胡志诚这才松了劲,放开他的手,回道:“工农革命。”
两人终于对上了暗号。
李程钜一脸的不满:“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胡志诚面对面地双手紧紧地握住李程钜的双手:“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正当胡志诚去寻找同志的这些日子里,韦保宁在城里也没闲着,也在四处寻找女匪的线索。为了引出那失踪的玉如意,韦保宁想出了一计,对城里唯一的玉器店老板说,江湖上有人放出消息,有一把翠绿色的玉如意近来流落到了高山县地面,如果有人拿着这把玉如意来到店里,务必把它留下,他愿意出价一千块大洋收藏这把玉如意。
这个开价让玉器店老板很是动心。
与此同时,韦桂忠与陆振宁继续在岜思山上寻找女匪的踪迹,他们俩从飞鹰峰转到西陵峰,只见西陵峰的山腰上有一座破败的庙宇,两人扛着长长的火铳,迤逦而来。
夕阳西下,暮鸟投林,两人来到庙前抬眼一看,只见庙门上书:“龙母神庙”四字。大门两边还有一副对子,字迹班驳,依稀可见。陆振宁早年读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便仔细辨认起来,只见那对子写道:“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陆振宁也不解何意,便没有细究。入得庙来,但见一位老和尚,须发皆白,盘腿而坐。菩萨身后有两块牌匾分别写着:“神镇四方”、“有求必应”。
两人上前跟老和尚打了个招呼,老和尚便带他们俩找地方歇息去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刻,他们正睡在一个巨大山洞的入口,而这个山洞正是他们日后要苦苦寻找的山洞,可是他们却浑然不知。
韦桂忠和陆振宁在岜思山西陵峰转悠了几天。后来陆振宁终于在三叠瀑布附近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天,他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一块破布,拾起来一看,破布上还沾着许多血,已经凝干。
“队长,我有一个重大发现!”他举着破布条说,“这里有一块沾着血的布条,你看,是不是女匪受伤了,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
韦桂忠走近一看,骂道:“你这个傻小子怎么就长了个木瓜脑袋!这怎么可能是包扎伤口的布条,这是女人用过的烂布条!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出血,乡下女人就胡乱用这种烂布条垫一下,懂了吗,笨蛋?”
“女人用过的?”陆振宁不服气,争辩道,“那不是说明女土匪来过这里吗?”
韦桂忠一亮:“也对啊!你这傻小子,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还不完全笨。”
陆振宁得到表扬,更加得意:“女土匪也是女人。这说明,这附近很可能就有女土匪的藏身之处。”
陆振宁说的没错,那块破布条正是小兰丢弃的。智贤交代过,绝不能随便丢弃任何东西,以免给人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每次他们烧饭过后,都要把火灰清理干净,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小兰是个女孩,女孩自有女孩羞于启齿的事情,特别是用过的破布条更是羞于让人知道,于是,她就悄悄丢弃在草丛里了。
按理说,这方圆百里的万兵山到处杂草丛生,一块小小的破布丢弃其间,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呢。可是,偏偏就让陆振宁给发现了,这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韦桂忠思考片刻,便对陆振宁命令道:“分头仔细找!不放过任何一条沟一块岩石!女匪栖身的岩洞必定就在附近。”
功夫不负有心人,陆振宁终于找到了莲花洞的入口。在一块大岩石背后,有一片青翠的藤蔓覆盖着,远看并没有什么洞口,走近去掀开藤蔓,才见到两块岩石之间,有一个仅容一人侧身进入的洞口,进了洞口走几步,便觉豁然开朗,洞中竟有一块相当于几个房间的开阔地。岩洞的顶端有透光的缝隙,因此洞中的视线还是挺好的。
陆振宁赶紧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队长。
韦桂忠进洞仔细查看,发现洞壁上确有一些烟火的痕迹,而且地上很干净,显然有人住过。韦桂忠大喜过望,猛拍了一下陆振宁的肩膀:“傻小子,你立大功了。”
他随即命令陆振宁在洞里守候,自己要下山调派人马上山。
陆振宁一听说让他一个人在山洞里守候,显得非常为难地说:“队长,我一个人留在山上,行吗?”
韦桂忠看出了陆振宁心中害怕,便拍拍他的肩膀说:“怕什么,别忘了,你是一名警察,况且,你手中有枪!”
陆振宁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话说李程钜已经跟胡志诚对上了唐诗,但胡志诚却还出手制伏他。李程钜痛苦之中说出了接头暗号,胡志诚这才松了手。
李程钜揉着生疼的胳膊,不无怨恨地说:“你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眼力劲啊,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你的所作所为,仿佛是在设一个陷阱等着我,我不得不防。”
李程钜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这不是心急了吗。是,我们应该先谈论唐诗,再引到黄巢的两首菊花诗。我为了让你省掉一些枝节,便把这首诗挂出来了,并主动与你谈起了黄巢。我这不是急着要和你相认吗?”
胡志诚笑着问:“好像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吗?”
“没有,我也是猜的,不能确定。”
“你为什么就能猜到我们是同志?”
“你嘴巴上的假胡子暴露了你的身份。”李程钜说完,大笑起来。
胡志诚一愣,随即也跟着大笑:“原来你早就看出了破绽。”
“你的胡了是粘上去的,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得出来。”
胡志诚摇着手指对李程钜说:“你呀你,难道你是火眼金睛?”
李程钜笑道:“火眼金睛谈不上,但我还可以给你身边这位小兄弟相相面。”
罗元元自从进门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李先生要给自己相面,一时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敢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罗元元踌躇了一会才说:“我叫玉东哥。”
“玉东哥?你真的叫玉东哥?”
“是呀,我叫玉东哥,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吧,玉东哥是男孩的名字,可是,我明明看得出来,你这位小兄弟并不是男儿身。”李程钜说完,独自哈哈大笑。
罗元元窘得满脸通红,强辩道:“你胡说,我怎么不是男儿身!你再胡说,我真的生气啦。”
胡志诚知道已藏不住了,便说:“算了,我们在李先生面前,简直成了笑话。好在李先生是我们的同志,如果是敌人,我们早就有麻烦了。”
李程钜笑着说:“说实在话,你们这一招的确骗过了好多人的眼睛。不过,以后还是少做这种乔装为好,一旦露了破绽,反而弄出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行事靠的是周密的计划和安排,不能过多依靠乔装打扮来隐藏我们的行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