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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王府,早有府中的医药供奉*外加几个仆妇侯着,刷马一样把杨鲲鹏浑身上下洗刷干净,然后大概处理了他身上的伤口,紧赶着告诉了他些基本的规矩,杨鲲鹏就被带到一间园子外边侯着了。
一路上,杨鲲鹏一直低头看着脚下,仆役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多嘴不张望,谨守着分寸。等到站在园门外的时候,正是他的右脚脚踝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的时候,那供奉只给他大概包扎了一下,免得二次损伤,时间紧急,来不及进一步治疗,当他到了园外原本只局限在踝部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右腿。
还好,那位晋王王妃并没有让他站多久,可是要走进屋,这对他来说更是折磨。杨鲲鹏不愿意一瘸一拐,那固然可能博取对方的同情,可也容易让人小看了去。绷着劲,忍着疼,杨鲲鹏跟着出来叫他的刘洪义进了屋。
这是个会客的大厅,中间隔着水晶帘子,里边坐了什么人,从外边是看不见的,杨鲲鹏也没那个好奇心去看。
“草民……”
“免礼……呵呵,你这孩子可是真够倔强的,我知道你受伤了,老刘,端把凳子给他坐着吧。”
一进屋,王妃就说了免礼,可是杨鲲鹏仍旧恭恭敬敬的朝着帘子行了礼——不是杨鲲鹏自己犯贱,毕竟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灵魂谁愿意无端端的矮人一截?可是这个时代,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上下鲜明,对方是长、是尊、是上!自己如今还有求于人,那这礼最好是守,被当成小古板,总比当成轻浮浪荡子好。毕竟,“凡是大人物都喜欢个性分子”那只是电视剧。
更多的时候,作为享有特权的上位者,大多对遵守规则的下位者更有好感。如今看王妃的表现就知道,虽然嘴上批评,可是语调倒是有几分喜欢。
行礼之后就座,却是不用坐半个屁 股,毕竟这不是某朝,礼制还没到那么虚伪的地步。
“你拦轿喊冤,可有状纸?”
“有!”杨鲲鹏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布,正要跪着呈上,肩旁却被一压,又刘洪义被压回了凳子。手上的白布也接了过去。
王妃接过白布,展开之后也是一愣,只因为她手中捧的竟是一卷血书!
“这是,你自己写的?”
“是。”
“谁教你的?”
“没人教,无笔无墨,满腔冤屈也只能以血写就。”
“……”王妃轻叹了一声,这白布大概是从某件衣裳上撕下来的,上边的字迹初一看不算差,仔细查看便能看出仍旧稚嫩少了时日的淬炼,可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异常难得了。低头看看正探头也朝血书上看的儿子,王妃不由得起了个心思,“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
“你放心,你这状纸我收下了。剩下的日子,你便在王府中安心住下吧。”
“谢王妃娘娘……”
杨鲲鹏被人带走了,与母妃约定旁听绝不开口的世子赵璞朝着王妃吐了吐舌头:“好多的血,一定很疼吧?”
“这孩子,也算是神童了。为父申冤,为家奔波,璞儿你可是要和人家学学。”
“我是晋王世子!以后有谁能欺负我家?”
看着儿子,晋王王妃苦夏摇头,儿子天真烂漫是好,可是生在藩王家,如果长大了还是这般天真烂漫就是祸了!
王妃在城外的时候还在犹豫是是否接下杨鲲鹏的冤情,如何到了王府就这么干脆利索呢?
原因自然是晋王已经事先与王妃商量过了。
这个“千户叛国”一案的起因,其实不过是一个想升官发财想疯了的二百五擅自做主而已!
大同府千户所千户冯真去年取了一房小妾,耐不住小妾的耳边风,正好坎儿堡所属坪沟县的王百户得罪了这位冯千户,他就把王百户降为总旗,将自己原来是世袭总旗的妻弟升为了百户。
诚然他也知道他的这位妻弟本身没什么本事,没有还喜欢搞小动作外加是个官迷,所以特意将他放在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很长时间王百户没被降职的原因,那地方没什么人愿意去。
可谁知道这位百户刚上任就接到了县衙里那边来的通知,说是知县英明,查出了一个鞑子的密探——
有功劳,武人是不能独占的,特别还是杨八福这样一个品级不算高的千户。而且密探这种事情大多是牵扯甚广,杨八福也不敢隐瞒,谁知道今后什么地方拔出萝卜带出泥,把王半仙折腾出来?那时候,不管他知不知道,单就隐瞒不报来说,已经是死罪了,所以现在还不如将这事砸实了,一了百了!
本来按照惯例,应该是各方面联合报上去,当然,在上报的过程中少不了功劳又被自己的上司截留,可是这最大的一份当地的驻军、文官、锦衣卫绝对是拿到了。可是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功劳,这位张百户却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应该”~
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破绽,而是他觉得这功劳太小了!要是不止抓到了奸细,而是有人勾结,那这案子可就大了,案子大了,他的功劳自然也就大了!
当天晚上,张百户就把杨八福一群人给抓了,而赵勇则是原本那位王百户吩咐仍旧和他一条心的手下暗地里做的。
紧接着,杨八福自然是被下了大狱,严刑拷打,就是为了让他供认“通敌的事实”,外加“招供同党”!
这位张百户在兴致勃勃的构陷大案,并且通过锦衣卫的渠道,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全都一级一级呈递上去的同时,却不知道他件事引发的动荡,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当今的朝堂上,正是东厂和锦衣卫互相争斗□□的时候。东厂原本处于优势,可朝中文武虽然对这两方都看着别扭,但终归锦衣卫指挥使是个三品将军,是个正常男人,相对来说还能容忍一些,所以行事之时也就不免偏向了一些。无形中,让双方形成了僵局。
但是这封密折,以及之后山西铺天盖地发来的奏章,却顿时让形势逆转!
锦衣卫指挥使谢峦,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拿刀劈了那个张兀ㄕ虐倩〔坏庵质焙蛱羝鹗露耍倚惺虏幻兀k虏恢埽衷诰嗬胨ト瞬殴硕嗑茫靠墒且丫煜陆灾耍
谢峦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立刻下命令拘了张兀缓笊闲蛔镎邸2还撬饷醋隽耍跻挛谰统沟装芨r恕k运衷谥荒芤惶醯雷叩胶冢νφ兀∫钦娴淖詈笞盗苏馐歉鼍齑蟀福ド贤诔鲆蝗和u新艄摹岸玖觥保遣坏昧松罚炊艿檬ド闲湃危
于是谢峦一梗脖子,在朝堂上咬定了张夭皇俏芟荨a柑斓脑绯际且云芙崾
这些晋王当然都清楚,谢峦这次做的实在太过,要是真让他办成了,不但武将死一片,文臣倒一片,就是他这个藩王说不得也要跟着倒霉。这种事情,他就算是要抽身事外也不行了。正好杨鲲鹏送上门来,他固然是来求晋王申冤的,晋王又何尝不想利用他?
当今皇上先天病弱,耳根子也就软,要是他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孩子千辛万苦替父申冤,还刺血明志,说不得他这位摇摆不定的堂兄就要偏上一偏了!
颢永顺十六年秋八月十六日,晋王上书,书中无字,却附一白卷血书。次日,锦衣卫指挥使谢峦罢职入狱。
这也是“杨鲲鹏”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