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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狂确认喜宝无恙，整个人冷静了许多。
听见杨侑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却是浑然呆滞了一瞬。
眼前的翩翩郎君眉清目秀，身板笔直挺拔，穿着那一身火浣袍，神采奕奕如神人。
而那脸型那轮廓，渐渐和记忆中一个少年重合。
“你......小侑子？”
想当初匹马狂刀闯天涯，在秦国境内撞上了流民扮相的小子和老头。
那崽子还说自己是个大人物，出来游历增长见识的......
额，那脏兮兮的打扮，举止更谈不上半点风度......当时只当那是一个满口大话的野小子罢了。
张狂还笑话哪天他真成了大人物，上门讨个差事可别嫌弃。
“......”
重逢没有太多感动，连接风洗尘，喝酒叙旧的机会也没有。
嬷嬷枉死的缘故，张狂有些失神，怀里的娃儿醒了过来，哇哇哭嚎，他便抱在怀里轻轻摇动，同时转身进了屋里，那小时候照顾自己的嬷嬷躺在地上，血液流成一汪红红的血泊。
他实在是不忍心，别过头去，生离死别太多次，可是他还是平复不了那种内心撕裂的痛苦。
张狂沉声道：“她是个好人，我早该想到的，他们是要我死......我连累嬷嬷了......”
夜色已深但灯火通明，大部分人都汇集到青湖畔逛灯会，所以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世事总如此。”
杨侑轻叹一声，这世家大族之间的明争暗斗血腥残忍，讲不了一点人情冷暖，你心软你慈悲，那你，还有你所有珍视的人迟早都会是那屠刀下的冤死鬼。
要想活，只能狠！
身后锦衣卫指挥使不觉间走出阴影，向他递出一道密报。
杨侑看了一眼，向前一递，“给你派发任务的是严家，我已经安排人过去处理了。”
张狂抱着喜宝失魂落魄地坐在桌边，摊开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张家指派严家，严家又秘密派人给他安排任务的完整过程。
“那这么说，这是一个圈套？张家要通过我来试探你的护卫，哦对，顺带还能弄死我......毕竟成国府如云，我便是外面搅动风韵的狂刀悍勇也定会死得透透的！”
这事儿让张狂想明白了一些事——有人天生下来就碍了别人的眼！
身为张家的庶出子，习武天赋却是远胜过嫡系的张晋。
对别人的地位有威胁，那就是原罪！
张家想方设法都希望他死，免得他有朝一日回来，搅得长宁张家天翻地覆！
他意识到这一点就对了。
这正是杨侑所期望的，长宁张家能量巨大，始终是百年家族，开枝散叶，相比彻底毁灭，让他们换个主子，为自己所用才是最好的选择！
杀严家是第一步，让张狂回去抢下家主之位，便是第二步。
杨侑嘴角一扯，呵呵笑了，讲到底张家现任掌舵人没有那眼界，多半也是让人当枪使了，否则怎会想不开招惹成国府。
张晋是吗？
我刚刚撤了他的职，转眼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不怎么高明的圈套。今天可不仅有我的护卫，还有李府和镇国公主的护卫，就你一个人，若非有我授意，连近身都做不到。而且冲撞了我是小事，惊扰了公主，那就是没得商量的死罪。”
“你说得对。”
张晋是半点都不否认，那屠满门还算正常，但是......他神情复杂地看向杨侑身侧浅绿色罗裙的姑娘，还有那个会牵丝控偶的......
前者出剑如同鬼魅，致命而迅速；
后者的特制丝线，柔韧无比，寻常武道高手撞上都要吃个大亏！
而这，恐怕仅仅是成国府的冰山一角。
张晋安抚好喜宝，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苦笑，他想了很久，最终是有了决断。
“小柚子......啊不......世子殿下......”
张晋此生唯一的牵挂，就是尚在襁褓之中的闺女儿，而今却是有人迟迟不肯放过他。
——张家！
“有人生来就碍了别人的眼，生来就该死，但是我偏偏不信！张家弄不死我，就害死我的娘亲，害死我的妻子，现在还想要夺走我唯一的......有的东西我必须回去拿一下了！”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何况狂刀悍勇张狂！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他是想明白了，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了制造问题的人！
饶是他这么一个匹夫，怒也能血溅五步！
“张某有一事相求。”
……
青湖灯会，人潮汹涌。
短短的插曲并没有打断元宵的盛会。
灯笼挂满街头，青石板街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人间烟火气便是那路边摊的小吃，是那街头嬉闹孩童手上的烟花，是那炭烧四溢的肉香。
安宁祥和，没有战乱，
家有余粮，路不拾遗。
就这景象，便已经是人间天府，令天下人都向往不已。
“糖葫芦~！”
“卖糖葫芦嘞——”
惊春远远地便望着那卖糖人，那放慢的脚步、渴望的眼神，以及灯光映照下，红扑扑的脸蛋。
“想吃啊？”
“……不……”
身侧的俊秀公子会心一笑，阔步上去，掏了掏腰包，摸出几两银子，已经很多了，这么多钱够寻常百姓好久的开销了。
惊春此生都没用过这么多钱！
见他乱花钱不由得有些心疼，抿着嘴唇追上去。
杨侑回来的时候扛着糖葫芦，摘下一串最大的给她，脸上还挂着无邪的笑颜。
不等惊春感动，就有一个手掌伸出来勾了勾。
“一串五十文！”
“唔……贵……”
惊春贝齿轻咬红唇，捏着裙摆，摸了好久，终于摸出几文钱，满脸窘迫，又红又烫。
她恨不得把脸埋到胸口，“我，没有钱。”
杨侑痴痴笑了，剑术无双，少言寡语，却原来是个傻乎乎的姑娘，有些反差，反而让他生了想要逗弄的心思。
“没钱就欠着，或者帮我做事抵债。”
惊春抬起头，“我……帮你……什么都不要……”
“……”
杨侑浅浅笑着，揉了揉惊春的脑瓜，“傻啊，办事就得要报酬，活儿可不能白做！那些个无良主子，就喜欢欺负你这种傻子！”
惊春仰着下巴看向他，摇摇头。
“……你……不是……”
“而且……是我想帮你……”
“还有……我不傻！”
姑娘的脸在夜色的灯光里显得更加动人。
“给，不要钱。”
杨侑把糖葫芦塞到惊春身前，温声道：“吃姑爷的用姑爷的，哪有收钱的道理？糖葫芦就是给你买的，拿好吧！”
“......”
惊春使劲儿点头，悄悄用裙摆擦了擦手，抿着粉红嘴唇，接过分量十足的糖葫芦。
这糖葫芦沉甸甸的。
她舔了一口糖衣，甜甜的，甜到整个人都幸福起来，脸颊划过两道晶莹的泪痕。
“诶呦，你怎么还哭了，我不要钱，白给你的！”
“……甜……”
“糖葫芦而已嘛，还有很多的，以后你想吃姑爷就给你买，咱们天天吃！”
杨侑拇指擦干她的泪痕，噗嗤一笑，“哈哈哈，都哭成小花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