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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吕努力驱使着自己有些僵硬的双臂,剥下了身上已不能称之为白袍的衣衫,看着沾于衣物上头的血迹,很明显的有些不同,再细细一瞧,衣裳胸口处的地方破了个洞,虽细却长的样子让他不由转头看向桌上那把他刚刚取下的匕首,漆黑的匕身同样狭长,他拿起比划了一番,断定便是此物划破了衣衫。
他埋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胸口处,发现光洁无痕,根本不像曾受过伤的样子,连道细微的疤痕都没有,不过,他却觉得这地方有些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眉头微皱。难道这件衣裳当时并不在他身上?
不对,他记自己出门远行之时穿的就是这一身,可若如此,自己身上怎么可能没伤口呢?
他一边皱眉沉思,一边慢慢穿上了宜修送来的衣裳。
换好衣袍,他仍百思不解,抬起头怔怔地望向门口出神,房门外的院子里只种一株两人合围大小的大树,奇怪的是,这个时节,外头的树都郁郁葱葱的不见黄叶,可这棵树连一片叶子都找不出来,看来是已经枯死了。
目光下落看到那干枯的树皮时,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地便去瞧自己的双手,那种感觉就像他的手也似那树皮一般,明明他的双臂并无异样,然那错觉就像是生了根般萦绕于心头,挥散不去,让人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楚吕撇头,再次看向桌面上的匕首,稍一犹豫,伸手便要去取,但伸到一半却又迟疑了。
回头环视了屋子一圈,见一旁条案上的烛台旁放着把剪烛芯的小剪子,楚吕大步上前拿起瞧了瞧,头尖的正合适,便大步出了屋子,三两步就来到了枯树下。
树根处以山石围了一圈当作花圃墙,高低宽度正合宜,他撩袍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
一手拿着剪子抵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处,微微一用力便刺了进去,鲜血随即从伤口处溢出,结成一粒血珠后又停下了,久久不见落下。楚吕呆滞地瞧着,又加重了力道,剪子头也离了原来的地方,拉扯出一道口子,这一回殷红的鲜血立刻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处涌出,沿着掌迹滴落下来,他怕弄脏新袍子,忙将手移到一旁。
可奇怪的是,血珠滴了两三滴,又没了,他不由蹙起眉头,抛下剪子伸手抹了抹伤处,待沾于上头的血迹被拭去后,愕然发现伤口竟已结了痂。
这么快?
一时间,楚吕自个儿也懵了,张口呆呆地怔了半天,才愕然回神,心中有了计较。
难道说,当时自己胸口确实被刺伤了,只是伤口愈合的太快太好,以至于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
他长声叹息,有些烦燥地抓了抓头发,越发闹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为了何事出了远门,那时莫叔说什么来着,他苦思冥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当时他说了句什么话,而后自己便离了家门,日复一日的赶路,虽然辛苦,但他却心情愉悦,后来,后来……之后的事他便没了印象,待醒来时自己身处于一个石棺之内,一条大蟒趴在半开的棺盖上已没了气息,缓缓滴落的蛇血落于棺内,连他的衣裳都沾上了不少,他一醒来便匆匆离了那个破落的地方,茫茫深林他走了不知多久,才来到了这里,至于这期间又发生了何事,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长叹了口气,他缓缓起身,打算回屋。
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还是先回去再说,至少爹娘和莫叔定然知晓他是为了何事离家的,兴许后头的事他也能想起来了。
将将要提步,一物缓慢自视线内划过,他一顿,看着轻落于脚旁的树叶。
是从院墙外飘来的?
他抬头看向墙外,一眼望去并未见着树梢,到是头顶多了抹绿意。
他呆呆地望着枝叶浓密的树冠,有些不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形。
刚刚明明都是枯枝,可现下……
“施主。”
楚吕正错愕之时,忽听到宜修的声音,传头看去,果然见他端着掌盘站于小院门口,浅笑望着自己。
楚吕冲着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宜修的视线划过楚吕身后的大树,但眼中却不见丝毫讶异之色,端着吃食踱步而来。
“老纳替施主准备了些吃的,不过,素菜清淡,只能将就些了。”宜修说着,悻悻地笑着。
寺里准备的自然是素菜,只是潜龙寺久无香油钱,便是素菜也显得十分寒酸。
楚吕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屋内,一碗白饭一碟清水白菜,的确如他所言寒酸的很,他看了许久也提不起一丝食欲,只是想在是他一片心意,也不好拒了,便在桌旁坐了下来。
宜修也不走,挨着桌旁坐了下来,楚吕抬眼只是淡淡扫过他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怕是想问院中那株大树吧,只可惜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施主姓楚,可是昔日齐鲁国陵南郡的药材富商楚家?”
楚吕双眼一亮,望着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到是宜修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是楚家的那位楚吕?这都几百年了,齐鲁国都覆灭三百载了,饶是楚家公子昔年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到了现在也该化成森森白骨了,怎么可能还坐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呢。
楚吕自然看出他眼中的怀疑,却不知他想的是何事,只道他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而他又苦于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两人默默不语的坐了片刻,宜修忽感到腹中饥饿,也未多话,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楚吕一直住在寺里不曾离开,宜修望着每日快速消耗的菜地里的大白菜,就忍不住连声叹气。
本来还指望多收割一些拿到山下卖了换银子,也不至于到了冬日忍饥挨饿,可眼下看来,这银子是指望不上了。
再想想那个自称叫楚吕的,他未提及要离开,他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至少他不曾嫌弃他的素菜,看来,还是要抽空去砍砍柴,采采野菜,反正这些东西山下的大户人家们都用得上,大鱼大肉吃多了就偏爱这些山间的野味。
而当宜修为了众人的生计苦恼不己时,楚吕却是每日气定神闲的吃,睡,而他一天大半的时间是花在忌空身上,听着他扫地不停的说话,烧火还是继续说话,而他从最初含糊不清的吐字,到如今己能清晰的说出完整的话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想,或许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这日,宜修挑挑拣拣,总算将三人的饭菜都盛好。
忌空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吃的不能马虎,楚吕年轻体壮,饭菜也少不得,到了最后,也只有他能省。
叹了口气,他正要吩咐忌空将饭菜给楚吕送去,转头就看到忌空己端着饭碗站在灶台边吃上了,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得自己送了。
潜龙寺虽受过前朝皇族香火的供奉,但地方实则根本不大,大概也与京都的那些小寺庙差不多大,只有前后两殿,后殿之后有两个小院,一个是寺中僧人居住的,稍大些,而小的院子则是拿来让远来进香的香客暂住,宜修很快便到了楚吕的屋子门口。
宜修进门的时候,楚吕正将宜修借于他的那身青袍折叠齐整放于床榻上,而他身上穿的仍是来时那身的白袍,不过是左胸口处有道缝补过的痕迹,那还是宜修帮他补的。
当宜修看到他这身衣裳的时候,明显愣了下,继而又转念想到许是那身脏了。
他将饭菜放于桌上,招呼楚吕过来吃饭。
“我要走了。”楚吕坐到桌旁时说道。
宜修正要出门,忽听到楚吕的话,身子一滞,下意识的问道:“施主要去哪里?”
“回家。”楚吕吃饭慢条斯理的,但回话到是干脆的很。
“回家?可是你的家……”宜修回身走到桌旁坐下,“你知道楚家在何处吗?”
楚吕放下筷子,撇头望着他。
那日他不是说过么,怎么隔了几日就不记得了:“齐鲁国陵南郡。”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现如今哪还有什么齐鲁国,便是陵南郡,现也改名为万陵郡了。”明明楚吕说得事在寻常人看来是桩十分荒唐可笑之事,可宜修却不知为何在这暖阳高悬的日子里觉得仿佛身至冰窖,心慌不己。
宜修回头望了望院子,不由抚额。
难道,疯的不是眼前之人,而是他?
“什么?”楚吕皱眉,双眸凌厉的看他。
见他一脸肃穆的模样,宜修觉得自己是真得疯了:“齐鲁国那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期间也改朝换代了好几回,而你口中的楚家早己不复存在,你若真是楚家公子楚吕,那也是数百年之前的事了,现如今这里是万临国,而昔日陵南,陵北两郡合并成了万陵郡,你们楚家怕是一片瓦都找不到了。”他看着楚吕的脸变得冷若冰霜,看到他的手微微打颤。
楚吕的脑海一片空白,但奇怪的事,他除了觉得空落落的以外,竟不觉得惊讶,亦不觉悲伤,只是觉得有些空。
他看着宜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据说当年楚家公子,便是你出门去提亲失踪之后,你双亲派人四处找寻,因久久不得你的消息,未过多久你娘便重病过世了,没隔两年,你父亲也离世了,楚家就此消声灭迹。”宜修说罢,忍不住溢出一声长叹。
“若真是数百年前之事,你又为何会知晓这些?”倘若楚家是皇族,事过数百年有人知晓不稀奇,但楚家不过是地方商贾罢了,勉强算得上富贾一方,但又怎么可能真过了几百年还有人知晓。还有,他说他是为了提亲出的门,可他自己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因为老纳的祖上,曾在楚家做管事,直到楚老爷去世才离开。”宜修说着,又加了句,“老纳有楚氏族谱为证,这便去取来。”
说罢,宜修便要起身去取证据,忽又听楚吕问他:“你为何相信我,不觉得是无稽之谈。”
若换做是旁人,定是会觉得他在胡言乱语,可他却一本正经的听他说,还告诉他这些。
宜修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指了指外头院中那株正迎风招展的大树:“那日,老纳我看到了,是你的血让它枯木逢春。”
原来,是因为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