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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的寂夜中,唯有月光散落,铺开长路霜华。
这寂夜中,蝶兰盘膝而坐,她周身浮动着幽紫光晕,好似点点萤火汇集而成。
蛇池中,群蛇于月华之下俯首瑟瑟,恍若称臣。
而它们的王,正是台上静坐的少女。
蝶兰是有灵根的,亦有修为傍身,不过她们蛊族对修炼的划分不那么明确,更多时候,是以蛊师的等阶来明确实力。
蝶兰实力不弱,修炼与炼蛊两不耽搁,更是练就了百毒不侵之体。
这一切,追根究底,是在她从万蛊窟爬出来时,她便明确了,她要成为这南疆最强蛊师。
可现在,一个先天灵血之躯就在她眼前,她却无从下手。
蝶兰思及此处,修炼难免分神,她当即吐出口血来,一直闭合的双目亦突然睁开。
有点走火入魔了……
蝶兰皱了皱眉,颇有几分愠怒在。
下首蛇池,似乎也感受到了蛊主变化的情绪,嘶嘶声一片,伴着这寒夜虫鸣,分外吵闹。
本就有几分不耐的蝶兰眉头蹙得愈发厉害,她冷冷瞧着蜿蜒无边的夜色,蓦然转动腕上银铃。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蛇池中的灵蛇停止了吐信,更多的却是扭曲挣扎了起来,携着求生的不甘。
可蝶兰只是冷冷一笑。
既然扰了她的清净,还想轻易逃脱惩处,哪有这么好的事。
修炼被打断,蝶兰也没了再吸收天地月华的心思,她索性起身向外走去,心下一片闷燥。
道盟,又是道盟……
虽说南疆与道盟接触不深,但实则,她们蛊族人行事,多有受限。
蛊族人多是不爱搭理疆外之人的性子,更是行事随心,所谓善恶,在她们看来,其实并不明朗。
可道盟,道盟在,她们蛊族行事,终归是要收敛些的。
蛊族中人,虽然对道盟行事多有不服,但他们也不屑于投靠邪修阵容。
毕竟,比起邪修,道盟要显得好的多。
因而,蛊族跟道盟之间,都有些不成文的,彼此默认的规矩。
她蝶兰要是动了这先天灵血的修界弟子,那就是碰到了两方之间的红线,道盟不会轻饶蛊族,长老们也不会包庇她。
追根究底,这才是蝶兰闷燥的根源所在。
而初出茅庐的修界新秀弟子们,是想不到这一环的,他们对蛊族所知甚少,能想起来的,大概也就是这些隐世族群行事不羁。
连道盟招揽都不肯搭理的族群,不用想都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猜对了一半。
如今寨子里,大祭司不在,蝶兰就是主事人,她不想放人,他们还真别想出去。
桑晚被饿了几天,人都快饿傻了的时候,黑蛊拿着烤得香喷喷的鸡腿来看他了,一边拿着烤鸡腿在他眼前晃,一边问:“想不想吃?”
“想!”桑晚猛点头,他都好久没沾着荤腥了,这对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拿你的血来换。”
“不干!”
这样的诱惑,其实也持续几天了。
桑晚饿得很难受,他其实也没有饿得很彻底,小师妹的乾坤袋还在手上,她备着的干粮好歹能保证他们不饿死。
但,干粮是冷的,终究比不上热腾腾的饭菜;再者,干粮全是素的,半点肉食不沾。
桑晚吃在嘴里,总感觉缺点什么,又不可能说出来让大家一块儿添堵。
因而,他真的很难受啊!
“师妹,道盟的人怎么还不来啊……”桑晚恹恹地窝在角落里,再没人来救他们,他可能真要对吃的缴械投降了。
“快了,师兄。”曾窈很少叫桑晚师兄,这会儿这么叫,一是安抚,二是提醒桑晚,记得他的身份,绝不能为了一口吃的折腰啊。
“啊……”桑晚深深叹了口气,明明刚吃过东西,可他现在还是感觉饿得慌。
桑晚看着房顶发呆,半晌后,忽然道:“他们要是再不来人,我可要玩赖的了。”
他们被关了这么久,再过几天,蛊族的要是没耐心了,把他割腕取血了,那可不行。
曾窈没把桑晚的话放心上,她想,桑晚的玩赖,大概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过,是自家师兄,她还是哄哄吧。
“大抵这两日就要到了,再等等。”
“希望吧。”桑晚感觉,他对道盟办事的效率,已经不抱希望了。
而此刻,道盟一行人,已至苗寨之外。
蝶兰不能不开寨门,她携着一众黑蛊,警惕打量着这几个修士。
道盟的人来得不多,但为首之人的修为,就是蝶兰也看不出来的。
她吩咐族人上了茶,兀自坐上主位。
虽说,这几个修士年纪可能大了她几轮不止,但在蛊寨,她就是主家,坐主位无可非议。
几个修士安然落座,那不疾不徐的模样,看不出分毫不满来。
蝶兰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她,这位天赋绝佳的蛊族少女。
为首的擎峦峰掌事秦执含笑开口道:“听说,我们修界有几个不懂事的小辈,被圣女暂时扣在了寨中。”
“是,怎样。”蝶兰大大方方承认。
她端起茶水抿了口,视线扫向在座的所有人,也不等这些人文绉绉的继续提问,直接开口道:“他们闯进我蛊族地界,又杀了我的灵蛇,我把他们扣下来,不过分吧?”
跟着大祭司接触过几次道盟的蝶兰清楚,道盟十分讲究礼数,也讲究一个对错,她要是想留下那几个人,必须先抢占先机。
听蝶兰这么说,秦执只觉眼前一黑。
万归宗一直有开设,有关于修界五州志的授课,其中,关于南疆的风俗讲授也不少。
桑晚他们这群小崽子,一来就杀蛇,明显是没好好听学,看他回去怎么教训他们!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秦执整理了一下心情,面上是一派肃穆之色,他道:“这之中,可能有些误会,圣女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他们,也好理清经过,若真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定让他们好好赔罪。”
“不行。”蝶兰拒绝得干脆利落。
现在就是因为灵蛇死无对证,又因着是贺云起他们先踏入蛊族地界,她才有机可乘。
要是当堂对质,不就落实了,贺云起他们是出于自卫才动的手,那她可怎么留人。
听蝶兰拒绝得这么果断,秦执倒也不生气,他只是一派和气地开口道:“圣女啊,道盟与蛊族一向交好,这晚辈们要是冒犯了你,我替他们先向你赔个不是。”
“有什么该弥补的,我们道盟也会尽力弥补。”秦执说着一顿,道:“但这是非对错,也不能仅听一面之词,我们还需得见一见那几个晚辈,听一听他们的说法。”
“你说是吧,圣女。”
秦执这话说得漂亮,却是软硬兼施了,他能理解,年轻人嘛,年轻气盛的,对一些小矛盾有脾气很正常。
但这不代表他能对自家晚辈的处境坐视不理。
他现在客气,一是因为造访蛊族地界,要给予应有的尊重,二是他相信,蛊族人不会轻易伤及他修界后辈。
蝶兰闻言,也清楚了,这道盟派来的人,不是好糊弄的。
她招来黑蛊,耳语几句,那黑蛊便顺从地出了门,而蝶兰坐正身子,看向秦执,无惧道:“你说得是不错,但他们擅闯蛊族地界,本就有错在先,总不能你三言两语,就想坏了我蛊族的规矩,带走他们。”
秦执闻言,笑意微敛,他看着蝶兰,开口道:“早在半年前,我道盟便已知会蛊王,我修界子弟不日途经南疆,还望蛊族行个方便。”
“这道盟通行令,也是蛊王允诺过的。”
“道盟既已先行知会过,便不存在擅闯的说法,圣女如今紧揪着我修界晚辈踏足南疆地界这一点不放,不知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