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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县令说他是的“拳匪”家属
刘福禄跟着尤太上了一趟东山小西天终于见到了女儿刘宝童,他们就在原来靳义堂住着的那个地方躲避。在回来的一路上总是惦记着刘保蝉,虽然他们都说没有见到刘保蝉被洋枪洋炮打死,但是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就是说刘保蝉也许还活着。
香玉和香桂知道刘福禄要到遥镇,就想跟他偷偷回栗府见见老爷,赤岗理解她们的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拜托刘福禄一路上护着她们,并嘱咐若是遥镇不安全就让她们赶紧回来。
临走时赤岗问刘宝童想不想回家一趟,刘宝童说:“父亲大人也见着了,回不回也不打紧,要回也是想到遥镇见见大姨的儿子和女儿还有小姨妈彩芬,祭奠一下大姨姨父的亡灵。”
刘福禄想让宝童回,他想到了遥镇说说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洋毛子也不杀了,“扶清灭洋”的义和拳也不是什么保家卫国的英雄了,而是成了“拳匪”,让官府到处抓捕。
一个女儿家嫁人随主是正事,走了这一步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会为她们操这份心了。赵秀苹叫她们走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没想到她们干的却是男人们都干不了的大事。
自靳义堂置建了新宅刘福禄还是第一次进的,不但院门格式跟他的新宅照做的一模一样,就连院子里也是。到了这里,还以为就是到了他的新宅一样。
靳义堂置盖宅子的时候从开始到收工到全家住进去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他知道,也许是他们在被扈万坤赶出潞府的时候他刘福禄就没有见过他们一面的缘故,他们以为他就是成心不想见他们的。
其实,那个时候他正在庄上忙乡学的事,也是怕见到他们不但起不到安慰他们的作用,反而还会让他们对他胡乱的猜忌他是去幸灾乐祸了。
最初那个时候,他们是又吸鸦片又纳妾的,的确是让刘福禄一时不适应,对他们未免有点看法,他们在心里也能感觉到。
他们之所以有能力置建这个宅子,是他们在山上“落草”后盗抢那些大户们种植的罂粟所得到的财富,那可是比做任何事都来钱快的买卖。他们到了山上为“寇”,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花葵夫妻跟彩芬他们就住在一起,花葵开始跟着靳义堂也上了山上,刘福禄帮彩娇戒掉烟瘾后,花葵就重新到了戏班,他现在可是如意班的头牌,跟他师傅靳义堂一样,是戏班走红的台柱子。
靳义堂让花葵他们住在他的宅子里对他跟赵秀苹有莫大的好处,有了他们,靳义堂夫妻就能放心地离开宅子去办他们的事情。
当然花葵夫妻也是一样,除了住上了安全舒适的大宅院,他还能放心地到戏班演出。
刘福禄到了这里,花葵正好在,见到刘福禄毕恭毕敬的,还是一口一个班主班主的叫。
花葵夫妻最感恩刘福禄的是他帮助彩娇戒掉了大烟瘾,让他们夫妻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一起生活,他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宅子里除多了个彩芬生的儿子外还多了个叫孙氏的女仆,这是靳义堂给彩芬雇用的。
刘福禄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们靳义堂跟赵秀苹的事,一个每天说人道人的保长现在对着几个晚辈却语塞了。
花葵好像看出来刘福禄的心思,就问道:“班主不是今天才来到遥镇的吧。”
刘福禄不由得“嗯”了一声,尔后带着一丝疑惑问花葵:“你怎知道?”
“我看见的,您到了东面那红沙沟里。”花葵道。
“你怎看见的?”
“那天我正好回家,见您赶着马车……”
“你们都知道了?”
花葵点点头,他说他那天看见他的马车往宅子东面走过,到了红沙沟那里从车上搬下一块石碑匆匆埋在那里又匆匆离开。
他很纳闷,也没敢惊动他,等他走后,他过去才发现新立了一个坟丘,挖开他埋在那里的石碑才明白了一切。
家里所有人见他们提及这事都是闷闷不乐很伤感的样子。
官府派兵在遥镇抓义和拳他们都知道。所以他们在祭奠靳义堂夫妇的时候都是偷偷的,任何过场都没有走。
靳义堂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叫靳保贞,长的亭亭玉立跟赵秀苹就像一个模子脱出来一样。她没有上学堂读书,也许是干娘王婆跟现在这个孙氏女仆的缘故,保贞小小就把脚缠了,秀气玲珑的。
栗永禄这些时日呆在家里心里一直是揣揣不安,他不安什么?还不是担心自己的三个小妾忽然回来,一个个哆嗦着小身子跪在他面前求他为她们说情能逃过官府剿灭“拳匪”这一关。
前一阵子他作为镇长在县衙听会,就被县太爷王福新点了一炮,说他是最严重的“拳匪”家属,三个小妾都是红灯照的,还都是他亲自送上去的。要求他把眼睛瞪大一点,别让拳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飞了。若是袒护,他这个镇长就算当到头了,弄不好牢里还给他准备着一快地方。
县太爷这话分明是在说他的三个小妾,万一没做了洋人的小鬼回来,他知道该怎么办。
栗永禄当时很是委屈,还直接顶撞了县太爷一句:“您说该怎办?当初您对我送她们参加义和拳‘扶清灭洋’,还表彰我是有‘民族大义’呢。”
县太爷道:“此一时彼一时,岳飞还是精忠报国的英雄呢,后来怎么样呢?”
现在想起来,在当时他栗永禄也是感情用事,一时心动,想扬点名誉,震震家威,给自己一个脸面。没想到却成了过错。
叫来师爷切算,师爷说:“依卦象看,三个小妾悬是都能回来了。”
栗永禄道:“若是回不来,权当她们命短,若是回来呢,我能忍心亲手将她们送与官府吗?”
师爷道:“你说回不来,她们就是回不来。”
师爷的话还没有落下,三个人就回来了,齐刷刷立在他面前,将他吓得像面条似的。即是她们都装扮成男人,那香玉、香桂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另一个却不是香黛,但面相很熟,报出来才认清是刘福禄的女儿刘宝童。三个人女扮男装,那精神到真像个爷们。
“你们怎地回来了?没听说到处在杀‘拳匪’?”栗永禄道。
“我们只是来看看,报个平安就走。”刘宝童道。
“还有一个呢,香黛呢?被洋人……?”
“不知道,也许还活着,只是走散了。”香桂道。
“既是来了,叫厨子给你们做点好吃的,然后带点银子另找个去处躲躲这一阵子再说。”
忽然香玉扑通一下给栗永禄跪下了,哭哭啼啼:“老爷老爷,别让我走了,我还是伺候你吧。”
这一跪把个栗永禄跪的没有话说了,心里酸酸的,她们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啊。“起来吧,吃过饭再说。”
她们走后,栗永禄问师爷:“你不是说她们悬是回来吗?”
“我是说她们悬是都回来。”
“回来了怎办,也不能报官府吧。”
“她们不是说报个平安就走,走一阵子也许世道一变她们都能给免了。”
“这世道还能变成什么,除非是老——”栗永禄不敢说出口来。
“还不敢说哩,人都会死的,这是定律。就是皇上太后也躲不了这一关。”师爷敢明说吗,这可是正在风头上。
若不是香玉给他跪下,栗永禄还不会动那个心思,既然把她们都舍出去了,就当是做回无名英雄,想当初她们总是威风凛凛地在跟洋毛子拼命,他栗永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沾光。
香玉吃过饭就又跪在栗永禄面前哭求将她留下。
刘福禄在新宅住了几天也没有安灶,吃喝都在花葵那面,他故意在这里住上几天,是想让遥镇的人知道他刘福禄买的栗永禄的新宅没有间断过人住,决不是什么闲宅。是凶宅,只有他刘福禄住。
有一段时间,靳义堂曾经跟刘福禄提过新宅的事,他说:“听遥镇的人说这新宅先前经常是闹鬼,好好在屋里睡着,天明就被抬到院子里了。自从您跟英子住进来就再没有听说这回事。”
“那可能是我能镇住那些歪门邪道吧。”刘福禄道。
“你回了老家,我靳义堂不是也在这里住的很好吗。”
“我走时在中堂上画道符你们知道吗?不信我把符摘了试试。”
后来靳义堂就上山落草了,再没有人提及这事。
刘福禄不信鬼神,但在这个新宅他得信,还得让众人知道这新宅离了他刘福禄的镇宅魂符,谁都不敢住在里面。
刘宝童临走的时候在新宅住了一晚,刘福禄趁机会跟她提及了她的婚事,她说不用他管,过过这个风头她会找个好去处的。
刘福禄想,也只好这样,现在到处都在杀“拳匪”,女儿头上顶着“拳匪”的罪名,即是有人敢要她,他也不能出嫁她呀,这不是故意让女儿往枪口上撞吗,保蝉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若保童再有个三长两短,怎好给赵英子交代。
刘宝童走后,刘福禄就想回去,却是对靳义堂的两个子女放心不下,他曾想带他的女儿回河口庄乡学读书,她走了,撇下彩芬跟她儿子?叫回事吗?
多少年来,刘福禄为乡人管闲事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庄上,谁家有个难事就会去找他,离了他就解决不了,找到他,他都会给乡人办的悦悦贴贴的。
现在是靳义堂赵秀苹家的后事,不单他们是连襟亲戚,就凭他们两口子救了他的儿女,他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翻来覆去刘福禄想了个万全之策,他要将彩芬跟花葵他们再撮合成一家,现在他们就在一起住着,说道说道,立个字据,两家合一家再也不分开不是更好。
接下来分别跟他们谈这事,都很乐意,说合人是刘福禄,又不是别人,谁不乐意,谁敢扫了他的面子,这边是姨父,那边是帮彩娇戒掉烟瘾的救命恩人。
只是花奎嫌彩芬好歹是他的师娘。
刘福禄道:“彩娇不是你的师娘吗?”
把个花葵弄得哑口无言。
双方说好了,刘福禄就叫上镇长栗永禄,再找师爷写一纸契约:
贱女彩芬自幼逃难于此,父母双亡,无名无姓,幸被靳义堂收为小妾,起名彩芬。现靳义堂及发妻双双殉难,留有一男一女,无能力抚养。今年方二八,为了生计,情愿为花奎之侧室,传流后裔,使子孙绵绵。其后,随有一男一女归花奎膝下,子继家业,女配出嫁。凭证得彩礼收讫,择日过门,合锅立灶。此后,如有异议,不干他人之事。恐口无凭,立字为证。
光绪二十八年
镇长栗永禄
说合人刘福禄
书人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