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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泽此言一出,对面两位元婴面色铁青,他这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卫敏将钱瑜抓到身前,严厉地问:“他的功法果真有问题?”
钱瑜很少见卫敏对自己如此严厉,愣了下才慌忙说:“阿瑜绝对没看错,一次是在杀掉凶棘兽后,一次是从地宫中出来,他两次都抱着沈黎说头疼!”
得了钱瑜如此详细的回答,林信昌和卫敏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双双跃起,攻向段清泽。
林家是正道四大世家之一,他们虽不是林家核心人物,但到底头上顶着林家主支的名头,出门在外处处都受到礼遇,何时受过这种轻视?
即便他们看不出对面那人的修为,可绝不会高到可以将他们一击必杀,只要下手别太狠完全可以说是切磋,不管输赢都说得过去。以林家如今的权势地位,他们可不怕事后的麻烦。
说到底,二人的自信全部来自家族,而非个人修为,平时在外狐假虎威惯了,从未想过会不会出现一个完全不畏惧林家权势之人。
而如果这人恰好又脑子有问题却修为极高能将他们秒杀的话……
林之意迅速意识到这其中的凶险,面色大变,刚要上前却被钱瑜拉住。
钱瑜急道:“表哥你干什么,叔祖和叔祖母在给我们出气,你不要去干扰他们!”
林之意气得甩开钱瑜的手:“你这是惹了大祸你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啊,谁敢招惹我们林家?”钱瑜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满不在乎地说。
“你!”林之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从前只以为钱瑜不过岁数小所以任性了些,可没想到她这么能惹祸!回去后他就要让母亲下令再不让钱瑜来林家住,免得引来灾祸。
假如他还有以后的话。他可不会忽略,阿泽道友说的“把他们都杀了”是包括他们全部四人的!
然而,在林之意满心悲观地想着是否要带着钱瑜先走一步逃逃看时,却见阿泽道友竟抱起沈道友便跑,他的两位叔祖长辈紧跟着追了数丈,突然停下。
刹那间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几乎腿软。
谁知钱瑜在惊讶之后不屑道:“他们跑了!呸,欺软怕硬的孬种!”
林之意瞥她一眼,已经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脾气好,其实他自己知道不是,他只是觉得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他小时候看过一个话本,里面从小受尽欺凌的男主曾说过“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西”这样的话,男主后来颇有奇遇,成为洞虚大能,把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全部灭族!
这是他一度的噩梦,因为话本中有一个欺凌男主的人简直跟他的身份背景一模一样,连干的事都差不多!
所以那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看谁都是话本“男主”,没敢再欺负任何人。再长大一些他的噩梦好多了,很少再梦到那种血肉模糊、家破人亡的凄惨结局,但他也习惯了与人为善,在长辈眼中他是资质心性都很好的可造之材,在同辈眼中他是温柔和善的表哥、堂哥,他也喜欢自己这种身份,从内到外地接受这样性情的自己。
而刚才,他差点因为钱瑜破功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沈道友要让阿泽道友走的,若是按照阿泽道友那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真的杀掉他们四人绝不会离开。
今后就算违背母命,他也绝不会再和钱瑜一起出来试炼。因为一人牵连整个家族的事,话本中可太多了,现实中他如今也见到了,果然话本并不全是编的。
“叔祖!”
钱瑜一声尖叫打断了林之意的思索,他抬眼看去,禁不住瞳孔一缩。
原来叔祖和叔祖母二人停下并非是主动放弃,而是因为叔祖受伤了!
他急忙赶至林信昌身边。
林信昌早已盘腿坐下运功,面色忽青忽白,时而又红到似乎要烧起来,卫敏坐在他身后,二人的功法相同,灵力性质相似,给他疗伤最好不过。
二人面色凝重,因此林之意和钱瑜都不敢出声,直到许久之后,林信昌才缓缓睁开眼,头发竟白了一半。
“此人的灵力……好生歹毒!”林信昌声音低哑,又恨又惧。刚才他追击时一时不察,竟让对方的灵力钻入体内,若非他当场压制疗伤,只怕非死不可,即便处理得及时,他也付出了惨痛代价,花了数十年好不容易快要突破元婴中期的修为,生生退了回去!
林之意抿唇望向前方,那是沈道友和阿泽道友离开的方向,此刻已看不到二人踪迹。
他只觉得庆幸,并愈发深信自己一直以来的谨慎原则。幸好他一直对沈道友很客气,沈道友才愿意对他手下留情,幸好他也没有在阿泽道友面前表现得对沈道友太过亲切引对方嫉恨,阿泽道友才没有针对他。
“叔祖、叔祖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回林家吧。”林之意扶起林信昌时往林家旧宅看了眼,他隐约记得这是何处,也记得沈道友和阿泽道友正是从这里出来的,他们为何来此处?要不要查查看?
大约一天后,弄清楚林家旧宅那个留下祭奠痕迹的院落曾经住了什么人,又曾发生过什么事,再联想到死在秘境地宫中的两个林家长辈当初是为何事失踪,林之意脑后发凉。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林家若不做些什么,要出大事了!
还有沈道友特意暗示过他的那种黑色石头。所有这些,他都要赶紧回去告诉他父母兄长!
时间回到沈黎听见卫敏反复询问钱瑜,段清泽的功法是不是有问题的那一刻,她立即明白了卫敏的意图,当即扯着段清泽示意他快跑。
段清泽反手握住沈黎的手,很是用力,像是在告诉她,他很有把握。
沈黎一急吐出一句话:“你不走我就走了,以后别再来找我。”
段清泽愣了愣,就在这时林信昌和卫敏二人已默契地袭来,他委屈地看了眼沈黎,动作倒是不慢,抱起沈黎便退,退出数丈见二人还紧追不放,他忽而恶劣地一笑,像是幼童即将做恶作剧般天真又充满恶意。
下一刻他打出一道灵力,灵活又刁钻地进入林信昌的体内。
见林信昌面色大变,当即坐下调息,他还失望地撇嘴,若再多耽搁几息,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段清泽一口气带着沈黎出了白鹭县,他停下的时候,周围只有复杂又动听的鸟叫,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黎在路上就已明白自己先前想的种种计划和计划出错时应对的策略都失效了,因为那都是建立在他们还在白鹭县时。
她看看四周,跟她和段清泽进入秘境之前差不多的环境,这时候的他愿意接受她再一次以勘察四周是否安全为由让他留下她自己离开吗?
……不可能成功的吧。
他虽然认为他只有五岁,但他同样清楚他能做到什么,不然刚才怎么说要把林家那些人都杀掉呢?这样的他根本不需要她替他扫清威胁。
同时沈黎也有些庆幸,在得知当年真相后,段清泽并没有要拉着她去灭林家。
老实说,她管不着他灭不灭林家,他真要灭的话她可拦不住也没什么道理去拦,那可是害死父母的大仇啊。
但不能在她还跟他暂时绑定的时候,那毫无疑问他会在灭族过程中跟大能打架恢复记忆,到时候是先灭林家还是先灭她可说不好啊!
沈黎提议停下稍微休息会儿,段清泽没有异议,在她找到个干净地方坐下时,他像跟屁虫一样紧贴着她坐下,看起来是一息也不愿意离开。
沈黎头疼得不行,还不能表现出来,本打算再试试能不能找借口独自离开的想法也就此作罢。
段清泽比沈黎高不少,坐下后也是同样,但他偏要歪头靠在沈黎肩上,她见他身子都扭曲了,让他坐直挪边上去,还好心提醒:“这样累不累啊,坐你自己的去。”
段清泽不肯走,甚至一把抱住沈黎的手臂,劲道惊人,跟铁钳似的,她完全挣脱不开。
“不累,我想离黎姨近一点,我怕一转头黎姨就不见了。”段清泽并不看沈黎,半晌后才说,“黎姨,我想娘亲了。”
沈黎心道,谁不想呢,我也想你娘亲了,想她若能活过来一把揪你回家该多好。
段清泽没等沈黎回应便继续道:“我知道娘亲不喜欢我,但我从来没有怪过娘亲。我只是希望娘亲能对我多笑笑。”
沈黎忽然想起他还叫她娘亲时曾说过“娘亲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从玉简里的内容来看,只怕他记事那几年,因为林苗的情绪反复吃了不少苦头。
他那时才三四岁呢。
可他把她当娘亲那些时日,却还是几乎对她言听计从,他喜欢黏着她,她随便夸他一句什么他都能高兴很久,好像从来没有从他的娘亲那里得到过这样的肯定……
沈黎按了按胸口,好似能将汹涌而出的那些怜惜压回去,轻咳一声后循循善诱道:“那你要不要回去再待几天?”
“不了,”段清泽拒绝得很果断,“娘亲不在了,那里我不想再待。我现在有黎姨了,只要有黎姨,我什么都不怕。”
沈黎:“……”但我怕啊,我怕死你了!
沈黎心里一叹,只好暂且作罢,人家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缠着她,她有办法吗?完全没有!
或许是段清泽此刻柔软的姿态蛊惑了沈黎,她忽然试探着问道:“说起来,你确定我是你姨吗?”
段清泽身体一僵,数息后才松开沈黎的手臂,抬头正视她,俊美的面容上很是平静,几乎不显露他的情绪,漆黑的双眸如深渊不可直视。
沈黎面上带着尬笑,心里疯狂呼喊,不是吧不是吧,我这么一试探就作死了吗!
“黎姨,阿泽不会忘记这几日你是如何保护我、爱护我,阿泽如今有能力了,今后可以反过来护你一生。”段清泽直勾勾地看着沈黎,似乎要将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想要读取她的内心,他的语气缓慢而真挚,却又因咬字过于清晰准确而显得有些诡异,“所以,你不用担心,阿泽不会是你的累赘,绝不拖累你。你也不要想着抛下阿泽,好不好?”
他将沈黎的试探听成了想要抛下他的前奏。
沈黎:“……”
我但凡敢说一句不好,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吧!
这时候沈黎唯一的选择就是说一声好,但她迟疑了。
他对她的温柔和维护都是假的啊,再跟他待下去万一她哪天信以为真了呢?她得快逃,逃离他虚假的温情,逃离随时可能被翻脸的他杀掉的危机。
沈黎壮起胆子看着段清泽,尽量温和地跟他掰扯道理:“阿泽啊你看,我从未将你当做累赘,甚至我才是你的累赘,次次都要你保护我……”见段清泽似乎要开口,她急忙拦住他,“等一下,听我说完。是这样的哦,黎姨我很高兴有你的保护,可是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以后要走各自的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你已能保护自己,应当提前习惯独自生活,你看黎姨说得有没有道理?”
段清泽皱眉:“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沈黎:“……”感情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到这一句?
她深吸口气,继续微笑:“没人可以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死亡可以将任何人分开。”
段清泽闻言似乎松了口气:“那没有关系,我不会让黎姨死的。”
“我会老死的。”沈黎道,她想起这里是修仙世界,又补充了一句,“我资质很差的啦,说不定金丹也修不到,剩不到两百年就会死了。”
段清泽皱眉:“黎姨胡说,黎姨的资质明明很好。”
他忽然掐住沈黎的手腕命脉,一股不属于她的灵力探入她经脉内,她被这种特殊的感觉惊得差点跳起,却因为他的钳制而动弹不得。
那股灵力顺着沈黎全身经脉走了一遍,她感受着这陌生灵力的侵入,自己好像全无保留地向外敞开,这种暴露感令她如坐针毡。
好在这道陌生的灵力很快退了出去,沈黎整个人一松,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听段清泽道:“黎姨,你快到筑基中期了,阿泽可以帮你,让你尽快到金丹期。”
他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书和玉简。
沈黎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歪到这里的,她还没从刚才的灵力入侵中缓过神来,见段清泽从储物袋中取出些东西,她因为好奇而转过视线,最上面的书赫然是《玄天双修密录》。
沈黎:“……?”不是这啥啊?
眼见段清泽拿起那本书,沈黎立即伸手抢过,严肃地说:“这书不行。”
段清泽疑惑了一瞬,但并没有跟沈黎争辩,去取下一本。
下一本书名是《太上道侣修炼诀》。
沈黎:“……?”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魔尊!
“这本也不行!”她一把抢过这本,又紧张地扫了眼第三本,见书名写着《至哉伏龙诀》便松了口气,这个看书名挺正常。
但段清泽见沈黎连抢两本,便转向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玉简,随手挑了一个。
“这个……”
段清泽尚未说完,沈黎便探入神识,只见这玉简内的修炼方法名叫《驭鼎术》。
沈黎沉默,她怎么感觉这玉简比刚才那两本书还不妙?什么鼎啊,谁是鼎啊!这个魔尊怎么回事储物袋里为啥有这些东西!
沈黎收回神识,冷冷瞪着段清泽说:“这个绝对不行!”
“哦……”段清泽应了一声,眼睛又扫向沈黎手中的两本书,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恍然道,“这几个都需要两个人一起修炼,黎姨是怕找不到人吗?我可以的。”
他倾身过来,认真地盯着沈黎道:“我答应了会帮黎姨,所以黎姨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沈黎:“……”我虽然确实觉得不好意思,但我的这个不好意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不好意思!
她深吸口气,企图拉回她最初的主题:“我们先不谈修炼的问题,我们刚才谈的是独自生活。”
段清泽的目光静静落在沈黎手中的书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沈黎的话。
沈黎只好再苦口婆心地重复:“阿泽啊,黎姨都是为你好,你得……”
段清泽突然抬眸,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黎姨我想到了!”
沈黎瞬间警惕:“你想到了什么?”
段清泽道:“想到了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
他拿过沈黎手里那本《太上道侣修炼诀》,欢快地说:“只要我们当了道侣,就要天天一起修炼,不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
……好家伙,他可真敢想啊,她都不敢这么想!
沈黎震惊后非常诚心地劝说道:“阿泽,你长大后会很后悔今日提出的这个主意。”
当他恢复记忆后该多后怕啊,这要是她一个把持不住,真答应跟他当道侣,他堂堂魔尊可不就被她这个他眼中的小小蝼蚁给玷污了吗?他能活活气死吧!
“怎么会呢?”段清泽似乎因为想到这个好主意而兴奋异常,拉着沈黎的手道,“黎姨只要等我十年就够了,十五岁我就可以跟黎姨成为道侣。”
沈黎无语:“你还记不记得你叫我什么?”
段清泽不解道:“黎姨啊。”
“所以我们差着辈分呢,懂吗?”
“等我长大了就不差了。”
“你会长大我就不会吗?一日为姨,终生为姨,知道吗?”
段清泽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懂了。等我们成为道侣,我也得继续叫你黎姨。”
沈黎:“……”你懂个屁!你懂个球!你滚啊你懂个蛋!
沈黎感觉自己快被段清泽气得走火入魔了,她拿着手里剩下的那本书扇风,瞪着他看了半天,才无奈地妥协道:“行吧,我永远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也永远是你黎姨,是你长辈,少给我想道侣不道侣的,明白了吗?”
段清泽所在乎的只有沈黎是不是会永远跟他在一起,闻言立即把道侣的话抛在脑后,眉开眼笑地应道:“明白了,黎姨!”
沈黎把书和玉简统统还给段清泽让他收好,自己看似打坐实际上在生闷气。
浪费了半天口水,结果她还是一点能跑掉的机会都没看到。
沈黎睁眼看向段清泽,他只是在一旁陪坐,见她看他,他立即笑起来,笑容天真清朗。
沈黎蓦地闭眼,心中涌起无力感,自暴自弃地想,不然算了吧,到时候他要杀她,就让他杀好了,她累了,不想跑了!
等打坐结束,恢复平静的沈黎同样也恢复了求生欲。
算什么算,不能算!她在这个修仙世界勤勤恳恳苟了几个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好好活着!
走着瞧,她一定能想办法逃掉。
因为刚才算是得罪了林家,接下来的路沈黎选择往远离林家的方向走,好在这里已是林家地盘的边界,只要往东北方向走就可以彻底离开。
因为戮天宗长老的远期危机,沈黎得往山野躲,但身边的段清泽却是另一个麻烦,在山野中他不会再离开她,她还是得到城镇中想办法甩掉他。
沈黎默默思考着,看了眼段清泽。
段清泽反应很快:“黎姨?”
沈黎道:“你可以藏起自己的修为吗?”
她知道段清泽的修为现在还是很高,其他人看不出他的修为,就不敢过来招惹,这是好事,但她觉得在人多的地方这太显眼了。
万一倒霉,她带段清泽去城镇想甩掉他时遇到一个分神大能,发觉看不出段清泽的修为,于是想“我都看不出修为的那一定是洞虚,一个洞虚大能怎么会喊筑基姨呢?这世上的洞虚都是有数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待我去看看”,然后过来这么一看,一打……
这不是自找麻烦嘛!她都能倒霉遇上魔尊了,再倒霉遇上一两个分神元婴可太有可能了。
段清泽点头:“我可以,等等黎姨。”
下一刻,沈黎便感觉到段清泽的气息迅速发生了变化。之前他对她来说就是一大片汪洋大海,她看不到边界也探不到深度,而眼下这片海迅速缩小,很快变得清晰明确。
眼前的段清泽在沈黎眼中已成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筑基初期修士。
沈黎左看看右看看,还绕圈看,发觉一点儿破绽都看不出来!
她竖起大拇指心情复杂地赞道:“很棒,完美。”
段清泽笑得很是开心:“这样我就跟黎姨一样了!”
沈黎叮嘱道:“接下来你要记住你只是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没有到生死关头,不要暴露。”
段清泽郑重应下:“记住了!”
二人继续上路。
晚间二人还未走出丛林,于是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打坐露宿。等清晨沈黎睁眼,她诧异地发现段清泽在用弹弓打鸟。
弹弓哪来的?不是,为什么他在打鸟?
注意到沈黎的视线,段清泽立即将弹弓收入储物袋,面上露出赧然之色,小声说:“黎姨,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沈黎语气复杂:“你在干什么?”
段清泽小心地抬眼看了看沈黎,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才低声道:“我见黎姨在修炼,自己待着无聊,便做了个弹弓玩。我看别人都这样玩,我以为很好玩。”
沈黎:“……”
她忽然想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童年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眼前这位魔尊大人,童年是不幸的典范,他倒好,重新过一遍童年,把没玩过没尝试的都搞一遍,还挺会玩。
段清泽几步走过来,在沈黎身边坐下,头靠过来倚在她肩上,嘟囔道:“还是黎姨好玩。”
沈黎:“……?!”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给我再说一遍!
她手指顶在段清泽脑门上把他推开,面无表情道:“该出发了。”
段清泽抓住沈黎的手指,嬉笑道:“好痒,黎姨不要。”
沈黎:“……?”
她斜了段清泽一眼,催促道:“走了,别磨蹭。”
看得出来段清泽心情不错,面对沈黎的冷脸也摆出好看的笑脸凑过去,甚至提出想抱着沈黎走,被她严词拒绝了也不失落,依然笑盈盈地跟着她。
沈黎还是没忍住问他:“就这么高兴?”
段清泽漂亮的双眸亮晶晶的,连连点头:“跟黎姨一起出门玩,我很开心。”
沈黎想起来,他现在还是五岁,这个岁数的记忆里恐怕永远都是那个困住他和他娘亲的小院子,哪里也没去过。
她终究还是心软伸出手:“来,黎姨牵着你,不会走丢。”
段清泽立即握住沈黎伸来的手,因为喜悦,整张俊脸都好似亮了几度:“谢谢黎姨!黎姨对我太好了,没人这样对我好,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黎姨!”
沈黎闻言又心酸又感慨。
“报答”倒也不必,别变成“报复”或者“暴打”就好了……
二人又行了小半天,沈黎想要找到一个人多的地方甩掉段清泽,因此在看到前方人声鼎沸时也没有绕开。
等走近了才发觉,这似乎是一个临时集市,她上前找人一问,才知这是附近几个村一月一次的大集,所以很是热闹。
这个临时集市就造在山林中的一片平地中,简单搭了一些容易拆除的棚子,应当是有人组织,所以并不凌乱。
沈黎拉上段清泽在棚子间瞎逛,看似在观赏寻找有意思的商品,实则脑子高速旋转看有没有机会把他甩掉。
这世界凡仙共存,凡人的数量远远多于修士,因此十个集市有九个都是只卖凡人用品。但尚未辟谷的修士数量也很庞大,这些凡人集市上时不时也能见到一些低阶修士。
比如这个集市上就有零星一些练气修士,修士跟修士间可以认出彼此,互相擦肩而过时有的目不斜视走过,有的友好地颔首,打过招呼就走,并不停留。
沈黎分不出这些修士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按照她有限的认知,区分两者的主要是门派和功法,有时候得打起来才能明确知道对方来自哪一边。
外表上很难区分两者也是这世界并没有爆发正魔大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大家从外表上看都差不多,所以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必须诛杀”的那种紧迫感。
但两者的区别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魔修们被称为魔修,正因为他们所修炼的功法相对歹毒,不是让敌人痛苦就是让自己痛苦,且这些功法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性格,导致魔修们或多或少有些性格缺陷。
以上是沈黎从各种渠道得知的消息,她对此不置可否。
段清泽忽然拉着沈黎停下,巴巴地看着前方说:“黎姨,我想吃那个。”
沈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觉他看的是糖葫芦。
一串串红彤彤的山楂被木棍穿着插在一大团稻草做的底座上,阳光下外头的那层糖壳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别说清泽了,她也有点馋。
沈黎之前在白鹭县集市并未花光所有的银子,因此问清楚价格后,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些铜板给卖家,拿到手两串糖葫芦。灵石、金银铜币都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只不过前者多是用在修士间的交易,在凡人集市当然要用普通货币。
她分了一串给段清泽,拿着自己那串咬下一小口。糖壳很脆,碎掉的一小部分融化在口腔中,甜甜的,让她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都在甜蜜中放松了不少。
段清泽看看自己手里这串糖葫芦,再看看沈黎手里的,又往她脸上看,见她神情享受,他突然凑过来一口咬住沈黎咬过的那颗,抓着她的手固定把那颗山楂整个儿咬下了串子。
“……??!”
沈黎一脸震惊,随即气怒道:“你干什么!我是没给你买吗?你手里就有吃我的干啥!”还是她咬过一口的!
段清泽咀嚼着嘴里的山楂,露出跟沈黎同款的幸福表情,嘴也没张只是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
沈黎也不知怎么就听懂了,气急败坏道:“我手里的怎么就更好吃了?你几岁了啊!”
段清泽吐出几颗山楂籽,这才认真地回道:“黎姨手里的就是好吃一点。我五岁半了,黎姨不要再忘记了。”
沈黎很气,她这是在问他几岁吗?
她气得故意找茬:“谁让你乱丢垃圾的?捡起来丢……”
她顿住了,这时代不讲文明卫生,没有垃圾桶!
“捡起来丢?”段清泽表情有些费解,“要丢远一点吗?黎姨,你说丢多远我就丢多远。”
他说着便要弯腰去捡山楂籽,被沈黎一把拉住。
“算了,这种能降解的丢这不要紧。”沈黎叹了口气,因为想起垃圾桶令她心里冒出那么点思乡之情,她惆怅地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段清泽,“觉得这个更好吃你就拿去,把你的给我。”
段清泽却不伸手,他瞥了眼沈黎手中的糖葫芦,认真地指出来:“黎姨你还没咬过。”
沈黎愣了下才明白段清泽的意思,原来他是说她咬过的更好吃。
她眯眼盯着他,后者露着全然无辜的茫然脸,坦然跟她对视。
所以说,爱吃别人吃过的东西,这什么奇怪的嗜好!
“爱吃吃,不吃给我。”沈黎伸手,连段清泽手里那串也要拿回来。
“不!”段清泽往后一躲,他修为高身形灵活,有心的话当然不可能让沈黎抓住,轻松地躲过她的手。
沈黎也不去追,双手抱胸正色教导道:“不要浪费粮食。也不要随便去吃别人吃剩下的,万一人家下毒了呢?吃的东西离开你眼前过那就不要再入口了。”
说完她蓦地记起,他早就辟谷了,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段清泽不悦道:“黎姨不是别人。黎姨是自己人。”
沈黎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惆怅,他有本事在记起一切后也继续认为她是自己人啊!
这种妄想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正要继续教导,在她的右前方,以及段清泽的后方,几乎同时响起两道声音,一男一女。
“阿泽,你怎么在这?”
“静兰,你竟然没死!”
几乎重叠的两道声音落下后,沈黎,段清泽,以及那一男一女四人好像同时沉寂了。
在段清泽身后喊“阿泽”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英俊青年,他一身蓝衣,皮肤很白,最显眼的是他耳朵上的那对蓝宝石耳钉,令他原本看似青涩的脸多了一分妖媚。
而沈黎的右前方则是个一身紫衣的妖娆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出头,五官明艳张扬,眉头微挑,眼神不善。
青年似乎并没有想到会有人跟他一同出声,诧异地看了眼那紫衣女子,后者随意地扫过去一眼,便径直看向沈黎,皱眉上下打量她。
这两人应当并不是一起的。
段清泽一步回到沈黎身边,充满敌意地视线扫向那个说“你竟然没死”的紫衣女子,虽然对方喊的是“静兰”,但却是对他的黎姨说的,他不喜欢别人将死这个字眼跟黎姨扯上关系。
他冷冷地说:“黎姨当然不会死,她会长久地活下去。”
在段清泽挡在自己面前时,沈黎躲在他身后人都麻了。
那个叫她“静兰”的,是认识原身吧?这也就算了,她早做好了可能被认识原身的人认出来的心理准备。可那个男的怎么会一副认识段清泽的样子,他谁啊这也太吓人了吧!
沈黎探头看出去,目光突然落在那青年的左手,只见他的小手指上赫然套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尾戒。
这一刻沈黎只觉得脊背发凉,好似一盆凉水兜头倾倒下来。
这人是戮天宗的!他竟然认识魔尊面具下的脸!他或许是魔尊不为人知的好友!
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