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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霜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自己虽为异族之人,却仍然担心百姓的安危,也跟他们这些正道人士一样,有一颗惩奸除恶、除暴安良的心,也有济困扶穷、行侠仗义的古道热肠。
心地善良的瑞霜不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更不忍看到他们任人宰割、遭受欺压。
她身为妖族的公主,如今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了给自己行善积德,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异族正名。
“世道不公,权臣当道!”面红耳赤的瑞霜猛地拍了拍桌,发出“啪”的一阵声响,进而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道,“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侠义之士挺身而出。世上没有可以一蹴而就、一步登天的事情,所以我们才要从甚小细微处入手。既然动不了荣千富和王允川,自然而然就是要拿秦硕开涮!谁叫他徇私舞弊,跟荣千富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如若不给他点教训,他当真是要无法无天了不可!”
“秦硕之所以会对荣千富忠心耿耿,应当是受了他的贿赂。”苦无头头是道地分析道,“而面对普通的案子的话,秦硕应是不会这么黑白不分了。”
“那我可不管。”瑞霜高傲地抬起头,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有意无意地冷嘲热讽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既然荣千富能够用万贯家财贿赂他,那说不定其他的达官显贵也会争相效仿,说白了,他就是个贪官,是个狗官!虽然表面上没做什么对百姓有害的事,可一旦百姓上县衙申冤,那他这只老狐狸怕是就要原形毕露了。或许他对底层百姓的案件会公事公办、一视同仁,但对那些富甲一方的高官,恐怕就是见钱眼开、欺公罔法了。本姑娘绝不容许这样的小人担任县令,否则居安城还不知道要给整成怎样一副乌烟瘴气的样子!”
“行啊。”苦无轻声笑笑,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气定神闲地说,“反正秦硕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县令而已,我们什么时候顺路方便的话,就去县衙大闹一场,给他警醒警醒。”
“哼。”瑞霜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像秦硕这样趋炎附势、卑鄙无耻的小人,本姑娘动他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呵。”苦无淡然一笑,饶有兴致地说,“小霜,你这就奇怪了。刚才说对他动手的是你,现在说不对他动手的也是你。这人你到底是要教训,还是不要教训呢?”
瑞霜的眼神不自觉地向上瞥,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只见她面带微笑,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桌上,用掌心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苦无,兴致勃勃地问:“你先别管我要不要教训他了,小和尚,我问你,你们出家人不是向来以慈悲为怀吗?怎么现在我以暴制暴你都举双手赞成了?”
苦无先是一愣,匆匆反应过来后,低了低头,惭愧一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我若不是没有办法,也断然不会用这种下下之策。对付秦硕这样冥顽不灵、偏执不化的恶人,出手教训他一顿乃是最快捷方便的方法,反正他也不过是区区县令而已,就算被我们揍得鼻青脸肿也不会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相比王允川和荣千富而言,他实在要好对付得太多了。王允川和荣千富的事情就已经够让我们闹心的了,我们又何必在不值一提的秦硕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呢?当断不断,反害其身。该出手时就出手,若是任由秦硕这么放肆下去,只怕他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嗯,说得好!”瑞霜奋力点头认可道,“当断不断,反害其身。可是相较于你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而言,我还是喜欢依法治国。毕竟乱世重典,法也可以惩恶,也可以扬善。依法治国,都用不着我们出手,秦硕自会受到他应有的惩戒。”
语毕,两人便是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眼,炯炯有神的目光当中噙着彼此,情意绵绵、意味深长。
谁能想到性格大相径庭的两人竟会在举手投足间,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彼此喜欢的样子。
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的氛围之时,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味。
只见六神无主、魂不守舍的苦无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依法治国的确合理,只可惜触动律法的人,偏偏是这掌法之人。”
“掌法之人不在少数,而秦硕也不过是其一罢了。”瑞霜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说,“秦硕一个小小的县令,官位比他高的大有人在。相较于他而言,朝堂大臣们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掌法之人。”
听到此处,苦无就跟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猛地一抬头,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进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瑞霜,张大了嘴巴,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地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
瑞霜一怔,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他,愁眉不展,疑惑不解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苦无长舒一口气,眉飞色舞、喜出望外道:“我知道如何在不利用百华的前提下,让荣千富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了!”
瑞霜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当即就露出了欣喜若狂、兴高采烈的神情,而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苦无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灿烂笑容,言归正传道:“秦硕身为县令,乃是掌法之人,而我们若是要在不动用武力的前提下对付他的话,当是找一个官位压他一级的人来制裁他。同理,既然秦硕徇私舞弊,明知荣千富犯下种种恶行还要执意包庇他,那我们如果能找一个比秦硕厉害,且清明公允、廉洁自律的来着手调查此事,那么荣千富倒台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听了苦无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后,瑞霜也是同样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样子,一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冲着苦无上上下下地点来点去,进而用慢条斯理的语速,心领神会道:“我知道了!所谓一物降一物,我们平民布衣虽治不了作恶多端的荣千富,但自有秉公持正的为官者公事公办。即使秦硕不敢对其下手,荣千富也终将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没错!”苦无欣然自喜地加以肯定道,“只要上头查下来,不怕荣千富不会原形毕露。如此以来,我们便只是成为了传递信息的桥梁而已,哪怕真出了什么大事儿,其中弊端也不会牵扯到我们的身上,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会招致祸患。”
“小和尚,妙啊!”瑞霜面带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为苦无竖起了大拇指,已然是称赞有加、刮目相看。
可当两人欢声笑语之时,瑞霜的笑容却是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忧心忡忡、有所顾虑地提出异议道:“可是……我们该找谁来处理这件事情呢?王允川跟他乃是一丘之貉,两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他助荣千富功成名就、富甲一方之后,荣千富每年都会给其上供一定的银两。我们虽说找到了突破口,但要想妥善处理此事却还是十分不易。唯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权衡利弊,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才行。”
“呵,小霜,这个你放心,我早已想好了一切,这回一定能万无一失。”苦无冲着瑞霜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这副清秀俊美的慈眉善目和又甜又暖的笑容叫人看了很是安心。
“哦?”瑞霜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格外好奇地问,“你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苦无自信一笑,直接从长凳上站了起来,直起身子,挺起腰板,言简意赅道:“他们两人虽然狼狈为奸而致使没有一人胆敢反抗,但朝堂上仍有一人看不惯这乌烟瘴气的混浊之世,并卧薪尝胆、意欲谋反。如果我们能借此人之力的话,是否就能还天下一个去伪存真、清明坦荡的朝局呢?”
“王允川蛮横无理、荒淫无道、为人强势、不容小觑,朝堂上的大臣怕是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了,还有谁胆敢站出来帮我们呢?”瑞霜愁眉莫展、灰心丧气地抱怨道。
一听这话,苦无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缓缓向开着的纱窗走去,一边把双手背过身后,进而面向逐渐黯淡的天光,忍俊不禁道:“小霜,难道你忘了城主府中深入敌营、忍辱负重的沛琛兄了么?”
“沛琛兄!”
一听这三个字,瑞霜便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径直激动得站了起来,瞳孔放大到极致,瞠目结舌、大吃一惊,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外散发着璀璨夺目的繁星似的光芒,而后猛不防地拍了拍手,一个箭步迎上前去,惊喜万分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把沛琛兄给忘了呢?沛琛兄身为当朝太子,像秦硕这样的小官见了他都得伛偻着身子笑脸相迎。而荣千富虽为首富,可说白了也不过是无名无份的肉体凡胎、白衣客卿,加上我们手头的有利证据,沛琛兄若是要治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简简单单的事情?”
苦无转过身,回过头,面向瑞霜,淡然一笑,有条有理地说:“而且我们潜入荣府的目的之一本来就是查探荣千富藏在背后那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他的秘密是他用来牟取暴利的私炮坊,那我们也就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一部分任务。接下来大可回城主府跟沛琛兄会和。”
“嗯!言之有理!”瑞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肯定道,“我们潜伏两月有余,也算是顺风顺水、清泰无虞。到时候跟彭斯言说一声,便可辞去这职务,去找沛琛兄了!”
苦无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而后皱了皱眉,忧心惙惙地说:“只可惜小霜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我?”瑞霜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我还不能离开?”
苦无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正色庄容地说道:“我们虽拟订了计划,但对于沛琛兄那边的形势我们却是一无所知。所谓宦海浮沉,朝堂之上一直是风云变幻、诡谲莫测,甚至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万一沛琛兄还没有巩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则计划无法顺利地展开实施。故而需要你继续留在荣府,时时刻刻注意荣千富的动静,以防不测。”
“啊?”瑞霜皱着眉,苦着脸,忐忑不安地抱怨道,“不会吧……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沛琛兄那边总不可能是一无所获吧?”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一向谨慎的苦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道,“但凡事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得为自己想好一条退路。万一沛琛兄那边不甚顺利,那留守在荣府的小霜你则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尽管不能对荣府了如指掌,却也不能对这里一无所知,而小霜你要做的,就是随时随地留意荣千富和彭斯言等人的动向。至于我,则是帮助沛琛兄稳定他在朝堂上的一席之地。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各自行事,将会事半功倍、胜算更大。”
“那……那……那万一沛琛兄根本用不着你帮忙呢?”瑞霜扭捏着身子,愁眉苦脸,失魂落魄地臆测道,“万一沛琛兄早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着我们过去接应。那我还留在荣府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怎么会呢?”苦无有理有据地反驳道,“即使沛琛兄那边一切顺利,那我们在荣府也仍然需要眼线盯着。因为我们现在只知道荣千富暴富的秘诀,却还不知他明明腰缠万贯却还要投靠王允川的原因,而你留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其中发生变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使荣千富不起疑心。”
“不起疑心?”瑞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进而一头雾水地问,“此言何意?”
“你想啊。”苦无的脸上闪过一丝和颜悦色的神情,“荣府给家丁开出的月钱可是高价酬金,从古至今,只有嫌钱少而没有嫌钱多的人。我们才在这里干了两月有余,仅仅挣了他十两黄金,只占半年筹金的三分之一。多少人希望可以一直在荣府为奴为仆,以挣得更多的酬金。而你若是突然辞掉这项职务,难道深谙世故、油头滑脑的荣千富就不会觉得这其中有诈吗?”
“那要照你这么说的话,你自己岂不是也不方便离开荣府了?”瑞霜气鼓鼓地一针见血道。
“诶。”苦无把手一挥,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小霜,我怎么可以跟你相提并论呢?你可是荣千富赞许有加、最为信任的贴身庖厨。他对你极为信赖不说,更是对你所做的美味佳肴爱不释口、难以忘怀。一天吃不到你做的饭菜就跟丢了魂似的,哪怕你亲口跟他说要辞掉这项职务,他也未必能答应你呢。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平淡无奇的小小家丁而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过人之处的话,那我在这里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你的胞弟,根本搬不上台面。所以即便我走了,荣千富也是毫不在意。若要为了以防万一的话,你随便帮我找几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反正以你贴身庖厨的尊贵身份,走得跟荣千富也算近些,相信荣千富一定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届时,你从中助攻斡旋,我便是可以高枕无忧地全身而退了。”
瑞霜当即就“啧”了一声,眉梢一紧,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插着腰,撅着嘴,愁容满面,气不打一处来地说疾言厉色道:“你想得倒是挺周全,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荣府,自己却跑到城主府跟沛琛兄逍遥快活去了,也不怕我孤家寡人深入敌营会有什么危险?”
苦无一看瑞霜动怒,便有先见之明地往后退了两小步,进而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神色慌张地匆匆解释:“小霜,话不能这么说呀!我那怎么能叫逍遥快活去了呢?我那分明就是找沛琛兄有正事要办,要是沛琛兄那边的情形不容乐观,那我还得比你多吃些苦头呢!要不是你身居高位,因职务不便,那我即便是将这个机会拱手相让也毫无怨言。”
“此话当真?”瑞霜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一种虎视眈眈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苦无,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真的要把他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