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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清才出蓬莱殿没多久,便觉得腹痛难忍,痛得她冷汗把新衣裳都快要湿透了,坐在肩舆上便命宫女去蓬莱宫通报,说要请御医。
蓬莱宫中的贵妃娘娘闻言,只淡淡道一声“知道了”,便低头继续看她的账薄。
待一本簿子翻完,才闲闲地起了身,吃了两块点心,不咸不淡地吩咐道:“传个可靠的御医去含水殿罢,开些止痛的药,人参燕窝只管挑好的拿几包去。”
所谓“可靠的”御医,自然是贵妃娘娘自己的人,对宫里那些手段清楚得很,也绝不会乱说话的。
含水殿里痛得缩在榻上直不起腰的刘宝林不住地**,痛得直拿脑袋去撞墙,被两个宫女死死地拉住。
她几乎感觉自己要死了,大冬天的硬是把衣裳全湿了个透,才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御医。
御医替她把了脉,看了舌头,先拿了一粒止痛的药丸子塞到她嘴里,她想也没想就吞了下去。
御医也没作声,过了片刻,大约是药丸的效力起作用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活过来了,方才听见御医不紧不慢地道:道:“宝林怕是葵水来了罢?没生育过的女孩子来葵水的时候有些疼痛也是正常的。喝两服温补的药,多拿几个汤婆子在被子里暖着便是。”
葵水?她的葵水一向是准的,明明还有七八天呢!
一句话把刘清清气得几乎跳起来,不都说宫里的御医是天底下最好的么,怎么这般不着调!
她当即便嚷出来:“你这庸医怎么诊的脉!我几时来葵水会痛成这样,定是谁给我下了毒……”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想起早上自己起得晚了,又赶着去蓬莱宫问安,并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碗贵妃娘娘送来的血燕窝。
难道那燕窝有毒?
那御医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宝林不可胡说。这新进宫的妃嫔啊,头一年水土不服生病的大有人在,这红口白舌的,污蔑了人可不是好玩的!”
刘清清急了,连忙把手腕伸过去:“你再仔细诊一诊,看看是不是中了毒,啊?”
御医有些恼了,摸着山羊胡子冷哼道:“老夫做了十几年的御医,这点小毛病还会看错么!”
刘清清忽然明白过来,这偌大的大明宫,都在贵妃娘娘的操控之下,御医也是向她奏报过,由她去宣的。若真是她下的毒,这御医怎会说出来!
枉费她先前还觉得贵妃娘娘对她们那么好,原来也不过是个菩萨脸面、蛇蝎心肠的毒妇!
她顿时觉得一种无助感袭来,她才十六岁,才刚刚被皇帝陛下宠幸过一次,眼见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怎能就这般屈死在后宫里?
不,她不能死!
这御医是信不过了,好在,她进宫的时候母亲不放心她,带了一个年长的嬷嬷来,那嬷嬷医术虽然一般,可是却精通毒药,若真是被下了毒,嬷嬷必然查得出来。
当下只得先把御医打发回去。
她连忙敛了神色,对御医道:“对不住,小女年幼无知,一时痛得慌了神说错了话,还望先生不要多心。”
御医也没多说,到一旁去写了方子,留了药材便回去了。
等御医一走,刘清清连忙把家中带来的嬷嬷叫了进来,替她把脉。
那嬷嬷给她把了半天脉,反复数次,方迟疑着道:“四娘这脉象看来,好似真是葵水来了,加上有些气血两虚……”
气血两虚,怎么可能,她在家的时候身体一向好得很。
刘清清这时候想起来早晨喝完燕窝之后,那一条帕子擦了嘴,急忙去翻那帕子。好在宫人还未拿去洗,那上头沾着些许汤汁。
嬷嬷拿着帕子仔细打量,又闻了闻,最后又用舌尖去尝了一点,才缓缓道:“四娘,这怕不是毒,是宫里头的绝子汤。”
“绝子汤?是喝了便再也怀不了孩子的……”刘清清顿时愣住了,怔怔地问:“那……可还有药能医得?”
嬷嬷于心不忍,可也不想骗她,只得缓缓地摇摇头。
“嬷嬷,我该怎么办……”刘清清顿时觉得心里似兜头一桶冰水泼下来,屋里生再多的火盆而已是寒意刺骨,抱着嬷嬷大哭起来。
她还想着得了宠,再生个孩子,这一辈子也就算是有了指望了。可她才一次,才得了一次宠幸,有没有怀上都不知道,蓬莱殿那位就对她下了这么狠的手,叫她一辈子都怀不了孩子!
来之前母亲也是叮嘱过她要小心的,可她哪里想得到,待她们这般宽容仁善、赏下了那么多贵重礼物的贵妃娘娘,竟这么没肚量,连让她看清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下了狠手!
那嬷嬷伺候了她母亲多年,是个有些主意的,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也觉得难受,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道:“四娘想想,皇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子嗣!什么贵妃婕妤,哪有陛下的子嗣重要?等陛下认清了她的真面目,必然不会任由她在宫里横行霸道!”
刘清清闻言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征询地望着嬷嬷:“那我……我去跟皇上说?”
嬷嬷一咬牙:“贵妃既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这等龌龊事,而且连御医都不敢说实话,可见在这宫里势力不小,你才刚来,陛只怕未必信你。你再忍忍,等着往后真正得了宠了,等陛下能听得进你的话了,你再寻个机会好好说,老身就不信陛下还由着那毒妇!”
这主仆二人商量定了,又看了一回御医方才开的方子,见留的都是好药,也就命人去煎了来喝,可心里却是再无半点感念。
李淳下了朝,正要往蓬莱殿去,三寿便适时地捧了绿头牌的托盘过来。
李淳随意地扫了一眼,却只有纪才人、冒采女和三个新人的。他微微拧起了眉头,问道:“怎的不见贵妃的牌子?”
三寿道:“回陛下,贵妃娘娘说,新近进宫的美人儿个个年轻貌美,蓬莱殿里又事务繁忙,就先让新来的妹妹们服侍陛下罢。”
“年轻貌美!事务繁忙!”李淳鼻子里冷哼一声,“就这么不待见朕,好,好得很,那朕就如她所愿!”
三寿低头没敢接话,可等了好半天也没见皇上翻牌子,只好小声提醒道:“陛下……今儿挑哪位娘娘?”
李淳扫了他一眼:“不是说年轻貌美么,哪个最美?”
“这……”三寿认真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觉得娘娘们都是国色天香,才堪配陛下啊!”
“哼!”李淳将袖子一甩,无意间正拂落一块牌子。
三寿连忙拾起,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就选这位裴御女了?”
李淳懒得考虑,闷声道:“就她罢。”
三寿任务完成,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下去,叫紫兰殿的御女裴氏准备接驾。
李淳又看了一眼托盘里剩的几块牌子,问道:“怎的好像少了好几个,得罪贵妃了么?”
三寿连忙回禀:“娘娘哪会做这等事,只是有一个李宝林昨儿说是受了风寒,患了咳症。一个萧御女是有些水土不服,听说今儿一早上吐下泻的,贵妃娘娘吩咐先好生调理着,这不是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么!还有一个刘宝林,今儿正好葵水来了,就……”
李淳摆了摆手:“朕知道了!准备肩舆罢。”
连着三个晚上,李淳都去了紫兰殿,宣的是那位裴御女侍寝。
刘清清坐不住,连忙打听贵妃娘娘事后可给那裴韵儿赐了血燕窝。若是也赐了,那她可就有盟友了,几个人结成联盟可比一个人有力得多。
不料得到的结论却有些失望,贵妃娘娘好似不知道这回事一样,既没有赐吃的喝的,也没有赐衣裳,每日照例是要去问安,贵妃娘娘也依旧是温婉地笑着,说话声音都没有变过,更没听说那裴韵儿生病。
她不免就诧异起来,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过贵妃娘娘,怎么这贵妃娘娘就对她莫名其妙地上了心呢?
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但她的“葵水”已经渐渐的好了,于是又向尚寝局回禀过了,把那绿头牌摆在了三寿公公的托盘里。
可皇帝陛下这几天却没有再宠幸新人,也没有听说去蓬莱殿,大约是政务繁忙,夜了便自己在紫宸殿里歇了两日,后宫倒也一派宁静祥和。
又等了一天,刘清清忍耐不得,便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差了含水殿的小太监到紫宸殿外头去候着,只要皇帝陛下一出门便给个消息,她到太液池边上去等着拦住圣驾,不管陛下翻的是谁的牌子,她都得想办法把陛下拉到含水殿去,让陛下再度宠幸她。
她若是从此便失了宠,一个失宠的女人能不能怀孕还有什么要紧的?那这深仇大恨可就再没有机会报了。
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倘若有一天让她逮着机会了,定要让那郭贵妃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没有机会,那就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