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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落魄,在谢隋珠看咯哎,静娘子作为宫中出来的人,日子过成这样,的确算得上落魄了。
大德朝立国才三十多年,但是皇权宫制已经很成熟了。按照规定,宫女年满二十五便可出宫回家。
被放出宫的宫女,一向很受欢迎,甚至可以说是一人难求。
这些出宫的宫女,有的被迎进官员之家当教养嬷嬷,有的则归家嫁人,有的凭借自己的本事手艺成为师傅……
总的来说,日子过得都不算差。
静娘子……怎么说呢?开着一间小小的布庄,嫁的是那样的相公,当街都要被拳打脚踢,可想而知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对一个宫女来说,这真的不算好。
听闻静娘子是个绣娘,显然是有一技之长的,莫非是尚服局的宫女?
静娘子的脸色渐渐白了,变得越来越难看。
显然,有关宫中的问话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也让她惊慌非常,仿佛很不愿意想起宫中的日子似的。
过了许久,她的神色才平静下来,哑着声音说道:“姑娘,你缘何这样问?”
“无它,只是觉得静娘子和我一个宫中故人相似罢了。”
前世所认识的人,也算是故人了吧?
“故人?”静娘子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惊惶不定,似被猎人瞄准的白兔那样。
谢隋珠哑然失笑,不曾想到自己在其眼中变成了可怕的存在。
罢了罢了,反正静娘子于她而言,就是个寻常的陌生人而已。
“我就是那么一问而已,你可以不回答。”谢隋珠笑笑道,试图缓解静娘子的惊慌。
她又不吃人,怕什么?
听了这话,静娘子并没有感到放松,心弦依然紧绷着:“或许是人有相似……我没有进过宫。”
谢隋珠挑了挑眉,并没有因静娘子说谎而觉得被冒犯,只淡淡道:“哦,或许是我认错人了吧。”
“只是不知道静娘子接下来怎么办呢?那房契当真写了你相公的名字?”谢隋珠继续问道。
“是……”静娘子低头回答,声音听起来还是颤颤的。
随即,她抬头飞快地看了谢隋珠一眼,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不继续问宫中的事情了。
在她的猜想中,既然这个姑娘问了宫中的事情,那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肯定会继续追问下去的。
但是,对方并没有问,反而问了她接下来怎么办。
刚才大街上的一幕浮现在她脑海中,令她眼神多了一丝茫然。
是了,赵成还在外面,这一次抢夺房契不成,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她听左邻右舍说起他欠了很多钱财。
赌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上门追债。
这个姑娘帮了她一次,能帮助她第二次吗?显然是不能的。
没有听到回答,谢隋珠便耐心地问道:“静娘子,我既然插手管了此事,还是希望能有始有终,只不过,就算前去报官,怕是那房契也保不住的。”
这么一间小小的铺子,在谢隋珠看来不值什么钱,但是她知道,对静娘子来说,肯定不如此。
静娘子让她想起了前世的静姑姑,且她刚好在大街上见到了此事,这也算某种缘分了。
她愿意帮静娘子一把,现在就看静娘子是怎样打算的,她才好帮忙。
不然,那就是帮倒忙了。
静娘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谢隋珠又等了一会儿,才听的对方问道:“姑娘,你……你为何会帮我?”
大街上那么多人,却只有姑娘喝止了赵成的凶狠,这个姑娘还知道她是从宫中出来的。
宫中的事情,她都已经完全丢在脑后了,甚至很多时候,她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从宫中出来的。
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像普通的妇人那样,嫁人生子,还开了一间小小的布庄。
最初的时候,赵成是一个绸缎庄的伙计,并没有染上赌瘾,他们也曾有多一段恩爱日子。
后来,她用宫中存起来的银子,与赵成合开了锦绣阁,一个当掌柜,一个当绣娘,日子很辛苦很普通,但有一种踏实感,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没命。
这种普通而踏实的日子,在赵成好赌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她每日不停地赶绣工,日子依然越过越艰难,家中早就没有余钱了,她唯一所剩下的,便是锦绣阁。
她不能没有了锦绣阁,她还要养女儿,她的香儿……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她早就忍不下去了,还宁愿自己被赵成休了。
可是她一旦与赵成和离或者被休,肯定不能带走香儿的。如果香儿留在赵家,不知道要被怎样磨磋。
她……她舍不得。
因此,就算日子再艰难,就算赵成对她打骂,她都忍了下来。
但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她这辈子还没有机会带着香儿跳出赵家这个火坑?
静娘子越来越绝望了,觉得这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了。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忍受下去了,待到香儿嫁人了,她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赵成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要将她们母女卖了!
在那一刻,她是豁出去了的,才会在大街上与赵成拉扯哭喊。
然后,眼前这个姑娘就出现了,阻止了赵成,现在还来了她的锦绣阁,问她有什么打算。
她能有什么打算呢?
见到静娘子迟疑怔愣,不知为何,谢隋珠突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所遭遇的事情,与静娘子何其相似?许是感同身受,所以先前在大街上她才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前世的她,直到死去,也没有遇到一个能帮忙的人,但静娘子遇到了她。
罢了罢了,就当是弥了自己前世的遗憾,也在为自己积德吧。
她叹息了一声,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不知你有什么打算,那个房契……我从赵成手中买回来给你吧。”
赵成一个赌徒,倘若不肯……她会让韩霹他们让他肯的。
静娘子嘴巴张大,愣愣看着谢隋珠,不觉将内心深处的话语说了出来:“我想……我想带着香儿离开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