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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赶了五日路程才到建州,需在这里休整一日,等明日便换走水路沿江北上,云娘为此特意雇了一艘顶好的画舫。李凤歌百无聊赖地躺在躺椅上,吴常侍坐在一旁饮着茶,两个人又聊起了京中的一些旧闻打发时间。
“吴常侍,这沐恩书院请的是哪位大儒教学,我可认得?”李凤歌咬了一块肉脯望着一旁悠然自在的吴常侍问道。
“回世子殿下,这次陛下是下旨让方孝山、孔令和二位大儒主持沐恩书院事宜,又命郭稷、阮谦、陶玄葛、董文良等人授课”吴常侍一边说着一边煽着蒲扇“世子殿下如有机会可以选孔令和为授业之师,他的兄长便是衍圣公孔廉”。
“多谢吴常侍提点,若有机会凤歌一定跟着孔先生多学一些修身之道”李凤歌说完便看见云娘走了进来于是便问道“什么事让云娘这么高兴?竟笑的合不拢嘴”。
云娘走到李凤歌身旁,手里拿着的团扇轻轻摇摆,纤手在瓷盘中摘出一颗葡萄,小心地剥去上面的皮,然后喂进李凤歌的嘴里,接着便说道:“建州今夜有灯会,世子倒是会赶时间,来建州的时间刚好碰上”。
听着话李凤歌便打起了精神,从广陵出来便一直在赶路,平常最爱顽闹的李凤歌,这几日便像是焉了一般。李凤歌从躺椅上撑起身子,望着云娘问道:“这建州的灯会有什么稀奇的事物、可有我没见过的?”云娘望了一眼精神焕发的世子殿下,轻唇微启含笑说道:“倒是没有世子殿下没见过的,只是今夜有一场诗会,当地的才俊都会去,世子文采无双,不妨去摘个魁星”。
“世子殿下竟好诗词,咱家也想看看世子的风采”吴常侍在一旁应和道,里外里不耽误行程,便是顽闹也是不妨事的“明日咱们就要走水路北上,一路要到庸州才能下船,世子不妨趁着今夜放松一下”。
“吴常侍说的在理,云娘便吩咐下去,命人早些备饭”。
“知道了,世子殿下”云娘笑着转过身子离去。
……
李凤歌用过晚膳,便急忙收拾准备出门,云娘换上了一件男子的衣裳跟着,吴常侍也笑着与众人一道去凑凑建州灯会的热闹。这几日相处下来,没有什么世子架子的李凤歌,与吴常侍倒成了明面上的忘年之交。赵轲带着几名穿着便服的锐士护卫着,毕竟灯会上人多眼杂,世子又地位尊崇,真是碰着伤着,或者被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便是一场祸事。
建州位于南北之交,民风既雄浑豪放,又不乏温润柔情,往来的商贾一向不绝,便就是在平日里,建州城的灯火也是能一直亮到夜半子时。或是因为这里是南北要塞,往来的人络绎不绝,因此在建州最为出名的便是酒肆,歌姬伶人便端坐在其中哼唱,更有塞外的胡人表演杂耍。
“这建州可真是个好地方,既不缺美酒又不缺美人,只比广陵差了一些罢了”李凤歌手里拿着一壶当地农家酿的酒感慨道:“纵然比不上广陵,便也胜却人间无数”。
“这建州城历史悠远,魏凉时期是当时的都城,所以又有一个别称叫龙城,虽有些许僭越之嫌,倒也不妨碍一些文人钟爱此地”吴常侍在一旁应和,倒是突显了他一名内侍所不该有的才学“太祖皇帝曾经巡幸此地,并留有一首诗篇”。
“应是那首《至建州行》”云娘挽着李凤歌的臂膀望向一旁的吴常侍“旧时曾为天子门,浮沉至今已茫茫,行路游人如织丝,多少儿郎醉酒狂,墨客太白曾提笔,至今不肯还故乡,此地盘踞如猛虎,恰能细嗅蔷薇香”。
“自是这首,尤其是后四句最为人称道,墨客太白曾提笔,至今不肯还故乡,此地盘踞如猛虎,恰能细嗅蔷薇香”吴常侍笑着应声道“此地文风豪放不羁,多有诗人在此地留有佳作,世子殿下今日切不可轻敌,这里的年轻人有才学者颇多,每年科考便不乏有进士及第的士子”。
“吴常侍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且看我今夜去摘个魁星,杀杀他们建州儒林的威风”。说着话李凤歌便来到春花秋月楼的门前,这便是今夜举办诗会的地方“咱们进去吧”。
李凤歌便带着人直接上了春花秋月楼的三楼,并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极为开阔,透过窗户能看见大半个建州的热闹景象,儿童的嬉闹声、商贩的叫卖声、青梅竹马猜灯谜时的懊恼声均能穿过窗户透了进来。
远远望去火红的灯笼已经高高地挂起,竟像是一条长龙蜿蜒,还有游湖的画舫与湖中的亭台阁楼交映,空中的皎月倒映在湖心,倒真是一副别有滋味的文人画。李凤歌点了一些当地的小吃以来佐酒,不一会儿便见小厮将菜肴和小吃端了上来,李凤歌尝了一筷子,觉得口味有些偏辣与广陵不同,不过倒是让人精神陡然振奋,连酒也多饮了几杯。
此时春花秋月楼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建州当地的才俊,周围显得有些嘈杂,偶尔能听见一些高谈阔论,一些才俊甚至拿出了随身的文玩玉佩作赌,全当个彩头押宝在某个人身上。
“世子!题目出来了”云娘望着一位娇俏娘子手上展露的卷轴,上面写道:风花雪月但无不可几个大字“不知道世子今夜能得怎样的佳句流传,云娘也好久没听见世子作的诗了”。
“急什么,先看旁人能写出什么来”李凤歌一边吃着建州当地的佳肴小吃,一边连饮了几杯酒“吴常侍以为然否?”。
“然也!”吴常侍应声说道。
不一会儿那名娘子手上便多了一副卷轴,玉指轻轻将卷轴展开,一旁的少年郎君纷纷盯着卷轴看,上面是一首五言绝句:杯酒难作诗,佳人是旧人,清风过空闺,郎君守孤坟。
“真是个痴情的人儿,这首诗虽然算不得什么流传之作,但也文采斐然,属实是难得。”一旁座位上的人纷纷开口称赞,画面仿若就在眼前浮现,少年郎日日借酒浇愁,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已经故去,清风吹过她曾经住过的房间,而郎君从此只能与孤坟相伴。
“世子以为何如?”云娘问道。
“莫不是除了当年的那个人,旁人瞧他不上,因此在坟前哭泣?”李凤歌说完便见云娘和吴常侍笑的前翻后仰,就连向来拘谨的赵轲也难以再板着那张时刻紧绷的脸。
“世子还请饮酒莫要再说这个,省的旁人听了笑话”云娘一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手为李凤歌斟酒。
接着又一幅卷轴被人送到案台前展开,李凤歌此时喝酒正喝的尽兴,目中的余光便瞥了一眼上面的诗句,倒是一首不错的七言:曾携桃花为卿簪,死生至此两不疑,迢迢星河隔山海,难囚牛郎织女心。
“倒是不错!”李凤歌边喝酒便说道。
那名模样乖巧的娘子又将写有第三首诗的卷轴打开,上面写到:寒窗苦读十数载,红袖添香难为情,摘得探花挂金榜,敢向天子求诰命。
“怕是此人酒有些多了,虽可见一片情谊,不过言语间太过狂放,恐为陛下不喜”吴常侍望着那首诗说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既然是陛下的臣子便该谨守臣子的本分,怎么能奢求陛下的恩赏,莫不是教书先生未曾教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本分的道理?”。
“这话说的就远了,诗人本就狂放不羁,那太白诗人更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章句,是否就该被府衙关进牢狱,判个问斩?”李凤歌笑着对吴常侍说道“吴常侍莫要太在意这些,不过是些自以为风骨卓绝的穷酸文人,为解满腹幽怨发的牢骚罢了,岂可当真”。
“世子殿下说的是,不知道这第四首又当何如”吴常侍饮了一杯酒,便将目光再一次投向那名娘子手中即将打开的卷轴。
北地霜雪多寒苦,此事无关风与月。朱门贵子宴宾客,寒窑稚童无家回。阁楼贪欢枕娇娘,红唇香齿忘愁忧,若无朔风儿郎死,岂有诸君半生闲?
“我大胤二十万将士在朔风城战死,我等有何面目以饮酒作诗为乐?”有人慷慨激昂地说道。
“这诗是何人所作,竟使人醍醐灌顶,好一个若无朔风儿郎死,岂有诸君半生闲”一名士子捶胸顿足地说道。
“这诗是这位从外地来的郎君所作”那名展开卷轴的娘子将玉手,指向一处偏僻的角落,李凤歌顺着方向望去,倒是个俊秀不失英气的小娘子,与别处美人有不一样的风骨,竟还扮作男装。
“世子,这位郎君的容貌和才学怕是不输殿下”云娘望着那个人朝着李凤歌说道,却被李凤歌嘲笑说:“这哪是什么郎君,分明是个姑娘,倒是好见识好才情,云娘且快去拿纸笔,也该同他们小露一手”。
吴常侍颇为不解地望着李凤歌,为何非要将一名郎君说成女子,于是便向李凤歌求问,李凤歌倒也不避讳,直言广陵无甚特产,唯美人是广陵一绝,自己从小便是在美人堆里长起来的,如今得见绝色,怎么能错认成男子呢,那人虽眉宇间俱是英气,可是细看香颈却无喉结,实是女儿家无疑。
李凤歌从云娘手中接过笔,饮罢一杯酒,接着便挥毫下笔,字体飘逸灵动不拘一格,写完随手将笔丢在一旁,让云娘将诗句交到台前的桌案上,孤身便朝着那名扮作男装的女子处走去。案台前的娘子展开卷轴,上面写到:余在江南赋新诗,卿居北国作愁词,千里婵娟应一处,好叫天涯共相思。
李凤歌的诗句一出,整个春花秋月楼便沸腾起来。“诸君且莫要留空樽,今夜当为此佳作浮一大白”一人高喊道。
“如此章句可以流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