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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瘦大臣大抵还能保持镇定,勉强开口,“你想怎样?”
赵学州也不说话,缓缓走到其身后。
“你是安炫大监大士的人吧,此刻他在庆尚州守陵,在这汉阳城内,你觉得自己还有几分权势能跟我作对?”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你的主子出了远门,作为他的好友,替主人教训一下愚犬,应该也是很有必要的吧。”
带有侮辱性的语言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向着高瘦大臣袭来,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忽然,后脑勺一阵掌风吹来,只听“啪”的一声。
众人便见高瘦大臣被摁在了桌上,动弹不得。
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赵学州。
“你!你!你!”
高瘦大臣被按在桌上,被众臣注视着,只感觉心口阵阵屈辱,浑身气的颤抖。
感受到掌下之人的挣扎之意,赵学州风轻云淡地将手掌的力,暗自加了加。
“殿下的安危不能出现半点闪失,那是我朝鲜国之根本!
你可知,假若那些儒生确是为反贼,今日听你之言,放虎归山,酿成大祸。
到时,别说是安炫大监,这黎民百姓,满朝文武都不会放过你!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继续扣押儒生,我会进宫请示殿下与中殿娘娘,对此事给予定夺。
至于世子邸下,就只能劳烦他去义禁府一趟了。”
赵学州慢慢松开手掌,不急不缓地吩咐自己的儿子赵犯日带队前去缉拿世子李苍。
高瘦大臣得以喘息,看向赵学州背影的眼中,充满了忌惮与恐惧。
“哎,安炫大监啊,您到底何时回来,回到这个被海源赵氏腐朽成空的汉阳城啊,老臣,有些撑不住了呀。”高瘦大臣心里叹息,无可奈何。
自那件事之后,安炫大监已经离开汉阳整整三年了,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啊。
在场暗地里拥护世子的大臣,九成九都是属于庆尚道安炫大监的人。
不仅因为安炫大监是国之栋梁,更重要的是,安炫大监是世子最忠实的拥护者,同时还是世子李苍的恩师。
他们都相信,世子还有大监将会带领朝鲜王国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人民不再挨饿,人人均有土地可以耕种,和大明王朝达成更亲近的关系。
这些都是世子和大监所承诺过的东西,而不是眼前这个散发着专权腐朽气息的海源赵氏!
赵学州也知道这些大臣之中绝对还有未曾归心之人,但他不在乎,没有安炫大监的派系,终究是群龙无首,土鸡瓦狗罢了。
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这个派系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但他没有这么做,一家独大有利有弊。
有利的方面就是:整个朝廷再也不会出现反对他的声音了,这个所谓的李氏王朝,也将名存实亡。
弊端也很明显,内斗仿佛是人类本质,此刻有其他党派制衡,赵氏全族上下都拧成一股绳子,沆瀣一气,一致对外。
可当这个外因消失之时,就是内斗的开始。
海源赵氏在外人眼中,权势滔天,一手翻云,另手覆雨。
但赵氏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自己此刻已经年老体衰,过不了几年,很有可能就要撒手人寰,不在人世。
所有分家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主家家主的位置,如同豺狼虎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围而分之。
老虎在世的时候,猴子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他这老虎,需要一个巩固主家嫡系的契机,一旦这个契机成立,那么赵氏主家的位置就会彻底巩固。
压住那些离德离心的分家之人足矣!
而这个契机,就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而且很快就能出现了。
风在摇动树的叶,天空忽然飘起小雨,在这连年大旱的时节中。
雨愈下愈大,冲刷着闷热的地气,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路上奔走的行人、商户,居然已经披上了两件长衣。
带着禁卫军前往世子住处的赵犯日抬头望了望天。
看着天穹当中不断落下的雨滴,感受到雨点不断带走他身体的温度。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紧了紧护甲,不禁说道:“要变天了啊~”
遂加快步伐,快速赶到世子府邸。
见有俩门童阻拦,赵犯日带队,领众人粗暴地推门而入。
“世子呢?世子在哪?!”
那声音中气十足,挥舞的帽檐羽翎在雨中飘起,整个人耀武扬威,如同一只即将开屏的孔雀。
鸣鸣得意,就是此刻他的心态。
他开心极了,终于能够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扣押这世子,李苍了。
但他此刻又极度压抑自己内心的喜悦,神色淡漠,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你!叫李苍出来!”
赵犯日指着庭院前的一位奴仆,命令道。
更绝的是,这厮居然连世子邸下这尊称都跳过了,直接称呼其本名。
以下犯上,没有规矩,但周围下人、奴仆、军人却没有流露异色,习以为常,仿佛本应如此。
“我...我们真的不知道。”
下人都是面露惊色,领头之人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不知道?”
赵犯日冷笑,‘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满脸不耐地说道:
“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还是以同样的答案敷衍我,相信我,你的人头马上就会消失在原来的位置。”
这是最后的通牒,如诺不答,人头落地,答了,下场也见不得好到那里去。
但这下人没有办法,现在若是不答,必死,答了,可能还要一线生机。
他毫不怀疑,这把悬在他头顶的宝剑会随时落下。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的命都是世子邸下救下的,现在为他保守一次秘密又何妨呢,不过就是一命还一报的买卖罢了。
这领头之人名为小六子,六岁那年被李苍在汉城街头所救,为报答恩情,遂一直跟随李苍,当这内务总管。
小六子拼命调整呼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和惊慌,他这般想到:
既然是死,那还不如死的体面一点,不能给世子邸下丢人,他可是世子邸下的内务总管来着呢。
他挺起那弯了十几年的腰板,此刻竟然比那赵犯日还要高出几分。
小六子俯视着赵犯日,面带神圣,雨点拍打在他脸上,洗涤着他脸上的尘埃。
这也算是沐浴过了吧.....小六子忽然怅然若失,有些突然想见世子了。
“副将大人,请回吧,这里是世子府邸,我等也不知道世子去往何处,那是邸下的自由!”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赵犯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紧接着,一股郁气从他胸口陡然生出,一时间,怒火中烧,眼带血丝。
赵犯日在内心疯狂宣泄着,这狗屁李苍在他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可现在连这低贱的虫子,居然也敢跟我叫板?!
可恨!和这李苍有关的人都可恨!
可恨!这下人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可恨!这恶心的虫子为何如此死心塌地地想要跟着李苍?!就连他失势了,也还一条心的跟着他?朝里那些官员也是一样,为何如此衷心于这烂人。
赵犯日想不通,也搞不明白,区区庶出,为何能让他们如此死心塌地?
手中的剑,握得有些不稳了,他的心,乱了。
雨点袭来,雨速似乎加快了些许。
他下意识抬头,看着李苍的府邸,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单这府邸就比他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使李苍失势,也轮不到他住这么大的府邸。
即使李苍被抓,也要好吃好喝地当个祖宗一样供着。
因为他现在至少还是明面上的世子邸下,所有百姓、整个国家的国本。
不管他赵犯日现在如何嚣张跋扈,可终究敌不过血脉天生的压制。
即使他李苍只是一个庶出血脉,而他即使是海源赵氏的唯二继承人,可依旧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这就是王室血脉的威压。
他忽然狂笑不止,如同犯了癔症,在雨中,疯狂大笑。
笑的让人有些心疼,又有些心寒。
而一旁下人,就默默地等待着他发完这没由来的失心疯,淋着雨。
中雨见转,有向着大雨转变的倾向,天空中划过大片闪电,将整个世界照亮。
雷光落在赵犯日的眼中,似乎治好了他的失心疯。
他忽然收敛笑容,面色古怪,如同一位刽子手般,将利剑举过头顶,随后身子猛地下沉,砍向小六子。
而小六子就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挥刀砍向弱者的魔鬼。
然而正当利剑即将砍到小六子脖颈之时,小六子边上的副总管忽然高声喊道:
“且慢,这位大人,快快住手,我有一事禀报!”
赵犯日停下手中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副总监,等待着她的回答。
副总监是为年近五十,年老色衰的老婆子,但胜在技术过硬,而且能把内务事例做得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为人机灵,虽过半百之年,但心思却异常活络。
老婆子开口,声音中夹杂着惊慌,“我们从刚才就才寻找世子邸下,但却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们所言句句属实啊,这刚刚您也看见了,大人。”
身后的一众奴仆也是交相应和道。
赵犯日眼神一凝,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吩咐道:“找出李苍来,不管他在这东宫殿之中,还是在这汉阳城之中,都给我找!”
吩咐完毕之后,他嘴角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对着东宫殿的笑容笑了笑,迈步转身。
看着转身离去的背影,所有东宫殿的下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特别是小六子,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说来也神奇,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刚刚能鼓起勇气去和赵犯日硬钢的。
“应该是世子给予小六子的勇气吧。”他如是想到,嘴角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在这阴郁的天气里,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温暖着众人那颗被阴霾还有大雨所冰冷的心。
“也不知道世子去哪玩了,也不带上小六子,真是.....
等世子邸下回家了,一定要把这厮丑恶的嘴脸上报给邸下......”
小六子还在幻想着世子骑马出游,快意人间的画面,忽然感觉视线一片模糊。
脸上、手上、眼睛里似乎沾满了某种浓稠的液体。
红色,全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脖子怪有些凉的,小六子下意识摸向脖颈。
却发现,有一具身体似乎就在不远处,静静地躺在泥泞中。
“那好像是....小六子的身体吧....”
小六子的头颅飞出半米之外,直勾勾地盯着赵犯日,眼中满是欣喜,嘴角的笑容也异常灿烂。
似乎一切都还定格在赵犯日转身那一刻。
灰暗世界里的唯一一道亮光,消失了。
赵犯日趁着转身之时,悄然拔剑,借着反冲力,一刀将小六子枭首。
可能因为这宝剑过于锋利了吧,小六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人首分离,惨死在这冰冷的东宫殿之中。
赵犯日叹了口气,提起靴子又在小六子尸体上踩了几脚,似乎是为了出气,也好像是在报复些什么。
赵犯日走了,带着禁军守卫,一同去寻找世子李苍。
这东宫殿之中,却是满地狼藉,如同狗盗狼獾过境,不得安生。
大雨不断冲刷泥泞的大地,混着小六子不屈的血液,坚贞的灵魂,流入土壤之中。
这应是最好的结局,来年化作春泥,永远守护这主子居住的东宫殿,等待那永远无法归来之人。
......
翌日,洪屠苏从凳椅上醒来,他的身体虽是经过了系统改善,但这凳子睡着属实不咋地。
桌子缺了个桌脚,趴在上面摇摇晃晃地,一有异动便会‘嘎吱’作响。
而那凳子,四条腿都是空心,其中还有被白蚁蛀蚀的迹象,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而且为了不吵到雅轩妹妹,他还不得不小心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尽量不搞出太大的声响。
可以说这个夜晚,是他这两世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了。
“早知道就去和阿大一起睡去了,也不用遭这孽啊。”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嘟囔道。
洪屠苏走到安雅轩床前,轻轻将其摇醒。
见她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之后,又跑到阿大的房间。
却见阿大早已洗漱完毕,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屠苏轻声喊了阿大的名字,阿大回头,回以一个憨憨的微笑。
“走吧,我们去城门,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