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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些微弱修为的人也难以抵住升势,一个不慎就得跟普通人一样摔倒在地然后再也爬不起来。
修为再高一点的,当跑到城墙边时,发现已经上升到一个恐怖高度,如果跳出去说不得要摔个粉身碎骨,犹豫之间,便彻底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城外的杨三叔听见夹杂在泥土碎石掉落声之间的哀鸣,深感绝望。
就连一直穷追猛打的杨詹也停了下来,失神地看着那座耸立天地之间的巨人,与它手中如同玩物的临开城。
“如此庞大的法相,已经超越了认知,想必来者就是教派中的那位神将巨灵了吧。”孟津悲叹道。
临开城建地面积已经不小了,可在巨人面前仍然不够看。
帝级强者的法相大小一般与实力息息相关,强如千水江的祀水娘娘,法相不过百丈高。
可世间总有一些特异的存在,法相几乎可以无限延展,只要拥有足够的玄气,可开天辟地。
巨人并未以完整体出现,只展露出上半身,手臂大的出奇,怪异的身体比例却透露出奇特的力量美感,手中托举的临开城越过头顶。
此时的高度,即使是迈入高阶的修士也不敢轻易跃下,更何况临开城连同地基也被挖走,此时的地面上有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还不断有碎石泥土坠下,贸然跳下去,说不定还要被埋进去。
庞大巨人现身时,遥远的东方亦响起了一声咆哮,只是太过遥远,除了巨人有所感应以外,其他人都不曾察觉。
那是来自杨家府邸的愤怒,坐镇这片广袤地域的强大存在,杨家老祖杨禹。
只是那一声怒吼中,更多的是无奈与不甘。
巨灵神将既然敢孤军深入,并且现身于东土大城,必然有着周全考虑。
杨禹就算此时动身赶往临开城,那时候巨灵早就逃之夭夭了。
鹿憎在神将巨灵现身的那一刻,已然带人悄悄离去,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事情发展到哪一步,都与他们无关。
巨灵法相并不凝实,大概是太过庞大,身躯更趋于虚幻,可以透过其身躯看见临开城陷入末日。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杨三叔话语悲凉,他知道此刻还留在城内的人会是个什么结果,可面对如此庞大的法相,他实在有心无力,只能寄望于如何去弥补。
孟津亦是点点头,说道:“此法相并非巨灵凭一己之力就能施展,必然借助了大量符篆甚至是阵法,也许之前就埋藏好在临开城外,我们擒住的大量信徒,估计都是为了谋划此事,难怪他们被擒之后也毫无反抗。”
“将符篆都找出来,破坏掉,也许能限制巨灵,再不济也能削弱体型,临开城再继续升空下去,一旦砸下来,可就不止毁了一座城池,甚至会波及附近的乡镇,届时,东土防线将全面崩溃,势必迎来教派的大举入侵。”杨三叔严肃道。
“既如此,我等也不敢袖手旁观,东土世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我们借租与杨家城多年,也该为杨家出出力,有何需要,三叔尽管吩咐便是。”
众位家主纷纷表态。
“好,此事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杨家定不会忘了大家的恩情。杨某在此先行谢过,日后定会一一上门拜访。”
说罢,杨三叔便深深拜了下去。
就连一言不发的杨詹此时也深深拜谢。
城中,漫天砂石,泥土翻滚的声音中,一连片的惨叫绝望声。
人人自危的时刻,未曾有人见到城郭中央,有青年屹立,厚重的压力也无法使他低下头颅丝毫。
青年伸手轻轻地摁着面上摇摆不定的面具,隐藏在面具下的是一张不见惊慌的脸。
面对着这副天翻地覆的情景,青年深吸一口气,而后顶住因加速上升带来的压力,一步一个深坑地前进。
本想进城打探消息,未曾想遇到无妄之灾。
云天正穿行于大街小巷中,目睹了不少凄凉场景。被倒塌房屋压死的,被尘土埋脸活生生闷死的,还有被压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死去的。
“别管了,你又不是什么圣人,还是救救自己吧。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怎还有余暇多管闲事。”云天默念着,面对强压也不曾低下头颅的他,此刻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不愿再去看那些惨状。
不绝于耳的痛嚎,哀求,正挠着云天的心肝。
“我听不见,听不见......”云天捂住双耳,可脑海中的声音仍然挥之不去。
“晦气!他奶奶的,帮人也得量力而行啊。再这样下去我还真成了圣人。”
云天一咬牙,转身朝一旁冲去,将一座即将倒塌的房屋轰开,架起一道气流盾护住了一个差点被压着的小女孩。
“捉紧我的手,我带离开这。”云天朝小女孩伸出手。
小女孩满面灰土,通红的眼睛显然是哭了许久,可她迟迟没有搭上云天的手。
云天心思细腻,循着小女孩的目光,已经倒塌的房屋废墟中,有一截手臂裸露出来。
“在这等着。”云天叹息一声,不禁摇头苦笑,真是自讨苦吃。
不一会,云天从废墟中拉出两个人,应该就是小女孩的父母,所幸还有些许微弱气息。
将两人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云天叮嘱小女孩道:“看着你的父母,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能离开这个白色的气罩,记住了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点头。
云天再度深吸一口气,冒着漫天砂石冲了出去。
哪里有求救声,他就往哪里冲。
渐渐地,被承托于手中悬浮半空的临开城,冒出了许许多多微弱的白点,起初并不起眼,慢慢地遍布全城。
“坚持住!等我!”沉稳有力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得救的人心中。
得救的人也开始联合起来,借助白色的气流盾顶住压力,将周边一些人也拉了进来,随后成群结队开始往城头那边移动。
没有人知道该如何离开这座危城,但他们相信那个青年说的话,除了别无选择的悲哀,也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满城白色的光点渐渐汇聚在城头上。
所有得救的人此时多多少少都有点失落,即使他们心怀感激,可是当他们看到得救的人有那么多的时候,还是心存怀疑。
如果人少,他们都觉得自己能的救,可是此刻站在城头上的人足有上千之数,而且越来越多。
虽然他们不都是云天所救,可也是依靠着云天留下的气流罩才走到了这里。
“别管那么多了!反正没有那位义士,我们也该死在城中,现在还能走到城头上,见识如此壮哉的风景,大家伙也该满足了不是?”
“说得对!能多活一会也是好的,说不定等着等着就真的有活路。”
“老弱妇孺都留在城头,呆在白光里。年轻力壮,会些把式的,就跟我再入城里去救人,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混明白,如今末了才知悔悟。往日多有得罪,如有来生,我再亲自来谢罪。”
最后说话的,竟是城中一个有名的市井混混,这让其他人对他刮目相看。
“往日被你欺凌不少,本瞧不起你。但今日有你这一言,我就敢跟你走这趟险路。”
“走着!”
危难时,方显温情。
刚刚得救的人,又匆匆道别一家老小,再赴危城中。
“不管到最后那位义士能不能把我们都救出去,可我相信,这城中定然有值得活下去的人。我们就是一伙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死了也罢。至少那些于这个天下有用,与这个时代有用的文人志士该活下去。”
原本有些修为在身的人,都在竭力隐藏,希望能成为活下去的筹码,最终也都选择放弃,参与到入城救人的队伍当中。
借助着这神奇的气流罩,能抵御大部分压力,就连城池快速上升带来的摇晃也都被消弭许多。
这是因为云天的气流盾并不是“死的”,它会不断流动,来适应外界的力量。
城中,云天正在某个角落救人,这里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带,因此建筑密集,其中一座倒塌,就会连带着其他地方。
从云天开始动身到现在过去并不久,可一刻不停地救人,搬运碎石,仍是让他喘不过气,体力发虚。
云天不得不扛住这些即将倒下的楼房,以免造成大面积伤亡。
他已经无暇去救出那些被压在底下的人,只能凝聚出几个气流盾护送着周围还能动的人离开。
宏伟的高塔、华美的酒楼、庄重的寺庙,过去的美景却成了现在压死人的噩梦。
云天并非锻体修士,他的玄气可以源源不绝,本身的体力却会耗尽。他以一己之力扛住城中央这些高大建筑,稍显力有不逮。
“再坚持一会,就一会,至少等到那个小孩离开这里。”云天有些迷离的目光看着远方那个孩童正惊慌地逃离。
终于,等到那个孩童离开了此地。
云天的目光又不知不觉落到了另一边,那里有一个怀抱着婴儿的妇女,满脸泥污,却用着祈求的目光看向云天。
“快走......我能扛住。”云天的背又挺直了些。
妇女双手合十,边跑边回头,不住地道谢。
云天忽然感觉四周渐渐变得灰暗,身体摇摇欲坠,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接近死亡,仿佛再多坚持一刻,他就会力竭身亡。
即将倒下的一刻,云天的耳边响起了呼唤。
那个抱着婴儿离开的妇女去而复返,在街道的尽头出现,手指朝向云天在呼喊着什么。
云天两眼一黑,差点要晕死过去,迎接他的,或许就是无情倒下的建筑,被永远地埋在地下。
“义士!我们来助你!”
云天终于听清了那声呼唤,肩头上一松,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那些依托着气流盾去而复返的人们,此时都冲到了云天身旁,用身躯将他围住,为他抵挡风尘。
有修为在身的人,则是接过云天的重担,扛住了即将倒塌的建筑。
“带义士出去,这里有我们扛住,没问题的!”
众修士齐声呼应。
“你们多保重,我们会尽力救人出去的。”
剩余的那些普通壮年百姓也清楚留在这里的那些修士会是个什么下场,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
众人分散开来,逐户搜寻活口,尽可能地多救一些人出来。
城外,在杨三叔带领下的各位家主开始破坏被掩埋在土里的符篆,数量之巨,有些骇人。
难以想象这些渗透进来的信徒竟然埋下了如此多的祸根,在杨家老祖杨禹的长久治理下,人们习惯性地认为信徒敢侵入东土就是死路一条。
如今看来还是太过大意,小看了教派的决心。
杨三叔等人接连撕毁布下的符篆,初见成效,巨灵开始发出怒吼,庞大的身躯愈发虚幻,瞳孔失去灵光,五官渐渐模糊。
只是庞大的体型仍然保持着,甚至托举临开城的举动也未曾受到影响,平稳而有力地上升着。
“不行,这样下去造成的影响对于如此庞大的法相也是微乎其微。”有位家主绝望道。
“那也得做!不能让我们的家族,我们的姓氏蒙羞。”杨三叔坚定道。
“我们尽一分力,城中的人就安全一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要是我们中有一个人能留在城中,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我那一脉单传的儿子还在城里头呢。”其中一位家主略带哭腔道。
作为一家之主,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如今忍着丧子之痛,也坚持着自己的本分。
“好了,不要再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这只是开始,我们生在这个时代,终究要面对强大的教派,无可避免,各自行动。”杨三叔内心充满自责,他作为临开城的守城人,有职责保护好城中的百姓,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就在各位家主满怀悲切离去的时候,一声微弱的鸣叫从泥土碰撞之音中传了过来。
那是越来越明亮的声响,越来越高亢的嘶鸣。
众人抬头,透过庞大而虚幻的身躯,瞭望城郭之上,烟雾缭绕,似孕育着生命,承载着万众的希望。
一声声嘹亮的凤鸣,宣示着它的诞生。
烟雾中,有某种事物探出,那是凤首,紧接着尾羽飘荡,双翼高展。
扛着帝级强者的无上威压,仿佛要挣脱世间的束缚,高飞远走。
城头上,有氤氲凤凰,凤凰背上,是那临开城的万千民众。
这一刻,天地间的目光都落在了同样站在城头上的白衣青年,他的脚下踩着玄奥的阵法,磅礴的气息就算是身为帝级强者的巨灵也不能忽视他。
青年一声咆哮,与凤鸣相得益彰。满脸赤红,双手驾驭着蔽日凤凰,护万民周全。
凤凰高飞,万民振臂高呼。
这一幕,东土千千万万子民看在眼中,杨祖杨禹看在眼中,各处缉事殿看在眼中,圣武大域各将领看在眼中。
时隔多年,人们仍会记得,那个白衣青年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