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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兰港,持国天王号运载舰。
阳光亮得刺眼,海风徐徐的,把海鸟的叫声送到船舷,宽阔的三层甲板上,巍峨的吞生刀迎风而立。
骷髅冠和几个染社的骨骼齐齐站在烈日下,从自由军那儿抢到吞生刀后,他们连夜从沉阳离开,骨骼都没来得及脱,就到大兰复命。
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骷髅冠里的丁焕亮满头大汗,问旁边染社的人:“压船的大佬怎么称呼?”
那人语气随便:“花蔓钩贺非凡,我们染社北方分社北府堂下头一个组的组长。”
只是一个组长,丁焕亮有些意外,架子这么大?
“别看就是个组长,”那人接着说,“可是堂主眼前的红人儿。”
丁焕亮明白了,点点头,继续等。
太阳越来越高,人在骨骼里汗如雨下,眼前已经有些发白,甲板舱门从里头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
贺非凡,二十三岁,和他的名字一样,有股自命不凡的气派,爱穿好东西,牛皮鞋、亚麻裤、薄绸衬衫,不像是来执行任务,倒像是来度假的。
“哪个是88号的?”阳光刺眼,他戴上太阳镜。
丁焕亮赶忙操纵骷髅冠向前:“在下,88号骷髅冠丁焕亮。”
贺非凡瞄他一眼,抬头看向足有四米高的吞生刀:“就为这么个东西,让我损失了三具百单八,二十具壹型列兵骨骼?”
丁焕亮不知道怎么回答。
“堂主怎么选的你,”他朝丁焕亮转过身,“办事这么操蛋的吗?”
丁焕亮的脸唰地白了。
染社一起执行任务的人跨上来:“大哥,两次都卡在一个叫伽蓝堂的社团。”
“伽蓝堂?”贺非凡晃了晃手上的金表,“名儿起得倒挺牛逼。”
“报告组长,”丁焕亮俯下身,“伽蓝堂只是沉阳的一个小社团,一直在我们88号的压制之下……”
“压制?”贺非凡笑了,“看这两天的战报,88号就剩你一具百单八了,你压制得挺成功啊。”
丁焕亮在骷髅冠里咬紧牙关:“那是因为伽蓝堂突然多了个帮手,我亲自会过,是一具没有外装甲、没有武器装备的骨骼残骸,贵社那三具百单八和二十具列兵骨骼都是他一个人摧毁的。”
贺非凡静了,半晌,丢出一句话:“不要危言耸听。”
丁焕亮皱眉。
“自己的活儿没干利索,就把对手吹得神乎其神,这种套路在我这儿免了吧。”
“不是的,组长……”
“出来,”贺非凡朝他动动手指,“别隔着面罩说话了。”
丁焕亮憋着一股气,他自己当家作主惯了,以后给染社当下属,少不了要受这种气。
打开御者舱,他一支箭似地跳下来,阳光晃上去,一张极淡的脸,眉毛、瞳仁都是少见的浅棕色,头发汗湿了,有些风情地黏在额头上。
贺非凡直直看着他,没说话。
丁焕亮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这张脸,没人不喜欢。
“你……叫什么来着?”
看贺非凡那个眼神,丁焕亮就知道自己不用怕他,傲慢地撇开眼睛。
贺非凡的心思活了,抬头看看天:“大兰的天气真好,大家都放松放松,休整两天我们再去沉阳。”
去沉阳,扫平伽蓝堂。
丁焕亮跟贺非凡进舱,经过守卫区、办公区,走进他的房间,这是个足有两百平的大套间,实木全包、长绒地毯、水晶吊灯,窗外是波涛起伏的海水,远处是雪线参差的、层峦叠嶂的青山。
“叫什么,”贺非凡扔下太阳镜,搔了搔头发,“真没记住。”
丁焕亮有些热,脱掉战斗服外套,自己到小吧台倒了杯酒,老式黑色约翰走步,耀眼的琥珀色。
贺非凡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舔一舔嘴唇,急切地拉开床边抽屉,拿出文件夹一翻,抬起眼睛:“丁焕亮。”
密封窗,舱里有空气流通装置,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丁焕亮向他举杯,一饮而尽。
贺非凡扔下文件夹,朝他走过去,他走,丁焕亮也走,像是躲他,其实是欲擒故纵:“组长,伽蓝堂那具骨架子,真的别掉以轻心。”
贺非凡跟屁虫似地跟着他:“你现在还有心思想那些?”
“否则想什么?”丁焕亮明知故问。
“想……”贺非凡习惯打直球,但面对这么个尤物,他忽然觉得太直了不艺术,“想怎么让我帮你达到目的。”
“目的?”丁焕亮停下来,两只浅色的眼睛水一样,“我有什么目的?”
贺非凡转身往回走:“比如说,统一沉阳,再比如,依托染社的影响力,雄踞整个连云关外?”
这回换丁焕亮跟着他了,亦步亦趋,直到柔软的大床边,贺非凡脱掉丝绸衬衫,露出一背雄健的肌肉,和有些血腥的饿虎食人刺青。
雄踞一方,丁焕亮摸上自己的衬衫纽扣。
贺非凡却踢掉皮鞋,脸朝下趴到大床上:“忙了这么多天,肌肉都僵了,来,给我松松背。”
妈的,丁焕亮暗骂,垂手走过去,脱鞋上床,两腿跨到他腰上狠狠一坐。
“嗯!”贺非凡享受地闷哼,背上的肌肉绷紧了又松开,那只张牙舞爪的猛虎跟着动了动头,有那么一刹,仿佛活了。
背很热,丁焕亮两手徐徐地推,他有手劲儿,也知道御者常见的肌肉伤,没揉几下,贺非凡就喘着粗气说:“皮带解开。”
他说的是自己的皮带,丁焕亮恶狠狠地瞪着他,两手伸到他肚子底下,抓住皮带扣,使劲儿往两边拽。
贺非凡让他拽得直笑,边笑边扣住他的手,弓起腰:“是真笨,还是故意的?”
咔哒,皮带扣开了。
“我以为你喜欢这种,”丁焕亮嗖地抽出皮带,两头抓在手里,在空中打了个响儿,“你听,多带劲儿。”
是挺带劲儿的,贺非凡的肌肉发力,把他从腰上颠下来,翻天覆地仰在床上,上下颤了颤。
“还有更带劲儿的吗,没有换我了。”
丁焕亮看着眼前这个不羁的男人,摇了摇头。
颤动。
身体在颤,床在颤,大船在颤,海水在颤,窗外的积雪和远山也在颤。天色在颤动中转暗,星斗爬上天空,像要从天顶掉下来一样,在颤动中闪光。
漆黑是突然降临的,仿佛坠入了深渊,又好似升上了天堂,灵魂轻飘飘,肉体却沉疴难愈,沉呀沉,猛地一抖,丁焕亮睁开眼睛。
拂晓特有的那种光线,他翻过身,大床另一边是空的,余温还在。
半封闭的隔断外,客厅那边有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他爬起来,用浴巾裹住身体,从昏暗中看过去。
一面大屏幕,上头是个清瘦的男人,穿着藏蓝色的小西装,左胸上别一枚金属徽章,十瓣盛放莲花,是染社的高级干部。
“……上头急了,催了两次,问我莲花旗什么时候能插到沉阳上空,我就不明白了,染社出关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成了我北府一个堂的事……”
北府堂堂主,贺非凡的顶头上司。
丁焕亮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干部,手心出了一层汗,可看贺非凡那小子,围着个浴巾端着杯酒,正站在窗边,老神在在地看海景。
这么随便的态度,他的堂主居然不动气,看来真是“眼前的红人儿”。
“你呀,就是太听话,”贺非凡离开窗边,握杯的手伸出一根指头,直指大屏幕,“分社那么多堂口,就你傻,每次都往前冲。”
丁焕亮惊讶于他的动作和口气,即使是红人儿,也太……
“非凡,你快回来吧,”屏幕里的人向前倾着身,用一种近乎于撒娇的语气,“你不在,我觉都睡不踏实。”
哦,丁焕亮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红人儿。
“行了我知道了,”贺非凡像所有被依靠被需要的爱人那样,随口敷衍,“就回去了,带着吞生刀,还有属于染社的沉阳市,让你在北方分社所有堂主面前有面子。”
屏幕里的人笑了,轻声问:“想我了吗?”
“想,”贺非凡晃着杯中酒,“昨晚儿想得不行,想得我他妈都虚了。”
你他妈哪儿虚!丁焕亮暗骂。
屏幕里的人却真情实感,十指交握着搭在桌边,眼睛里跳动着爱欲的火焰。
“好了不聊了,”酒喝完了,贺非凡没耐性了,“这边一堆事儿等着我管呢,沉阳一拿下来我就回去。”
不等那边说话,他直接关掉电源,转过身,看见暗处的丁焕亮:“哟,醒啦,体力不错啊。”
丁焕亮懒洋洋地靠着墙:“他知道你在外边玩儿吗?”
“我玩儿我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人家眼巴巴等着你回去呢。”
“得了吧,就他妈是潜规则,仗着自己是堂主,玩弄我这样年轻xing感的小弟弟。”
丁焕亮想说你可要点脸吧,但转念一想,自己和他一样,是被潜规则的那个:“喂,我这边你潜也潜了,什么时候上沉阳,给你们堂主插旗去啊?”
“着急啦,”贺非凡抓着他的浴巾,兴致勃勃地一拽,“天亮就走,我亲自……”
轰地一声,船体随之剧烈晃动,贺非凡下意识弯下腰,刚要骂,外头接二连三响起爆炸声,透过窗玻璃,能看到燃烧的浓烟和橘红色的火焰。
“操他妈!怎么……”
窗玻璃被机枪扫射打穿了,丁焕亮扑着贺非凡滚到地上,回头看见地毯上有一排冒着烟的弹痕。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去找衣服,丁焕亮提上裤子,回头对贺非凡说:“是伽蓝堂!”
“不可能,”贺非凡不信,“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丁焕亮摇头:“没有别人了。”
贺非凡还懵着,绕不过这个弯儿:“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大兰……”
轰——!是甲板断裂的声音,有重武器骨骼参与袭击,贺非凡不管来的是谁,露着那片饿虎食人的花背,悍然冲出房间。
丁焕亮身上全是痕迹,老老实实把衣服穿好,跑出房间按原路返回甲板,他的骷髅冠在左侧船舷,随着船体颠簸眼看要坠入海中。
他一个冲刺跑过去,跳上二级台,抓住敞开的舱门,翻身跃入其中,这时骷髅冠已经失去重心,从持国天王号栽下来。
从腾空到入海,五秒钟,从三层甲板到驳船桩,二十米,丁焕亮完成了接入、调整、稳定一系列动作,在头冠撞入水面前,翻身摆正,稳稳停在船锚锁链上。
放眼望去,持国天王号被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包围了,三面机枪qun交织出的火力网把船身整个罩住,抬头向上看,船舷上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金刚手!
丁焕亮沿着船锚锁链往上攀,这时,一条断裂的骨骼手臂从二层掉下来,擦着他的肩膀落入海中,砸起很大的一个水花。
是昨天中午和他说过话的染社骨骼!
丁焕亮有些犹豫,是上去,还是趁乱逃走?
正在这时,持国天王号一层甲板的工作台缓缓打开,载重平台升起来,上面陈列着密密麻麻的壹型列兵骨骼,少说有一二百具,整齐划一地转动头部,同时亮起胸前的常规炮筒,接着就像倾巢的蚂蚁一样,赫然冲向各层甲板。
一层没有伽蓝堂骨骼,但冲在前面的几十具列兵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袭击了,莫名其妙炸成碎片,丁焕亮知道,那是黑骰子设下的中子能量场。
顺利登上二层的列兵则遭遇了转生火的烈焰攻击,1200度以上的高温,二十四道,足以融化低等骨骼的小金属元件,加上过热的炮筒,一群群相继爆炸。
三层则有金刚手横扫千军,但即使这样,壹型列兵仍源源不断投入战场,炮弹轰击加上火力协同,俨然一支所向披靡的骨骼军。
丁焕亮不再犹豫,沿着船锚锁链快速跃上持国天王,两手夹着十几支强酸针,在二三层舷梯的拐角处,和挺着特种枪的岑琢狭路相逢了。
两个人俱是一惊。
子弹和暗器同时甩向对方,骷髅冠左肩中了一枪,强酸针则悬在岑琢面前两公分处,停了一秒,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