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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天自己做的事情来,再也说不下去,总结道:“他肯定觉得开心死了!痛快死了!”
“我让他在族人面前丢了脸,他便让我父母丢了命!他害死我父母给自己报了仇,又娶得如花美眷!他肯定觉得痛快极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他的!我绝对不会!”
临渊听着她说的话,一颗心忽冷忽热。
等到听出她说到江阔娶亲时的语气,心里那抹若有若无的歉意和愧疚变为庆幸。
他做的是对的!
他应该这么做!
她对江阔并不无情份,她的性子又太过与世无争,如果不让她心中的仇恨蓄积到一定程度,她或许会动摇也不一定。
所以他做的是对的。
只是——他日,当一切真相大白,她会获得她的谅解么?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搂紧些,轻声道:“寒玉,等到报了仇,我带你走吧。”
带她走?
寒玉愣了一会儿,她还没想到报了仇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
她还想不到那么远。
“恩?”临渊再次问她。
她思忖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我还是我的话。”
临渊愣住。
这是一个多么精妙的回答。
如果,我还是我的话。
心态变了,性格变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任何一样东西都会把人变得不是原来的样子。
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是原来的样子呢?
所以,他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
可是,临渊,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又能如何呢?
唯有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些,珍惜如今且拥有的温暖。
……
多日的路途让人身心疲惫,寒玉这一觉睡得很香。
醒来的时候临渊已经没有人影。唯有摆在桌前的早餐,无一不是她吃惯了的品种,旁边摆了一张字条:
“乖乖吃早餐,我出去换些现钱。”
她心中一暖。鼻子里有了酸意,这么多日,吃的用的,都是临渊的银子,他从来没有怨言。
她却也如此自然的从未想起,吃穿住行,几乎从不操心。
谁给了她这种放肆的权利?
仅仅是因为习惯了他对她好吧。
是啊,他从来都对她很好。
体贴细微的照顾,知己般的理解,兄长般的支持……
这样的好。超过了身边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博文。
可是她要怎样回报他的这种好呢?
即使知道他这份好,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可这也不应成为无理索取的理由,不是么?
毕竟姐姐与他,不曾有过什么明确的关系,甚至还……有负于他。
她要用什么报答他呢?
她忽然想起他昨天的话。“寒玉,等这一切结束,我带你走吧。”
或许同样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但对象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她和姐姐都有愧于心的男子,或许也不是不可接受吧?
反正她不是谁的谁,她不爱谁,谁也不爱她。
她没有为谁守身如玉的必要。所以……跟临渊走,至少还可以替姐姐偿还情债,这样也挺好,不是么?
只是……
临渊啊,谁知道那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仇恨这种陌生而可怕的东西,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呢?
那时候。我还能如之前那般风轻云淡的生活,真心诚意的微笑么?
或许……那时候,我还活着吗?
她太懂得江阔的可怕了,除了他在她眼前显露的部分,那些她从他或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些势力。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她要报仇,能够全身而退么?
是,她还有临渊可以支持她,临渊定然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
亲爱的爹爹娘亲,还有我那个痴情的小姐姐啊,为你们报仇雪恨,是我的责任!决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我一定要亲手血刃他!
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她预见了它的残酷和艰难,可是她不能退缩,她甚至不能失败……对,她只能成功!
“吱呀——”
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临渊一脸笑意的出现在门口,大雪落了他一肩一身。
他一边脱着蓑衣,一边问她,“起来了,睡得好么?”
她回之以微笑,走过去替他接过蓑衣,不答反问:“心情这么好?”
临渊勾唇一笑:“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还真有值得开心的事。”
“什么事?”
“你猜。”
他看向她,从来温暖清澈的眸子里,竟然露出一丝狡黠来。
寒玉心头一顿,猜道:“城门开了?”
临渊笑而不答,在她期待的目光里走向桌边,才缓缓开口,“不然怎么说你聪明呢?”
他们运气真是太好了!
听小二说,这城门从染病开始,已经紧闭了十余天,看样子也要数月才能再开。
如今,他们一来,城门竟然开了!
谁说不是天大的运气?!
虽说城门多日紧闭后开启了,但依旧冷清。
里面的人仍然是不可以出来的,而外面的人听说了这劳什子病,谁还敢再进一步?
即使有天大的生意,要么放弃,要么绕远道而行,谁也不敢再取道镇江。
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镇江,她才知道什么叫惨不忍睹。
城里已经面目全非,房屋残缺,到处是火烧过后灰烬,间或还余温未泯,冒着青烟,带着焦肉的味道。
有三三两两半死不活的人,病情还没达到官府烧死的标准,蓬头垢面的倒在路两边哀哀的呻吟着。
远远走过那些人的时候,寒玉闻到一股恶臭。就犹如病死丢弃的死猪,在多日的蚊虫叮咬之后生了蛆,长了虫,然后散发出的那种恶臭。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哽咽起来。
喉头发哽,不知道是想吐,还是想哭。
明明知道很恶心,明明知道很残忍,可她仍然忍不住举步朝一具在地上挣扎的躯体走去。
然后她倏地瞪大了眼睛,犹如见到历鬼一般,瞬间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但从她有气无力的呻吟里,可以听出是个中年妇人。
她的脸上沾满了黑黄的污垢。嘴角两边有溃烂的痕迹,沾染了一些乳白的不明垢污,看得人反胃。
然而,更惨的是她的身上——她脏乱的衣物下漏出的脖子——已经完全溃烂了。
那翻出的烂肉是猩红的,黄脓的。流着血水,大面积的伤口,不像是利物所伤,倒像是什么东西一点点蚕食而成。
她捂着嘴又靠近了一点……结果……
蛆!蛆!一大堆蛆!
她看到那妇人脖子上一条条又白又肥的驱虫拖着屁股在她的血肉里拱出拱进……
那些看不到蛆的地方还有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洞,表层的溃烂之下有隐隐可见的蠕动,一下,一下。往里拱,不屈不挠……
再是脚,手,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都有类似的溃烂!
似是蛆虫咬的厉害了,那妇人用手去抠挠。手上立马沾染了红黄的血脓和白色的蛆虫。
她毫不在意的又是一摸,摸下了试图爬上嘴角的两条!
在手里碾死,立马是一撮白色的肉!然后——喂到了嘴里!
“啊!啊!啊……”
寒玉忽然退后两步,大声惨叫起来。
她的声音那么惨,那么恐惧。又带着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悲凉。
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那么汹涌,完全不受控制。
闻声赶来的临渊一把扶住她,蒙住她的眼睛,将她拉进怀里,“不要怕,不要怕!”
可那惨叫声如何也停不下来,她就一直在他怀里保持僵硬的姿势,啊啊的惊叫……
先是尖叫,后来声音渐渐小了,变成低不可闻的恐惧的控诉。
临渊的心脏都收缩起来,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带她来,恨自己的计划,恨自己……恨自己所做的一切!
多么残忍。
只有此时才更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切对她是多么残忍!
可是……如果不做这一切,他又怎能与她遇见?
如果不继续这一切,他又如何有陪伴和带走她的理由?!
对不起,寒玉。
他在心里偷偷的说,我会用我的未来,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我会对你好,多年如一日。
我用一辈子,抵如今这样的惊吓,抵我做过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好么?
如果说一开始的计划是为了报复,他已经不知道如今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是成功的为香儿报仇雪恨么,还是成功的实施完计划之后带走寒玉?
他不敢去想,他告诉自己,无论自己想要什么,都需要先完成计划,毁了那个男人!
没错!
毁了他!
所以所有的计划都要实施!绝对不可以停息!
以寒玉这样的情况显然没办法继续赶路。
城内已是一片混乱,无处可去。
寒玉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缩在临渊的怀里,所有地方都是脏的,所有地方都是臭的,所有地方都流淌着红白相间的血脓,蠕动着肥肥白白的生物,漂浮着濒死之人的痛苦呻吟……
她不能看,不能想,否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曾经如此痛苦的匍匐于地,苟延残喘,被蛆虫噬咬……最后被一把大火毁尸灭迹。
一想到这里她就会崩溃,会抓狂,会有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
江阔,你该死!
即使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混沌中,似乎有什么人招呼他们,然后坐进一辆马车,最后住进了一个什么别院里。
ps:
这章有点恶心啊……吃东西的亲们,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