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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曾华池匆匆回到席上, 众人已经等他很久,还有人关心他的身体:“曾会长……没事吧?”仿佛觉得他内急次数又多去得又久, 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曾华池老脸一红,赶紧说:“无妨无妨, 我这可等不及要见识两家的点心与甜品了。”
最后这一轮上的菜品数量不多,但是论精致要比刚才的热菜更要了得。曾华池因有“小抄”在手,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知道哪些是阮家做的,哪些是杜家做的了。
曾华池眼见一盅上品血燕送到自己面前,旁边还附了三个小小的白瓷瓷罐。曾华池打开一看,见里面分别是三种不同颜色的浓汁。旁边就有侍者上来, 小声向他解释:“这里面分别是香芒汁、杏仁汁与枣汁, 您可以任选搭配,选一味、任意两味、或是所有三味都好,将浓汁倒入燕菜,即可品尝。”
曾华池见这方法出奇, 很感兴趣, 便选了杏仁汁与枣汁一起调入炖盅里炖好的血燕里,品尝过后,果然觉得妙味纷至。他一心动,随手就又加了香芒汁进去,立时盅里果香馥郁,又是一种别样滋味。
曾华池刚想夸这道甜品,色香味俱美, 用料又工,火候功夫无可挑剔,味道也是别出心裁,令人叫绝。可是再一转念,他知道得很清楚:这道甜品根本不在杜家所列的菜单上,可以肯定是阮家呈上的甜品,这道……这道三种味道的炖血燕
到这时,曾华池方才恍然大悟,早先他看到的阮家菜单上,有一道叫做“三味菜”的,那根本不是什么三色虾仁,而是眼前的这一道,中间省了个字,原名该叫做“三味燕菜”才对啊!
曾华池觉得自己后背汗淋淋的,心想这杜家费尽心机搞来的阮家菜单,竟然给了自己巨大的误导。到了这时候,他就算带着商会和杜家的评审,将票全部投给杜家,恐怕也绝难保证杜家在此役中能赢。
恰在此刻,他身旁有一名评审笑嘻嘻地问:“曾会长,您品尝的这一份炖血燕,究竟如何啊?”
曾华池一惊而醒,抬眼见席间众人都在品尝这一份“三味炖血燕”,纷纷赞好称绝,他纵是再有心将这道甜品贬得一钱不值,也拉不下这个脸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他曾华池还是要脸的。
当下这位老奸巨猾的商会会长就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他心里很清楚:点心与甜品不是外间酒楼厨子的强项,反倒是大户人家私宅里的女眷做起来要拿手得多。这一项,看席面上的情形,杜家必输无疑。他曾华池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强让两家战成平手。
一时众人品鉴完毕,将评分结果交给了醉仙居计票的人。醉仙居很快推出了一块巨大的黑板,有公开唱票的人将评分结果一一记到黑板上。待所有评分都记上加和之后,醉仙居主人宣布开始“唱菜名”。
“主人且慢,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晓得当讲不当讲。”这时候在席间没怎么开过口的阮正源阮老爷子缓缓起身,转向醉仙居的主人。
“各位于各项菜式的评价与意见,是对下厨做菜的人最好的鼓励与鞭策。老朽以为,不妨将双方的主厨与两家的主事一起请到当场,醉仙居主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来唱这菜名儿可好?”
楼上诸人相互看看,觉得这最终的结果当着大家的面儿现场揭晓,也没有什么不好。当下醉仙居的主人就安排了去请阮茂学夫妇与杜晟峰,另外楼下大厨房那里也已经递了信,请双方的主厨一起上来。
少时阮茂学夫妇与杜晟峰先到了,在厅门口打了个照面。杜晟峰是个四十来岁,满脸精干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阮茂学戴着的金丝边眼镜,就冷笑了一声。宁淑一挽丈夫的手,夫妇两人不理会对方,先一步进厅,站到了阮老爷子身后。
而杜晟峰则老实不客气地往醉仙居主人身边的空位上一坐,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眼光往席间诸评审那里一扫,满脸志在必得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两家的主厨。
片刻功夫之后,一名身量高挑窈窕,穿着一身青竹色棉布长衫的大姑娘就出现在大厅门外。她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两条乌黑的发辫垂在身前,人还未进门,眼波流转处,她那一对灵动的眸子似乎已经与厅里每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呀,听说阮家是家中的三小姐主厨,那位岂不就是?”评审中立即就有人称赞出声。厅中的人见那名少女娇美婉约,一下子先入为主,想到了阿俏身上去。
“怎么可能?”宁淑听到这话就恼了。她不知为何,见了那姑娘就觉得对方太过柔媚妖娆,心下极其不喜,当即出言打断,“那哪里是我们阮家的三小姐,不过是……”
阮茂学在旁扯扯宁淑的袖子,打断了妻子的话,又朝杜晟峰那里努了努嘴,示意好歹给杜家留一点面子。
宁淑听见,尊重丈夫的意见,立即闭口不言。
只见厅门口处那位大姑娘却从门外扶了一名四五十岁年纪的中年男人进来,两人一起来到杜晟峰面前,屈膝行礼说:“见过杜老爷!”
杜晟峰一眼瞥去,寒声问道:“姜师傅,刚才宣的是主厨,怎么是你们父女一起上来了?”
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姑娘,还真的不是阮三小姐。
被他唤作姜师傅的厨子姜裕祚,感激开口解释:“回杜老爷的话,不才的身体有些不适,今天厨下的好多活计都是小女做的。听见上头传唤,怕万一有什么问题,带小女出面,也好一一答复……”
他还没说完,他的女儿姜曼容将身前的辫子往肩后一甩,大胆地直起腰,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杜晟峰:“杜老爷,我父亲身体不适,已经有一阵子了,其实杜家上上下下这将近一个月的家宴席面,都是我亲手做的……”
她这话说得娇柔婉转,可是没想到杜晟峰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听见这话,眼里精光乍现,突然一伸手就把姜裕祚的衣领一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怒道:“当初你们进我杜家们的时候怎么就没人提过这茬儿?”
杜晟峰一怒,就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盯着姜裕祚,说:“我当初怎么说的?我要个有至少三十年下厨经验的厨子,而不是这么娇滴滴的大姑娘!”
姜曼容见状赶紧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杜晟峰的胳膊,急急忙忙地开口:“杜老爷你听我说……”
到这里,她似乎下了决心,一口气将话都说了出来:“我爹得的是软骨病,手脚的劲力会一点点地消失,以后怕是再难主厨……我自小就跟在爹的身边在灶下学厨,算起来也有个十年的经验了再说了,我爹的厨艺和经验也早已传给了我,今儿在厨房里,有我爹的经验和头脑,也有我的力气和厨功,您放心……您杜家的席面绝对不会输与任何一个人!”
听她说到这里,厅里的人大多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好一出万万没想到啊!杜家请了个厨子来挑战阮家,到头来竟然发现这厨子是有软骨病的。
也有人对这位姜姑娘挺同情的,觉得她小小年纪就替父下厨,一个人撑起这样的一桌席面也是不容易。
唯独阮老爷子点了点头,叹了一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旁边就有捧哏的凑上去问:“阮老爷子,难道您已经猜到,这杜家的厨子是一对父女?”
阮正源正捧着一小杯冻顶乌龙慢品,将茶汁全咽下去了才缓缓开口:“是呀!今儿这席面上,有一半的菜式,能品得出‘媚气’,应该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
杜晟峰那里却还未松开姜师傅,姜曼容一急,使劲儿去掰杜晟峰的胳膊,高声叫:“老爷,回头要是我们输了这一局,您再罚我们的欺瞒之罪也不迟啊!”和那位一向长在深闺的阮家小姐比厨艺,她姜曼容还是保佑很大信心的。
醉仙居主人就轻声咳嗽了一声开劝杜晟峰那头:“我说杜老板那,您这也太心急啦,等菜名儿唱过,结果出来,您的家厨若是没能够拔得头筹,您再和他们计较这事儿也不迟!还是先让他们把结果计出来吧!对了,不该是还有一位么?阮家的主厨到了没有?”
这时候大厅门口有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应道,“已经到了!”
众人的眼光就一起转向了大厅门口。
其实阿俏已经到了很久了。她甚至与姜氏父女两人打了个照面。
可是就在踏进厅门的那一刻,阿俏慢了一步,低头让姜氏父女先行入内。她将姜曼容那温婉动人的脖颈,纤细的腰身,轻移莲步时那动人的体态一一都看得清楚,自然也不会遗漏了一点姜曼容眼里些微挑衅的眼神。
到底是姜曼容啊!
阿俏心想,论这楚楚可怜的风致,她两世一生,都及不上这个姜曼容。到了此刻,她甚至都有点儿庆幸,评判的评分该是早就打好了,否则若是见了厨娘本人再打分,岂不是会一边倒地都让杜家赢了去?在妖娆柔媚、风情万种这件事情上,阿俏全无半点自信,她知她是决计比不过的。
听见醉仙居主人招呼,阿俏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了大厅,进门之后,先向厅中席上众人与醉仙居主人那里浅浅地鞠了一躬,开口道:“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在完成了甜品之后,她就已经去了休息室换过衣衫。这时候她已经换回了她最常穿着的青色袄衣袄裙,齐耳的短发正用黑色的发网包着,外面扎着一方青色的帕子。她脚上蹬着一双方头寻常式样的黑色皮鞋,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青春少女没什么差别。
可是厅里的人将她这副样貌与姜曼容一比,差别立现:姜曼容胜在娇媚可人,而阿俏却赢在落落大方、礼数周全。阿俏的视线扫过厅中所有的人,她唇边带着微笑,一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往厅堂内这样一站,开口第一声招呼,厅中的人们立感清新雅致,这盛夏的午时,堂间似乎就吹过一阵凉爽的风。
众评审就立即觉得:阮家这个小姑娘,绝非外头聘来的厨子可以比拟,而是一位家中精擅厨艺的亲眷,又或是喜欢捣鼓吃食的小女儿,正带着满心的期冀,希望大家能赞她一声“好”。
宁淑看着女儿,满眼都是骄傲,一瞥眼见到丈夫偷偷在往姜曼容那里看,毫不客气地就一个肘槌打了过去。阮茂学一吓,赶紧将眼神转了回来。
醉仙居主人见到众人到齐,便开始吩咐唱菜名。每唱一道菜名儿,醉仙居主人还会在旁插嘴,给点儿描述与提示,帮助与座众人能回忆起那道菜式。
很快,凉菜那里就点算出了结果阮家与杜家在这一项上斗了个势均力敌,阮家以很小的分差险胜。
姜曼容脸上立刻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往阿俏那里望望,见阿俏只是静静立在一旁,眼中波澜不兴。姜曼容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心想:还未见分晓呢在所有比试的菜式之中,热菜所占的比重最大,冷碟也就是和点心甜品一个水平,所以姜曼容还未太过担心。
很快,热菜的菜名也一道道报了上来。
曾华池在一旁留神细听,想知道他那会儿连猜带蒙的那几道热菜,究竟都哪家做的。
“热菜类,第乙未号,富贵有余”
醉仙居的伙计用平时揽客用的悠长声调报出了这个名称;曾华池一凛。他听见醉仙居主人给众人形容,“做的是拆烩鱼头,鱼肉鲜嫩香浓,各位一定非常有印象。”
曾华池脑海里就“嗡”的一声,心知自己猜错了。果然听醉仙楼的伙计报了一声:“阮家”
几个怪异的眼神立即向曾华池看过来,曾华池也只能尴尬地笑笑,附和醉仙居主人的形容:“确实美味!确实美味!”
此刻他只想提醒杜晟峰,比试若是没赢,可不是他的锅,这绝对是那一对厨子父女的锅才对!
很快热菜的菜名唱完,“阮府佛跳墙”、“富贵有余”、“干烤明虾”、“金汤炖辽参”这几道菜几乎是一边倒的好评,其余菜式则各自有褒贬,但总体看来,阮家在热菜这一局上,几乎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而曾华池也擦了擦头上的汗,阮家八道热菜里,他猜中了四道,猜错四道,总算是功过参半、功过相抵,杜家那里的好处费,应该不必还了。
评分累加,阮家立即将杜家甩开了老远。姜裕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晦暗的面容此刻更加黯淡了几分。可是姜曼容似乎觉得还没到最后认输的时候,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计分的黑板,紧张地期待最后点心与甜品的评分。
“甜品类,第壬子号,三味燕菜阮家!”
姜曼容听见这个菜名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三味燕菜,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热菜而不是甜品。她没想到阮家竟将燕菜做成了甜品,竟然还是三味的。
不过,可惜这姜曼容没有机会观赏到早先的席面,因此她也无从得知,这“三味燕菜”,不仅仅是燕菜,更是顶级血燕,烹出来盛在白瓷瓷盅里,色泽金红,再加上三味浓汁,可一可二可三,或纯味,或组合,搭配成妙味纷呈,令人叫绝。因此这道在阮清瑶给出去的菜单上的“三味菜”,竟尔一举夺得了整个席间最高的评分。这道的评分一计算出来,等同于宣告:阮家赢了,杜家没有希望了。
姜曼容紧紧地咬着下唇,血色一点点从她面上褪尽。她早先是向杜晟峰保证过,一定能赢下这场比试的她突然转过脸,盯着阿俏,心里不明白:这阮家的三小姐,好说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幼娇生惯养地长大的,怎么可能……比她还会做菜?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姜曼容的异状,只有阿俏一个,注意力全在姜曼容身上。见到对方的眼光扫过来,阿俏故意别过脸去不看她。只待了一会儿,阿俏再回头,就见到这位姜曼容姜姑娘,已经红了眼圈,腰肢轻颤,一派楚楚可怜的形容。阿俏便知道,姜曼容已经将待会儿设法脱身时候的情绪给酝酿好了。
一名书记和一名公证员上前检查了评分的计算与结果,紧接着醉仙居主人大声宣布了结果。不出意料地,阮家获了胜。
阮老爷子阮正源请来的五名评审自然上前向老爷子恭贺,而曾华池脸上虽然挂不住,可也要显示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起立,带着商会众人过来向阮家道贺。
正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只见杜晟峰一脚就将他原本坐着的那张檀木椅给踹飞了。
“你们这一对父女给我说清楚,今天的席面,到底是谁给做的?”杜晟峰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是你,还是你?”
看他这架势,今天杜家输了这场比试,杜晟峰的怒气就要尽数泄愤泄在这对父女身上。
这时候姜裕祚站了出来,伸出双臂,拦住了杜晟峰,姜曼容躲在他身后。“杜老板,今天的菜式,都是我做的!”
杜晟峰冷眼一瞥花容失色的姜曼容,寒声问:“那刚才她说的……”
姜裕祚抢着答道:“她小孩子家,爱逞强,随口说说,也是有的。”
“随口说说?”杜晟峰愈发怒不可遏,“我杜家夺这‘翰林菜’的名号,这么重要的事,她一个丫头片子在这里随口说说?”
阮家人在旁听得直摇头:这杜晟峰眼见着比试输掉,索性就承认他就是来巧取豪夺的,脸面什么的,也全都不要了。
杜晟峰一怒之下,推开姜裕祚的手臂就去抓姜曼容的头发。姜曼容则惊叫一声,往后躲。
只听“咚”的一声,姜裕祚被杜晟峰这么一推,整个人当即倒在了楼板上,爬都爬不起来。这下子众人更加愿意相信姜裕祚有软骨病这一事实了。他好歹是个壮年汉子,被人这样推了一下就倒,可见完全没有半点劲力在身。
姜裕祚背后的姜曼容转身就逃,先是到了醉仙居主人身旁,跪下磕头道:“老板,请您行行好,救救我吧!你若是能收留我,今生今世,我都给您做牛做马!”
醉仙居主人沉吟了一下,一使眼色,先叫人上前,围住了杜晟峰,几个伙计和茶博士一起七嘴八舌地劝止。
姜曼容眼神立喜,可是醉仙居的主人看了看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姜裕祚,眼神有点儿犹豫。
“阮老爷子,”姜曼容突然起身,转过来冲到了阮家人的身前,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跪下,开口乞求,“此间您最是德高望重,又是今日品尝了一番席上菜式的人,求您给我们父女说一句公道话,我们技不如人,自然该认输,可是我们父女所做的……就真的那么差,是那等不入流的么?”
阮老爷子望着眼前跪着的年轻姑娘,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很明显,姜曼容这是希望他能看在她今天做出了这一整套席面的份儿上,要么由阮家收留她,要么说服醉仙居收留她这是短短这片刻功夫里,姜曼容能给自己找的,最好的出路。
姜曼容的眼泪立即下来了,将额头叩在地面上,轻轻地道:“老爷子,曼容只求您发一句话!”
阿俏想,这姜曼容的哭声也很婉转,哭起来很动听,叫人觉得她即使不抬头,也一定是个不得了的美人。
果然阮茂学就开了口:“爹,这姑娘也怪可怜的。”他本想说,帮人家说两句好话也没什么,可是他刚开了口,就见到阿俏眼神如刀,冲自己甩了过来。阮茂学一吓,就想起了上回阿俏在家吼自己那回事儿,赶紧闭上了嘴,免得女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阮正源就叹了一口气,说:“姑娘,我并没有资格,点评你什么。相反,我该感谢你,花了这许多功夫,做出了这一席二十四道菜式。”
听见阮老爷子开口,这大厅里就渐渐安静下来。
只听阮正源缓缓地说:“承蒙各界推崇,赠我阮家一个‘翰林菜’的名号,老朽有几句话,赠与姑娘,或许点拨你一二。”
姜曼容一怔,她不想要点拨啊!
“姜姑娘的技巧,已经无可挑剔。令老朽相信,令尊在生病之前,绝对是一位了不得的名厨!”阮正源眼光看向那位倒在地板上,缓缓挣扎着坐起来的姜裕祚。
“然而姑娘的菜式里,却多少有些媚俗逢迎之态。”这就是早先阮老爷子说的“媚气”,“不是不好,是姑娘在你这环境里所必须的。”
“而我家是私厨,整治佳肴美馔,以飨家人宾客,无须逢迎。相反,品尝之人须心生感激,而这份感激,才是不断推动我家私厨不断进取,精益求精的动力。”
姜曼容圆睁着一对杏眼,终于明白阮老爷子这是明确地在拒绝了,老天!这拒绝,也拒绝得这样婉转,对方还说了,这是“点拨”。
可姜曼容还想再一试,便声泪俱下地转向了阮茂学夫妇,道:“各位看在我父病重,我孤苦无依的份儿上,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们父女寻一条活路?”
这时候,阿俏从阮正源背后转了出来,朗声道:“姜姑娘,你愿意听我说一句话么?”
她可不管姜曼容愿不愿意听她说话,她只求姜曼容今生今世,始终都离阮家远远的。
“你早先如果没有逞强,要你父亲接下杜家的聘用,参与这场比试,结果会怎样?”
姜曼容往后一缩,抬眼疑惑地问:“阮……阮小姐,你想说什么?”
“你若此刻陪伴令尊,安心养病,令尊的病未必便没有起色。”阿俏眼中带着点怜悯,望着瘫倒在地板上的姜裕祚这位父亲即便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还是在勉力维护自己的女儿。
“今天这件事,在我看来,是姜姑娘你的错。你们早先父女两人联手欺瞒杜家,若我是杜家人,我也觉得糟心,这是其一;其二,早些时候,你完全可以不用主动昭告天下,说你父亲得了软骨病这样不适合做厨师的病。”
姜曼容听到这儿,脸已经刷地白了,可依旧勉强维持,声问:“阮小姐,我……我不懂!”
“你当然懂!你早就想好了,你盘算好了要借这机会扬你自己的名,反正对手是与你年纪相当的我,你就算是战胜了,旁人也不会质疑你什么。”
“可是你想到过么,”阿俏突然凑上去,双眼望着姜曼容,寒声说:“你却就此永远断送你爹的名厨生涯,即便他的病以后能好转,他也再没可能返回他忙碌了三十多年的灶台……”
阿俏这时候逼近了姜曼容,盯着她,小声说:“这样一个,爱着你,护着你的爹……你真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