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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教会仪仗队伍走过，人流随之变得疏散，维德便领着贝杜文一行人来到了一所府邸，正对面就是罗斯里德家族经营的金库，他们在这栋装潢的金碧辉煌的大屋里面沐浴，更衣，休憩，褪去那几天几夜风餐露宿的黄尘，尽情地享受着文明世界的馈赠。
贝杜文穿着宽松舒适的大袍子，坐在宽绰的餐桌前，大口享用着大块精烤的鹿腿肉与陈酿红酒，心想道：这老头子，虽然招待安排得算不上奢华，但很贴心用意。
“老头子，你怎知道我这个时候要回乌鲁贝的？”他口里咀嚼着鹿肉问道。
“我们在罪人窟一带布有耳目。”维德答道：“阁下乃天上之人，与我们经营生意的劳碌民众不同，自然不会知会凡间的琐碎小事。罪人窟是万恶之源，我们做生意的，最担心的就是不讲律法的野蛮人，我们的货财运输常常在他们的侵扰之下而损失惨重。所以我们也不得不重金打造武装护镖队伍，并雇佣罪人窟的本地人来作为情报源。”
“原来如此。”
“贝杜文阁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啊。你有你的难处，我们也有我们的苦楚。”
“何以见得？”
“人们都说罗斯里德富可敌国，几乎没有买不起的东西，坐据强大的贸易城邦，陴古尼亚，及其周边广袤无垠的土地，孰不知在乌鲁贝内城，我们罗斯里德人处处低人一等，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只能租赁。当然我们也不是要求获得更多，毕竟割据内城的，是奥穆尼亚大陆上两股最强大而悠久的，任凭哪个家族都必须向其俯首称臣的势力：安治教会与沃尔冈皇室。”
“众所周知。”
“没错，这众所周知。罗斯里德的金库，因为内城的地盘已经被乌鲁贝大教堂与沃尔冈堡分割完毕，罗斯里德家族无论如何也拿不到足够大的许可权在内城建堡，甚至在外城的金库也不许筑起高墙，因为皇法中对围墙的高度有统一的规定，自古至今都没有例外。”
“我明白了。”贝杜文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果维德阁下能提供给我足够的援助，他日我也未尝不能回报你们罗斯里德。”
“老夫感激不尽……这就当是我们罗斯里德家族与沃尔冈皇室之间踏上永恒和平之道的小小的一步吧！”
我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恐怕他要压错宝了。贝杜文在心里苦笑一声，不露声色地道：“嗯，愿沃尔冈与罗斯里德的友谊长青如新。”
与贝杜文道别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恩说道：“这个小子糟里糟蹋的，怎么看也不是堪以大用的可造之材，总不能因为他沾了一点点沃尔冈的血统，我们堂堂罗斯里德一族就要对他哈头点尾吧？再怎么说，最后继统帝国皇位的，不应该是莫德曼老皇的亲嫡太子摩里札·沃尔冈吗？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这个偷情种吧？”
“阿恩，做人做事，目光要放得够长够远，才有机会先于人前。”维德瞭望着贝杜文的马车渐行渐远，徐徐道：“你认识帝国首相吧？”
“当然认识，他是我们金库的老顾客，格耳曼·沃尔冈阁下，说起来，每次格耳曼阁下亲临金库时，我都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
“你觉得他在皇室的地位如何？”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阿恩毫不犹豫地说道：“而且自从莫德曼皇帝深居冬堡之后，格耳曼的权力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便是在帝国的五臣议会上也是说一不二的强权人物。”
“你说得没错，现在沃尔冈帝国的实际统御者不是莫德曼，而是格耳曼。”维德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他本人，也是一个私生子。”
内城很近，贝杜文一行人略略几步便可以看到那比外城城墙更加高耸壮阔的墙体。
“……他们是我这半辈子见过的最富有的人了。”路易斯感叹道。
“你下辈子估计也见不到比他们更有钱的人了。”贝杜文哂笑道：“你知道吗，罗斯里德家族甚至会用印迹来算铜板，发纸币，圣父在上，你永远都无法理解这是多么天才的设想。”
凡德林讶异地问道：“纸币？什么来的？”
“就是一张纸，上面印着罗斯里德的徽记，拿着它，你可以在外城大多数的店铺里东西，像金币一样。”
“在罪人窟，谁敢拿着一张纸去商家买东西，那绝对会被看门的揍得满地找牙。”路易斯皱眉摇头道。
“是啊，所以才不得不感叹罗斯里德人的奇思妙想。”贝杜文说道：“罗斯里德的神奇纸张刚开始发行的时候，许多大贵族都在看笑话，殊不知罗斯里德人因此在乌鲁贝城大发其财，城内大多数的金银财宝都投入到他们家金库里。刚开始只是以发行债券的名义，后面债款流行之后，他们慢慢地推出定额债券，继而连定额债券在市面大受欢迎，甚至被许多商家愿意将其当做钱币来收取之后，才开始一点点演变成纸币的。这个时候，即便是我们沃尔冈人都还在兜里揣着响叮当的金币去打赏下人时，罗斯里德就已经在用纸片来做买卖了。”
话说着时，崇高的内城之壁已然遮天蔽日地立在他们的眼前。
乌鲁贝分为外城和内城两部分，以高墙分割，外城是落魄贵族、普通市民和外乡人的居集之地；而内城则坐落着高等贵族的府邸，沃尔冈皇室的城堡，以及安治教会雄伟无比的圣拜伦大教堂。简单地说，墙内墙外，甚于天壤之别。内城城门下。内城可以自由进出，但由于物价极高，守备戒严，夜间又有城卫兵团巡逻，平民如果衣冠不够端庄洁净，是会被肃清出去的；但即便进去了也无事可干，顶多可以趁白天的时分游荡游荡，还要趁天色变黑前赶紧出城。
由于有重兵看守，城门下行人秩序井然，完全没有了外城的那种喧嚣吵杂。贝杜文看见，墙壁下有一个身形似曾相识的人，在似乎是脸露微笑地望着自己。
“贝杜文阁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那人在城门边恭候着，见贝杜文靠近了，抿笑着迎上来。
一听声音，贝杜文便认出他来了，那竟是帝国财务大臣麦亚·罗斯里德。
罗斯里德人这一幅恭迎的架势真够给面子的，前头在城外招呼是金库执事人，后尾内城又接上了财务大臣，虽然迎接的派头很低调，但这两位尊驾，哪位不比我贝杜文权高势重啊，光凭他们能在百忙里抽空见我这种边缘小卒，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贝杜文想着，微笑地朝麦亚大臣点点头，道：“我身上的铜臭味很浓吗，怎么连你都过来凑一脚了？”
麦亚一头掺着银丝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唇上留着工整的小胡子，看起来很有中年男子尊属的那种魅力。但见他只是保持着罗斯里德式的温和微笑，让人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格耳曼阁下在城堡等着你。”
“麦亚大人……”贝杜文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麦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便心神领会，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