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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问出口, 沈行检脑袋猛的往下一垂,也不敢去看眼前的姚小糖,只是挺着个背坐在那里, 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耳朵从尖儿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姚小糖相比之下,模样镇定多了。
她兴许是还没有明白“喜欢”一词真正的意思,乖乖的在沈行检身边坐下来, 把茶杯放在沈倩跟前,掰开橘子, 还给沈行检递过去了一半, 张嘴说话, 有一些语重心长:“小舅舅, 老师说过, 做人不可以三心二意, 虽然冯天明告诉我,你在学校里有好多好多女生喜欢,但身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你应该还是要冷静克制一些。”
沈行检听见姚小糖的话, 忽然一下抬起头来, 他像是有些迫切的捶了捶自己的胳膊, 张嘴说道:“我跟梁娇不是那个关系, 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姚小糖这下更是惊讶了起来,她睁大眼睛看过去, 对着面前的沈行检问:“小舅舅你居然因为我跟蕉蕉分手了?”
沈行检听见她的话,脸上表情一时有些局促,神情复杂的坐在原地,有口难言, 最后斟酌二三,只能拿冯天明开起了刀来,“你别听冯天明那个傻子瞎说,我跟梁娇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学校里也没有那么多女生追我。他自己勾搭了一群小姑娘为他哭天喊地,现在为了追你都开始抹黑我了,简直其心可诛。你以后少跟他来往,见面扭头就走,说话没必要,谈恋爱更是绝对不允许。”
姚小糖看着沈行检煞有介事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巴,重新开口道:“那,小舅舅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谈恋爱吗?”
沈行检这一下脑中警铃大作,被沈倩一个刀子似的眼神看过来,又瞧见姚小糖那一双单纯懵懂的眼睛,只能赶紧收回了视线,垂着脑袋回答:“不…不是…你还未成年呢,我比你大这么多,怎么会…”
姚小糖见他这么说,“哦”了一声凑过去,带着身上那股子小提琴松香和柠檬混合着的味道,冷冷清清的。
她歪着脑袋看了沈行检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于是往嘴里塞了一块橘子,笑着告诉他:“小舅舅你也不要太灰心了,虽然你年纪大了些,但是长得还算不错。你看爸爸二十八岁才娶到妈妈,我相信你只要遵纪守法,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也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好姑娘。”
沈行检听见姚小糖的这一番话,原本就不自信的心态越发沮丧了起来。
他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对于旁人过分亲昵的感情时常视作负担,所以,他将心比心之下,也不希望自己这一份成年人的感情过早的让姚小糖失去少女的天真,于是沈行检坐在原地,深深呼出两口气,看着自己手上的橘子,只能神情失落地答了一声好。
沈倩坐在两人跟前看了好一会儿,此时终于忍不住,敲敲桌面,说起话来,“我说这位女士,这位先生,你们有没有发现我还在这里,你们眼前这位伟大的人民艺术家沈老师还在这里,甚至还在坚强地喘着气?”
姚小糖原本只顾盯着沈行检脸上的表情看,此时见沈倩突然开口说话,脸上忍不住一红,她眨了眨眼睛往沈倩身边一坐,立即亲密地对她笑了起来。
当天下午,沈行检吃完饭没有多留,下午两点钟便坐了林秘书的车离开。
姚小糖呆在自己的阁楼一直没有出来,直到听见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她才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看着楼下沈行检坐进车里的样子,手指握着书页来回翻动了好几遍,等车子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姚小糖才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把抽屉里自己的黑色日记本拿了出来。
这本日记有些年头了,内容零散,也没有具体的日期。
前面几页写的是她小时候给胖墩儿物色的十几个未来媳妇儿的名字。后来断断续续的,又添加了一些琐碎的事情。
只有最后一页,满满当当的写了一整页的沈行检。
姚小糖望着上面自己的笔记,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她长长的呼吸两口,平稳了一下自己不同以往的心情,拿起钢笔,把那角落里的一句“希望梁娇能照顾好小舅舅”硬生生划掉,然后,一字一画的认认真真加上了姚小糖这三字,最后有些心虚的看了看问口,拍拍自己红胀起来的小脸,把它重新锁在了抽屉的最深处。
沈行检第二个星期回到学校,主动辞去了学生会里的职务。
他因为年后要去德国,开始整日待在图书馆里深居简出,那群之前偷偷关注他的小姑娘过去踩着点的在学生会外头等候,如今沈行检突然辞了学生会里的职务,一时踪迹难寻,可谓哀鸿遍野。
于是姚小糖作为沈行检的外甥女,此时体现出了她极大的重要性,姑娘们情真意切,挨个带着零食过来,语态度热切,有如把姚小糖当做了她们爱情中的伯乐。
姚小糖于是带着姑娘们无比殷切的期待,去沈行检宿舍里走了一趟。
沈行检少有见到姚小糖过来找自己,他看着她嘴上橘红色的口红,有些不高兴道:“你这么小,怎么突然就化起妆来了?”
姚小糖坐在他的床上,小腿上下打了打,歪着脑袋问:“小舅舅觉得这个颜色不好看吗?是你们系里那个叫林悦悦的小姐姐给我的,她想让我问问你,下个星期天去不去星海公园?小舅舅,那个叫林悦悦的姐姐真好看呀。”
沈行检很是不悦地走过去,左手压着姚小糖的肩膀,右手把姚小糖嘴上的口红一点一点抹掉,他埋着脑袋目光低垂,机械似的盯着自己手指,间或扫过姚小糖的唇肉,也不敢停留,飞快的又移开,只在喉咙里头泛起一点不为人知的干哑,直到姚小糖原本正常的嘴唇变得有些红肿起来,他才咳嗽两声,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说到:“我不管她是林悦悦还是张悦悦、赵悦悦,你都给我离她们远远的,我这还没去德国呢,你就开始卖舅舅了。”
姚小糖见他把头扭过去,不看自己。
笑了一声,倾身向前,伸出手来抓着沈行检的袖子扯了一扯,等沈行检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她就扬起自己的小脸,很是真诚地发问:“不好看吗?我们班上的几个同学都说很好看呀,你们寝室的冯天明也这么觉得。”
沈行检见她提起冯天明,脸色越发黑了起来,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姚小糖怀里,一脸严肃地告诉她:“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自己去买,不用别人来送。你好不好看,也可以自己评断,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姚小糖歪着脑袋,哦了一声,继续问:“那小舅舅觉得好看吗?”
沈行检只觉头大如斗,见姚小糖一脸单纯懵懂地看着自己,脸色一垮,便干脆把姚小糖推出了自己的宿舍,嘴里说着,“你快回去,等会儿他们几个人就要回来了,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姚小糖过去一向听话,此时见到沈行检的反应也没反对,乖乖地垂着脑袋往外走,只是手指摸着兜里的银行卡,在没有人的路边偷偷笑了一声。
沈行检见姚小糖离开,终于长舒一口气,他在自己的床边坐下来,愣愣地望着刚才被姚小糖坐过的地方,把背在后背面的右手拿出来,盯着手指尖上的那点红色,先是放在鼻下嗅了一嗅,然后觉得不解渴,又抬起头来,环视宿舍一周,见没有人回来,便伸出舌头在那上面舔了一舔。
姚小糖当天晚上回到宿舍,用沈行检的银行卡请寝室里的三个室友吃了一顿饭。
小姐妹们有些纳闷儿,酒足饭饱便忍不住问她,手里的银行卡是哪里来的。
姚小糖于是低着脑袋想了一想,好半天才轻声回答一句:“男朋友给的。”
周围三个女生一时间愣了,热热闹闹地问:“哇,冯天明终于把你拿下了吗?”
姚小糖抬起自己的小脸,认真回答:“不是,我的男朋友在国外读书,你们不要跟别人说呀。”
她这话说完,周围几个小姐妹们终于恍然大悟,也不多问,打打闹闹的开始幻想起了姚小糖男友的模样来。
沈行检没有想到自己的银行卡比自己更有体面。
他第二个星期跟着导师去了海市的大学参加本科医学生学术交流会,一走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北城已经变得很冷。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女孩,是他们系主任的孙女。
姚小糖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把银行卡递到沈行检的手里,笑着问他:“小舅舅,这是我未来的小舅妈吗?”
女生站在旁边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可沈行检不高兴,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直接拉着姚小糖上了楼,一边走还一边没好气地教育:“你在瞎想些什么?这一段时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偷偷上酒吧,去歌厅,要是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准备上天了?我给你银行卡是让你干这些事情去的?”
姚小糖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沈行检回答:“小舅舅你怎么知道的啊?”
沈行检看着她这个样子,接下来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只能叹一口气,说到:“总之,你还小,不能去那些地方,你上个星期参加的培训班就不错,那是学什么的?”
姚小糖于是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是吧,我也觉得不错,是一个健身班。”
沈行检有些疑惑的上下打看了姚小糖一眼:“你这身材要上什么健身班?”
姚小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指着胸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看我们班上的女生胸部都很正常,就我是干瘪瘪的,所以,我就去报了个健身班。挺好,蛮有效果的,我这两天躺在床上就总能感觉胸口涨涨的,揉一揉才会舒服一些。小舅舅,你说我以后也会有这么大这么大的胸吗?”
沈行检回答不上来,他只想要报警,他感觉姚小糖的胳膊挨着自己,赶紧退开半步,皱眉说到:“你才15岁还没有成年,在意这些东西做什么。”
姚小糖受教似的点了点头,看着沈行检红起来的耳朵,眼睛到处看了一眼,不说话了。
姚小糖对于健身班的热情只维持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学业繁忙,加上天气渐冷,三千块的健身课程被她抛之脑后,人生的兴趣又重新恢复到了图书馆里。
这年春节,顾兰青没有回国。
沈行检因为年后交换生的原因,也提早去了德国适应口语环境。
他上飞机的时候没有看姚小糖,只是低着脑袋告诉她:“你好好上学,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这个银行卡留给你,我每年往里面打10万块钱,要是不够了,你就跟我说,不能随便接受其他人的礼物。”
姚小糖哦了一声,勾勾自己的脑袋,反问:“但你往这卡里打的钱是姥姥姥爷的,我这也是接受了其他人的礼物呀。”
沈行检被她这句话说得整个人一愣,第二年再打钱过来的时候,便特地留下了一句:“这是我自己赚的,不是你姥姥姥爷的钱。”
可姚小糖依然没有用过这一张银行卡。
沈行检也没有再回来。
两人三年没见,直到第三年的冬天,临近春节的时候,沈行检的手机终于收到了一条银行的消费短信,买的东西是一瓶几千块的男士香水。
沈行检看着手机上的提示愣了一愣。
他起身走出教室,抽了一根烟,拨通那头的电话。
电话那头姚小糖接的倒是很快。
她声音嗡嗡的像是感冒了,吸着鼻子,用有一些黏腻的声音开口喊了一声:“小舅舅?”
沈行检握着手机,烟灰微微抖落在地上,他“嗯”的答应下来,沉声问道:“为什么要买男士香水?”
姚小糖接过包装袋,笑着回答:“给男朋友买的呀。”
沈行检握着手机的手臂突然僵硬,他咽下嘴里苦而浓郁的烟味道,“哦”了一声,甚至没有再跟姚小糖说一句再见,就那么恍恍惚惚地挂断了电话。
顾兰青过了一会儿打着电话过来,让沈行检晚上去自己那边吃饭,沈行检摇头回绝,回到自己的公寓把门关上,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扔,倒头就把自己摔在了卧室的床上。
沈行检在公寓里一待两天,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直到导师打着电话过来,破口大骂了一顿,他才重新去浴室洗澡,出来时,路过小卧室,看了一眼里面他给姚小糖每年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绝版毛熊玩具,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把房门重重关上。
姚小糖在沈行检的大学门口等了一整天。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着急,既不给沈行检打电话,也不想让顾兰青告诉他,自己过来的事。
沈行检于是从车上下来,刚刚走进三号医学器械楼,猛地就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女人从后面抱住了,女人身上带着清淡的香水味道,松软高耸的胸口贴在沈行检后背,嘴里还喊了一声:“沈行检。”
沈行检这三年在德国被不少女人追求过,过去他还能好生拒绝,可此时他心情实在不佳,胳膊往后一推,整个人脸上带着阴沉的怒气,回头就喊了一声滚。
可等他看清地上坐着的人,整个人又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快步走过去,把姚小糖从地上拉起来,皱眉问道:“你怎么一声不吭,知不知道这样扑一个成年男性很危险?”
姚小糖看着沈行检的脸,手指微微往里缩了一缩,她低着脑袋,小声回答:“我吭了呀,我喊你沈行检了。”
沈行检看着眼前已经是个大姑娘的姚小糖,撇过头去,语气十分严肃,“沈行检?你仔细想想你该叫我什么?”
姚小糖站在原地扭了扭胳膊,又扭了扭屁股,最后耳朵上面泛着红,嘴巴里像是含着东西似的,张不开,轻轻嘀咕了一声:“男…男朋友?”
沈行检听见她这声喊,下意识四处看了一眼,等发现周围没有其他男性,突然愣了一愣,瞪大眼睛,开口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姚小糖见沈行检一脸焦急地凑过来,一下又不喊了:“你不喜欢这个啊?”
沈行检能不喜欢么,这事儿他前前后后盼了四年,现在要不是姚小糖正儿八经在自己跟前站着,他都一准觉得自己这是幻听。
沈行检于是二话不说,拉着姚小糖往自己车里走,坐进后座,把车门嘣嘭的一下关上,捂着自己胳膊,深吸两口气,声音有些略微的抖动,压着嗓子问:“你国内那个男朋友呢?”
姚小糖歪了歪脑袋,像是的确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把自己包里的香水拿出来,放在沈行检的面前晃了一晃,“你说呐?”
沈行检这下是真的管不住自己心里的喜悦了,他伸手接过姚小糖递来的香水,低头抿住嘴唇,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起初的笑声还算克制,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用拳头锤起了身下的坐垫,看着一眼手里的香水,慢慢缓过来,目光一凝,显得特别不好忽悠,“姚小糖,你别骗我,这玩意儿不用四千块,这他妈就是普通的香水,德国大街上都有卖!”
姚小糖听见沈行检的质问,脸上有一些挂不住,她捂着自己的脸撅了撅嘴巴,声音闷闷的,“我之前买的那个香水超过100毫升了,海关不让带,给扣下来了啊。”
说完,她又可怜兮兮的看了沈行检一眼,模样看着别提有多委屈。
沈行检这下终于扑哧一声,放声大笑了出来,他把姚小糖捂在脸上的手扒开,手指捏揉着她脸上的软肉,原本想要张嘴笑话她两句,可等看见姚小糖的眼睛,还有她红嘟嘟的嘴唇,嗓子眼儿里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沈行检害怕自己赤/裸的目光吓到姚小糖,见她看过来,便赶紧偏过头去,咳嗽两声,故作轻松地说到:“你看看,就因为你,我昨天喝了一整天,好好的拍卖会都没有去,那里头可有康熙前的狻猊镇纸呢。”
沈行检打小喜欢收集古董,以前在国内就经常上一些拍卖会看看。
姚小糖听见他这话,一时也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她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沈行检,盯着他上下鼓动的喉结,靠过去,脸上有一些微微的红,很是遗憾地回答到:“那怎么办呀,康熙前的狻猊没有了,你要是想,我可以送你一个建国后的小妖精。”
说完,她低着脑袋,用手指拉了拉沈行检的袖子,眼睛一勾一勾地,轻声说到:“小舅舅,我上个星期,已经成年啦。来之前看过好多书,亲嘴的水平应该还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