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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洞,符桐很快的把大家叫醒。大家注意到姜锋的异样,都隐隐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围坐在一起,符桐则开始给他们讲述刚才在山洞外发生的事情。
……
大家听得都很认真。
除了一个人。
杨来迷糊着双眼,裹着睡袋坐在角落里哈欠连天。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坐的远远的,似乎根本没打算参加符桐的“讲座”。
他不知道凌晨三点,还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加重要。
……
人鱼之皇。
这个词语,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有几个士兵好奇的趴在洞口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啧啧称奇。
那女人在湖水里的身影,倒不像是符桐描述的那么危险。秀气的脸,婀娜的身材,比起一般的人类女孩儿更加耐看。不过既然ASOU的大哥都说了,那是危险的皇母,他们自然不会再把那女人看成是善类了。
……
政府部门,军人各司其职。在场的士兵们几乎都是新兵入伍,没有去过前线,更没有参与过围剿战。他们在黄金路里走的,基本上都是已经被“开荒”的、在中央车局登记过的、相对安全的路线。因此别说是皇母,就算是人鱼的巢穴,他们都未曾见过。
忽然和他们说什么“人鱼之皇”,比起陌生、害怕,更多的恐怕就是好奇了。
“人鱼还有皇帝?”一个士兵显然有些难以理解,他在军车队已经有两年多了,遇见过人鱼,也杀过人鱼,但是人鱼的“皇”,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就像是蚂蚁里有蚁后,蜜蜂里也有蜂王一样,人鱼中间也有和蚁后和蜂王一样的角色。”符桐开启了百科全书模式,语气沉稳:“我们习惯叫它‘皇母’。”
庄严坐在符桐旁边,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听着。
“‘皇母’是人鱼的统帅,它存在的地方,必然会有大规模的鱼巢。”符桐提起这个,变得有些忧虑。刚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此类推断,所以才会小心谨慎,但现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却高兴不起来。
人鱼的巢穴是个什么概念?
按照世界政府所划分的标准,鱼巢分为低、中、高三种。低级鱼巢大多位于内陆,每个巢穴至少会有上百只人鱼。比之低级的人鱼巢穴,中级巢穴中的人鱼数量则翻倍,起码上千。高级的鱼巢至今并没有发现很多,但是这并不代表它很稀少。因为高级的鱼潮大多位于海域,不管是侦查的难度、“扫荡”的成本、甚至是战略上的优先级,让军队很少愿意去招惹这些大家伙。
毕竟当年末世山战争的阴影,还笼罩在全世界军人的心上。
……
“皇母通过某种力量可以干扰人脑,从而使人迷惑,从而陷入某种‘幻境’。”符桐略微停顿,回头看了眼依旧沉睡着的姜锋。
这老头平时总是一脸严肃,有时候表情执拗的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多少钱似的。但是此时他睡着了,眉头却舒展开来,嘴唇微微嘟着,竟还有些童趣在其中。
“被皇母迷惑的人,如果没有被及时叫醒,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什么?”大家闻声,都有点紧张起来:“真的没有办法?”
符桐摇摇头,顿了一下,又点点头:“皇母控制人脑的力量,类似于催眠、又强于催眠。要救他……除非切断他的神经,可是这样的话,他就会变成植物人。”
现场顿时陷入沉寂。
忽然,攸悠在一边低沉着声音开口:“不是还有一种办法?”
大家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攸悠身上。符桐微微侧头,目光看向后者。
攸悠耸了耸肩:“不过我说的这个办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未必是办法。”
攸悠和符桐对视了一眼,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慢慢的开口说:“皇母和猎物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这种联系只要其中一方中断,就能够被切断。也就是说,我们想要救这老头,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她攸悠一顿,似乎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感到隐晦:“那就是去杀皇母。”
“……”杀皇母?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办法啊!
但是,可行么?
山洞里的所有人都陷入错愕和沉思,符桐却似乎对攸悠的说法并没有感到意外。转回头,他接过了悠攸的话头:“这个办法可以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却又不能轻易放弃。”
“有皇母存在的地方必然会有鱼巢,但是人鱼在夜晚几乎都会出去觅食,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我们还是有机会接触到皇母,斩杀它。”符桐的说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静默,他们在斟酌其中的可能性——但是真的会那么顺利么就算只有皇母自己,又真的有可能把它杀掉么?
风夹带着丝丝微寒,吹入山洞,符桐忍不住低咳了几声。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无不显示着他的体弱。大家静默的看着他,都知道他在硬撑。
即便是第一次见符桐的人,也能一打眼看出这个人身体不是很好。平时那若有若无,又尽力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总是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让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身上,总有那么一点让人怜惜的意味。
符桐在ASOU-5里所扮演的角色,是苏良一直都很费解的。符桐很博学,这苏良承认;洞察力、判断力很厉害,这苏良也承认。但是仅凭博学、洞察力、判断力这样的原因还不能让苏良想通,因为传闻中ASOU-5这个组织里,可都是“怪物”啊!
那可是“世界级”的佣兵组织啊!
攸悠不知什么时候取来了一件外套,然后做了一件女人会做的事情——她把衣服披在了符桐的肩膀上,动作轻柔。符桐对她微微一笑,以示感谢,攸悠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那你打算怎么做?”苏良看着符桐,表情稳重,内心惴惴不安:“你真的有把握?”
人鱼他是见识过的。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自愈的变态能力,都好像是上帝打游戏开了挂,来地球秀操作的。纵使人类有机枪大炮,却还是架不住对方鱼多力量大,更别说现在连机枪大炮都没有,试问武器伤害跟不上对方回血速度,这游戏还怎么打?
符桐坦率的摇头,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姜博士是我们的雇主,不管有没有把握,我们都必须走这一次。”
苏良哑然。
“算我一个!”忽然,一个人举起了手,大声的喊了一句。苏良被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过头,随即惊讶的发现,这说话之人竟然是军车队里的一名战士。
战士的双眼炯炯有神,灼灼的盯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符桐,而是军车队的队长庄严:“队长,姜博士是科学家,是人类未来的希望。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在那儿躺着,咱们得救他!”
庄严微微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其实在符桐说出“皇母”和“鱼巢”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开始复杂起来。有些追忆,有些黯然,仿佛回忆里有着不可触及的痛,此时此刻在剜刺着他的神经。只是他始终在忍耐,把这些情绪都遮掩到了那张黝黑的、带着伤疤的面庞下。
旁边的另外两名士兵对看了一眼,也异口同声的说道:“庄队,我们也去!”
这下傻眼的是苏良。
www……wait!没记错的话他才是军车队的雇主啊!这些人怎么都打算跟着符桐跑了?你们究竟知不知道符桐和悠攸是什么人、要去做的又是多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可是会光荣的啊!
最重要的是,付钱的人是我啊!你们中央车局什么时候变成慈善机构了?
苏良的抓狂,其实是有原因的。回想起上次在黄金路里的经历,他就忍不住忐忑。说实话,他真的是不想掺和ASOU的事情,一点也不想——这是他规避风险的本能。但在这“人命关天”的档口,他却也没法出声阻止。
叹了一口气,苏良抿着嘴略感忧桑。
罢了罢了!虽然和姜锋不熟,但是符桐、悠攸二人也算是他的生死之交,没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碰到了,那么这点忙没道理不帮。
就在苏良自我安慰的时候,庄严终于说话了。
“可能,这就是命。”第一句,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庄严却并没有在此做过多的解释和停留,而是抬起头望向苏良:“苏少,虽然此次本应以保护你的安全为首要任务,但是现在我们却不能对姜博士袖手旁观。如今科研人员紧缺,我们几个军棍捆一起都抵不上姜博士一条命。所以抱歉,我们打算救他,耽搁了您的行程,还希望您原谅。”紧接着庄严转头看着符桐:“小兄弟,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良惊愕的看着这个表情严肃的军人。就连符桐、攸悠二人,此时也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说实话,他们没想到这群军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保护姜锋,是他们ASOU的任务,这些军人本可以袖手旁观的,毕竟他们对这件事不负有任何义务。但是这位队长,还是这样下了决定。
难道不知道,皇母是什么?
难道不知道,那很危险?
难道不知道,会死么?
苏良很难理解。他是个普通人——自小生活在安全区里,在家族的庇护下长大。相比于人鱼,他看到的更多是人类的恐怖;相比于死亡,活着对于他来说更有实质感。所以他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就算是此次前往香榔区,都只是为了那一线生机。
天选之路对于苏良,并非财富,并非机遇。它带给苏良的,时至今日,皆是死亡的阴影。所以每当他遇见人鱼,首先会去想的,绝对不是怎么杀死它们,而是怎么保全自己的命。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并不可耻,因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活下去!
这样的他,没有必须去死的理由。
生在这样罪恶的时代里,想要努力的活下去,这没有任何的错。
……
苏良第一次抬眼认真的打量这些军人。
并不是虎背熊腰,也并非是筋信骨强,只是每一寸肌肉里都溢满了力量;他们不够英俊,不够威猛,不够强壮,但是他们每一个眼神里,都充满了男人的倔强。
可是,现在,苏良的心头却抑制不住的涌现出了一丝心痛。
这就是军人。
在战斗之中,无条件守护自己的同胞,无条件承担生杀的重任,无条件站在最残酷的第一线,无视生死,无视因果,无视善恶,无视一切常人难以面对的决断;忘记自己,忘记亲人,忘记朋友,忘记所有自己珍视的东西——只有战斗,哪怕在战斗中粉身碎骨!
是啊,在灾难之时,在危险之中,在无尽的深渊里,不会首先想到自己,却会第一个冲上去选择死亡的,永远是军人!
山洞里一阵沉默。
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死一样的寂静。
忽然,苏良出声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庄严大哥,我当然支持你,而且,我跟你一起去!”
符桐无奈的摇着头,就连攸悠都觉得好笑:“你们这群人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不过,她还就喜欢这样的笨蛋。
一伸手勾住苏良的肩膀,完全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地调侃起苏良:“少年,你认真的?”
苏良无奈的承担着这个女人压过来的重量,点点头:“当然是认真的。咱们好歹也算朋友,怎么能让你们自己去我却不管呢?”
“不错,好小子,”攸悠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性别女,伸出一只手使劲的揉着苏良的头:“有义气!”
“可是……具体要怎么做?”苏良感受着那只正蹂躏着自己发型的手,哭笑不得。
这句话让大家的思路重新回到事情上,热烈的气氛再次冷却,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符桐,符桐看着这一圈整齐的视线,略感无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继续说道:“人鱼是两栖动物,厌光,厌寒。他们会筑巢的地方,也许会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又或者会在水多、光线不足的水底。那只皇母既然是在湖心出现,那么我们只能去湖里找答案。”
苏良眨了下眼睛:“所以我们要潜水么?”
“……好,就这么办。”不等符桐说什么,庄严已经把事情敲定了。
符桐也轻轻点了点头,不做声了。清晨微凉的风吹拂起他的发丝,微仰起头,他的目光好像能看穿整个残夜。
……
凌晨五点十分,皇母终于从湖水里消失了。漫天的荧光也随着她的消失而慢慢散去。
在山的那面,一轮新阳已经悄然升起,平静的湖水被霞光映的如血般殷红。
符桐看着山洞外面,声音比风还轻。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