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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早就说了那是个祸害,娶回来只会让咱们府里家宅不宁,这才几日的光景,都闹成什么样子了。”杜兰看着躺在榻上的裴氏,多了一分得意,“偏偏你和三郎还拿她当宝似的,没得教人笑话。”
她一边说一边白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杜霍:“堂堂杜三郎君,却是内院不安宁,连个商户女都管束不住,你也不怕传出去丢脸,早就该收了她的陪嫁,换了她的人,将她关在院子里,省得出去兴风作浪。”
杜霍沉沉看了一眼杜兰,冷冷道:“我的事就不劳阿姐费心了,阿姐陪阿娘说说话便早些回去吧,莫让姜家为了阿姐回来的事再闹出事来。”
一句话把杜兰噎得脸色发青,又是气又是羞:“阿娘,三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回娘家还回错了?”
裴氏哪有心思去调解这个,还在头疼杜霍与裴二娘子的事,怕是一会何氏又该来闹了,还吵着要请族老来评理,这样闹起来长房里还能有好?
她和稀泥一般摆摆手:“罢了罢了,三郎也是为你好,先前姜家不是还挑你的不是,说你常回娘家,一心只顾着这头,以后你也留点神,别让你婆婆再知道你回来的事不就好了。”
杜兰一肚子委屈,偏生又不知该怎么说,她是姜家的长媳,帮着姜夫人打理中馈是本分,可是娘家的事一样也没落下她,母亲裴氏一有事就习惯打发人来与长女说,要长女回来替她出个主意,她只好丢下姜家的事赶回来。
时间一久,姜夫人自然是不满意了,哪有嫁出去的媳妇时时惦记着回娘家,倒把婆家的事撂下了的,何况杜家现在不比从前,杜兰嫁进门这么久也没个生养,她更是不喜欢了,若不是看在姜大郎的份上,怕是早就发作了杜兰了。
饶是这样脸色也不好看,杜兰也只能受着,顶着姜夫人的冷脸赶回来,却不想费力不讨好,弟弟拿她当外人,母亲也不替她说话,真是教她心酸。
她咬着牙:“阿娘说现在怎么办?由着萧氏与二房的在府里闹?”
裴氏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道:“还能怎么,就问你二婶母到底要做什么,让三郎好生与萧氏说说,这件事作罢了。”
杜兰冷笑一声:“沅娘可是阿娘的嫡亲侄女,哪一点不比萧氏强。”
她对裴二娘子没什么情分,可是比起萧容悦来,她宁可帮着裴二娘子。
杜霍起身来,不打算听接下来她们的对话了,那些女人们的伎俩他素来不会理会,也不放在眼里,他要做的可不是关心内宅里女人们的明争暗斗。
他向裴氏叉了叉手,大步出了房去,身后跟着的长柏忙上前来,低声道:“方才银锦去了书房,送来了这个。”
长柏递上来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手绢,杜霍打开来,便看见素锦的手绢下绣了一枝君子兰,下边还落了个霍字,半新不旧的样子。
那是他的手绢,是她绣的,上回落在了书房里,原来是她带着了。
杜霍的心刹时软了,阿沅那样清雅出尘的娘子,为了他甚至连清誉名分都不要了,分明是爱他太深,还要受这些委屈,他实在是舍不得。
他捏着那手绢,想起她在自己怀里哀哀叫疼,又满是仰慕的目光,终究是开口于长柏道:“去送给消息到邓府,请邓大郎与我见一面。”
长柏应了,又望向那块手绢:“只是二娘子请郎君去聚萍院见一见……”
杜霍长叹口气,松手将那手绢给了长柏:“你让人去与她说,我这几日抽身不得,待过些时日吧,让她好好养病,这件事就快过去了。”
他素来信奉忍一时之辱,成千秋大计,他胸中的谋划和能耐可不是为了眼前这点名声,他要得更多,看得也更远!他要成为祖父那样的,让杜家真正荣耀百世,不,是比祖父走得更高更远。
所以,眼前这点儿女之情只能搁下。
他再不停留,出了内院往府门外去了。
邓大郎得了杜霍的帖子来得很快,匆匆忙忙骑马来了聚贤阁,刚一进门就看见杜霍坐在榻席上吃着茶汤,神色平静淡漠,他顿时堆满了笑:“三郎今日总算是得了空见我,我可是盼了好些时日了,只等着三郎的消息。”
杜霍微微露了笑容:“邓兄如此说,霍真是惭愧,这些时日都在夫子跟前学经义,今日才得了半日闲,便请了邓兄相见,还望邓兄莫怪才是。”
邓大郎见他说得客客气气的,把先前那些事当做没有一样,倒是有些急了,忙到他身边榻席上坐下:“三郎可是答应了我,为我们兄弟向夫子说情的,让我们入书院,我们也会照着三郎的意思,让令兄……”
杜霍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脸上却是轻轻淡淡的笑:“邓兄说笑了,霍虽非圣贤,却也是一言九鼎的儿郎,自然不会不作数的。”
邓大郎这才安心了些:“这就好,这就好……”
“夫子虽未就此答应,但终究也是念及与邓家的情面,想来只要再提及几次,便能成事。”杜霍温文尔雅地笑着,“只是……”
“只是什么?”邓大郎望着杜霍,突然明了,“三郎可是担心令兄的事?只管放心,令兄如今可是日日去惊蛰馆,对那斗蟋作赌的事着了迷,再没有别的心思了。”
他大大咧咧地笑了,心里对这位看着如同谦谦君子的解元郎生出了一丝忌惮和畏惧,果然人不能貌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居然会对自己的堂兄安排下这么个局。
杜霍却是笑了笑:“邓兄说的是,二兄有雅兴,难免要时时去惊蛰馆里解解闷,只是这作赌有赢就有输,便是真得运气不济也是有的。”
邓大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脸色多了几分惊讶:“是,三郎说的是,难免会有赢有输。”
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随从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随从便快步出去了。
看着杜霍平静地坐在榻席上,依旧是春风拂面的温和,邓大郎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扯出一丝笑来:“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叨扰三郎了,长安来了贵客设了宴,司马府与长史府都设了宴,派了帖子到我府里,我便先告辞了。”
却不想杜霍抬起头,问道:“不知是什么贵客?”
能让司马府与长史府都设宴的贵客必然不同一般,杜霍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邓大郎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什么右仆射府上的郎君,黄六郎这几日都很是小心地陪着。”
杜霍眉头一跳,右仆射常家,他知道。
自从决意入仕,他早就开始留心朝中之事,也便知道右仆射常允是凤阁四相之中的一位,掌着尚书台诸事,与庞渊、程子盎两位左右相几乎不相上下,是真正的朝中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重臣。
常家郎君来了江宁,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那位的安排?或许这是个机会!
杜霍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望向邓大郎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