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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地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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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周独自靠在长桌靠窗的一边,捏着手里的烟,抽了一口,忍住了没有咳嗽,缓缓吐出来,烟里的尼古丁酥了骨头似的,她微微眯了眼。

    她看见有人从入口进来。

    那人也看见她了,领着保镖朝她走过来,易周放下手里的烟,轻笑:“赵老板。”

    赵天元八字小眼一闪:“怎么抽这烟?受得了?”

    易周轻轻掸了掸烟灰,低头:“魏平舍得给我一根就不错了。”

    “魏子对女人从来就寒碜,”赵天元肉脸一横,从兜里拿出一盒金枝的南京九五:“来,你赵老板这儿有。”

    “赵老板的烟,我也是抽不来,”易周眼睛微微往上挑着看人,显得格外单良:“这种我都抽不来,我习惯了,还是喜欢软黄山那种……”

    赵天元觉得易周那小模样怎么那么好看,他心里被她勾得颤颤的:“那种便宜烟,这不为难我么!”

    赵天元一想,转头说:“哎,蒋越,我记得你不是抽黄山么?”

    蒋越不说话,上前一步,从裤口袋拿出一盒被压得不像样的烟盒,放在手里。

    “谢谢。”易周往前一步,伸出手。

    她只要伸出手,她的男人,就站在她眼前,她只要伸出手。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指尖碰到烟盒,抽回来时候,那么不经意的,似尔不经意地,在男人手心里刮了一下。

    猫挠痒痒似的,挠在心里。

    易周忽然抬头笑,说不上来是对谁笑,就那么笑了,瞳仁剔透。

    蒋越隔着一片子黑墨镜,锋利的眼神悉数藏在后面,嘴巴抿成一条线。

    这女人笑得像偷得腥的猫儿。

    赵天元捕捉到一丝异样,他也不敢确定,就不做表现,眯眯眼笑着说:“易周儿,我领你去竞技场玩儿呢?金老板今晚出了拳手森泰,有盘翻……”

    “我……”易周还没说完,瞥着魏平下桌走过来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己从盒里抽了一支黄山点上。

    魏平一把搂着易周:“哟,赵老板叫我家小宝贝儿,怎么能把我扔下?”

    老子同意了么?

    赵天元呵一声:“魏子,走着?怼一场?”

    魏平掐着易周手臂,不知道魏平哪根筋又不对了,勒得她死疼,她皱着眉头暗暗跟他使反劲,挣不开。

    “易小姐……”站在边上的小宁端着托盘,突然小声问:“用酒水么?九二年的赤霞珠……”

    易周找着理由了,示意让魏平松开她,小宁手足无措地端着一杯葡萄酒,气氛太古怪加上他心里发虚,他害怕,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易周刚要伸手拿起来,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托盘整个被打翻,没用多大劲,小宁吓得跌在地上。

    魏平眼睛虽然是上挑笑着,可阴的骇人:“不好意思啊,手滑了一下。”

    小宁被洒了一身的酒,又慌又怕,但是不敢出声,紧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魏平对赵天元说:“赵老板,里请,我还真的一直想和您弄一盘。”

    赵天元手一挥:“走。”

    这些人就要走了,怎么办,他没办好事儿……小宁也不知道到底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多人的脸在他眼前乱转,狰狞的,诡笑着,仿佛又回到以前的日子,没日没夜地折辱了他一遍又一遍……

    “别哭了,真是。”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很轻很缓,一张微微带笑的脸儿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突然拉进。

    易周拾起地上碎掉一半的酒杯,仰头喝掉剩下的一点残酒。

    一滴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她长而优美的下颚低落在他眼前的地板上,他忽然觉得茫茫然。

    易周笑了一下,揉碎他的头发:低声极快说了一句:“刚才,谢谢。”

    易周起身,大红色的裙摆从他视线里飘过,张扬到刺伤的颜色。

    魏平嘴唇有意无意地擦着她的脸说话:“你什么时候对我也这么烂好?”

    易周劣笑,推开他:“做梦。”

    小宁呆呆地坐在狼藉一片的地板上,目送那些人越走越远。

    过了好久,眼泪才决了堤坝,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他生怕第一次觉得这么绝望。

    他呵,原来同那些欺辱他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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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盛地下庄负二层中央是个层层往下的回环形斗场,仿古罗马样式,斥巨资打造。

    几乎是座无虚席,每个人面带疯狂,一面电子屏上相压博弈指数增长得叫人眼花缭乱。

    广播里富有磁性的男声解说越来越快。

    最底下红蓝两名拳手的对决已处于白热化的状态。

    中央贵宾台,金蝶倚靠在桌台上,抓一把筹码抛下去:“蓝方加注两百枚。”

    边上的站侍用便携投注机子加码,超大电子屏上的蓝柱突然翻了一翻,与红方押注齐平。

    台上的红方拳手本来都要昏死,这时突然爆发,纵蓝方拳头劈头盖脸打在他身上,他吼着向前扑,蓝方节节后退,突然红方一计直拳,蓝方倒下了。

    裁判吆了六个数,蓝方没再爬起来。

    一拳KO,裁判高举了红方选手的拳头,一声锣响,解说员高呼,全场轰鸣。

    金蝶输了两百万,她面色不改,依旧洒洒然,推出去一把筹码,吩咐身边一个保镖:“场上那个马斗领来的红队的,过了今晚,别让我有机会在这世界的任何角落再看见他的脸。”

    魏平从楼梯走下去,笑:“刚来就听着金总唬人,今儿可火气不小。”

    金蝶没站起来,懒洋洋对丁娜说:“给赵老板和平儿看座,后面人叫他们离场,不清不净的,烦心。”

    后面人陆续被安保赶走了,赵天元在金蝶左边方桌坐下,金蝶歪头对赵天元说:“赵老板也想来赌一把?”

    赵天元:“听说你今儿出了你那边胜手森泰,怎么没瞧着?”

    金蝶说:“还没上场呢,压后,没对上合适的,”金蝶红唇轻弯:“赵老板要真想赌,你出一个人,我金蝶赔上森泰跟你赌一把。 ”

    赵天元说:“金总拿我寻开心呢,我手下哪个是森泰的对手?”

    说真的他身边只有刘谢知底,其余三个保镖都是周佬的人,拿出去试水,他得掂量好了。

    魏平和易周坐在另一边圆桌上,两人对着头,赵天元和金蝶在那边打夯夯,魏平捉了易周一只手放在手心里捏着玩。

    台上一开始赢了上场的红队男人还没下场,台下坐了两场的男人戴了拳套慢悠悠走上台了。

    金蝶说:“喏,森泰,上场了。”

    森泰长得魁梧,炫耀性地裸露着全身,浑身只穿了一条四角的短裤,短裤中间那一团勾出沉甸甸的轮廓,手臂腹背肌肉都紧绷成块。

    一上场,那不识森泰的红队男人轻蔑地醒了一下鼻子。

    两人对站,裁判手落。

    红队男人暴出一拳,也就一秒功夫,森泰一手格档防住他的拳头,一脚横出,照着他的肚子噹一腿踢!

    男人倒地人事不醒,这场赢得是毫无悬念。

    只是这个倒地的男人算是废了,易周被魏平捏住的手紧了紧,森泰的招法太阴狠,全部照着命穴,薄弱的地方打,才能一招击倒对手,就最后那一脚,恐怕那个男人脾脏不碎裂是不可能的。

    她的神经从踏进这个角斗场就一直紧绷着,脑袋异常清醒。

    这个非法角斗场,非赢即死伤。

    看台上人花钱买乐子,斗场上人拿钱,卖的是命。

    她呼吸有点不畅,口干舌燥,有点说不上来的兴奋。

    违和,可是她清醒知道自己没醉。

    “喝醉了?才那么一口酒,”魏平捏了捏她潮红一片的脸,低低笑着说:“你看好。”

    他耳语:“好好看着我。”

    易周有点懵。

    魏平猛一昂头,站起身高声:“赵老板不是要和我赌一盘么?来,我亲上。”

    “平子稀奇啊,”金蝶冲魏平抛了个媚眼:“我砸你个面子,押你三百万。”

    赵天元说:“那我压森泰……”

    “别啊,”魏平笑着打断:“赵老板成心找我茬呢,我怎么弄得了森泰呢?”

    金蝶咬着小指尾笑:“也是,平子从来没上过我的台,第一次就对上森泰未免有点不公平,”她侧头:“既然赵老板要和平子玩,还是从你自己手底下出人更有诚意吧?”

    骑虎难下,这形势非逼着他来了。

    赵天元在心里嗤了一声。赵天元后面的刘谢脱了外套,上前一步。

    赵天元摆手:“你不用。”

    刘谢愣了一下,退了回去。金蝶瞄着赵天元背后的一个男人,笑得阴阴的。

    赵天元说:“蒋越,你来。”

    蒋越从后面走到前面来,摘掉墨镜。

    她的男人,飞眉冷目,五官刚毅,削得极短的发,两鬓露出淡青色的头皮,周身一种冷硬的质感,若刀刃,若冷枪。

    易周脑袋发涨,手指抓着椅子扶手,手心沁出一层汗。

    热,燥,说不上来的奇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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