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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娘在和父亲抹眼泪悄悄说话时,她听到了。她的孩子,已是个成了形的女儿。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淌了下来。
她的孩子,没了,她的心也被人摘走了……
他那里收到了家里发去的电报,这次他回来得很快。他回来时,她正在娘家原来的床上躺着。她这样躺着已经有几天了,她懒得动一下子。
听到门响声,她还以为是阿毛放学了,但是传来的却是他急切的声音。
“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孩子怎么就没了?!”
娘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她只听见娘的声音里夹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道:“遇到……抢劫的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阿玉呢?”
“在里面。”
没一会儿,她的房门一响,他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她没有抬头,一直垂着眼皮,直到他走到床尾那里坐下来。
他穿了件藏蓝色薄棉袄,围巾散了开搭在脖颈上。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受苦了。”
你受苦了,比任何一句安慰的话都能暖她的心。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落。
他还是惦记着她,惦记着这个孩子的。只是,她没保护好孩子,她对不起他。
她的哭声渐渐大起来,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心痛,一并发泄出来。
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哭。
等她的情绪平稳下来,他才翻出一块帕子递给她。
她握着帕子,帕子带着他的体温,拭去的泪水似乎也就不再冰冷了。
晚上父亲回来了,见他在家,父亲的笑容带着点愧疚。父亲觉得她没保住孩子实在对不住他,他替她说话,说她也不想失去孩子。父亲再没说别的,吃晚饭时亲自给他斟了酒。
那晚上他喝多了,阿毛和父亲架着他,把他放在她的床上。她帮着他脱去衣服,给他盖上被子。
她在黑暗中看着他。
睡着的他双唇微张着,沉重的呼吸声从他鼻子里发出来。她觉得睡着的他十分陌生,轮廓没了白天时的英俊,像一堵失掉烟火味的墙。
她合上眼睛,把他的帕子握在手中。
现在的他仿佛不是从前的他了,她也辨不清哪个他才是最真实的。也许是从前的那个,也许是现在这个。
他每天都会安慰她:孩子我们还会再有。
娘听了这话也急忙附和,说你们还年轻,再有孩子都是早晚的事。
她不说话,习惯了沉默。从孩子没了之后,她的话越来越少,哪怕他在她身边。
他只住了三天便回支青点了。他说春耕忙,她却知道春耕虽忙但不至于忙到如此。她觉得是他在自己家住着不自在,也就替他说支青点确实需要人手的话了。
等他走了,父亲告诉给她,他工作的事父亲准备再找大宽好好说说。
她心头一亮,“那他就快回来了!”
他回来最好不过,他们可以天天见面,也许他们就会把从前许多的不愉快忘掉了,开始属于他们的新生活。
父亲叹口气,“你这么不小心没了孩子,他没埋怨你还安慰你,就已经实属不易。怎么说都是咱们这边出的事,爸不帮你谁再帮你呢。”
她愣了愣,原来父亲想着为了弥补失去孩子,而努力的讨好他。
她看着父亲。父亲已经躬着腰,从床下拿出他藏了多年的酒。父亲用袖子抹了一把酒瓶的瓶身,“是茅台,怎么说都拿得出手了。”
那茅台酒是父亲徒弟答谢做媒送给他的,父亲一直都珍藏着,从没拿出来过。今天父亲为了她拿出了这瓶茅台,足见父亲对她和他有重视。
她咬着嘴唇,想对父亲说句感谢的话,话到口边,她又觉得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越长大,面对父母变得越羞涩,越难表达爱意。
她不知道父亲因为他工作的事费了多少口舌,又拿了多少东西。总之,他工作落定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他成为他们厂子的一名工人。
返城的令一下,他就回了来,一进屋先给她一个许久没有过的拥抱。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推了他一下,“别闹……”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他心情大好,哈哈的笑了起来。
她不语。
面对他忽然热情,她没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与甜蜜,而是意外和不适应。
他开始欢天喜地的拆着行李,一面拆,还一面哼着歌。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时,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撩拨着她的心弦。她的心情莫名的跟着大好起来。
她就想,也许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他就会爱她多一点,就如同这歌词一样——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