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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摆在面前又是一个繁复的分叉口,两条长廊和一条鹅卵石小路,每条路都像是通往宴席的道路,算已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了一炷香的时辰,但没有出口。
贺离恨紧握她的手:“这是她设的局、做的圈套,城主恐怕根本没有稀有灵『药』为赏赐。”
梅问情道:“算没有了灵『药』,能拿下蝎娘娘的鬼珠,打碎做『药』,也算不虚此行。”
贺离恨扭头看她一眼,心想这话一听,以为你才是那个招摇过市的鬼王魔头,这人一清净、没有半怨邪之气,怎么说出话来却随心所欲,他以前遇的那些道门修士,无论男女,大多都要为利益扯出个大义来做幌子,听着才好听。
梅问情主动回叩他的手,伸手撩过贺郎的鬓:“要是找不关窍,咱们两个不仅找不狐仙儿,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蝎娘娘正是打着“瓮中捉鳖”的念头。
梅问情说完此言,忽然抬头看向他,仅仅是一个眼神,贺离恨便心领神会,扬刀转腕,向挥去,正好一只从飞窜偷袭的食客劈飞出去,那头鬼从相反方向来,慌不择路,这“惹怒”蝎娘娘的两人居然在这里,竟生出了捉拿他们献给鬼王,以求活命的念头。
然而贺离恨在宴席那一手,早已令无数鬼物清醒退避,所以才只遇这么一个蠢货。食客受了魔气一劈,叫声骤止,化为一地污血。
魔气在地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似人脚步声和婴童哭叫,那个名叫小婉的蒙面女的声音响起:“捉回这些食客,娘娘被那巡逻暗算受了伤,急需大补,有那两个人,一定要抓活的回去……”
旁边鼓童斗嘴道:“我要杀了他们!”
曲折回廊、数个转角,才闻其声,梅问情拉着他钻进了长廊边一列列的屋子里,这些屋子破旧『逼』仄,里面堆满杂物,像是那群傀儡所住的地方。
梅问情伸手单薄的窗纸稍稍戳破,不久,孔洞便映出了蒙面女的黑裙。小婉带着一众傀儡,本该急匆匆在这里过去,却现了地那滩污血。
“这是谁动的手?这些家伙逃命之中,居然自相残杀。”鼓童趴在小婉的,童声童气地轻蔑道。
蒙面女也停在这里,她僵硬地扭动脖子看过去。
这间房屋十分窄小,两人躲在床窗前,旁边有许多杂物遮掩。因地方很小,贺离恨便被她抱在怀中,怕碰掉了东西弄出声响,所以未曾轻易『乱』动。
两人气息相缠,一冷一热,渐渐地绕转在一起。她的呼吸凉意渗透,冷雾一般,清冽地带着些许香气,如此拥抱之下,梅问情的唇便不可避免地依稀碰他的耳尖。
贺离恨抓着她衣衫的手略微收紧。
“魔气……是魔气……”小婉复,“那两个活人在这杀了它。”
“那两个活人?哈哈,我们快去找!快找那个女人!”
“这血『液』尚且新鲜,我们分头行动,朝两个方向去找。”小婉道。
鼓童哼了一声,从她肩跳一只傀儡边,蝎尾刺进了傀儡躯中,爷做派地『操』控着这些傀儡向前方搜寻而去。
脚步声响起。
梅问情眉目平静,一言不,但手心却按在他的脊背,目光穿过杂物盯着房门。在贺离恨伸手欲提刀时,她却冲着对方摇了摇头,蛇刀从他手中提出。
贺离恨自知久伤不愈,再交手恐怕又添新伤,可他更不愿意梅问情动武,神情有些急切。但这魔蛇却丝毫不给主人面子,被她的手一拨,迅速叛主,爬梅问情的去了。
贺离恨盯着她,欲拽她的衣袖,可梅问情却安慰似的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哄小孩儿似的让他安分。在静默无比的此刻,外面的小婉道:“这里也要搜索,你们去那几间。”
她傀儡调派过去,随即走入了旁边的一间屋子,挨个巡查。
此言一出,必然不多时会进入这间房屋。贺离恨心急如焚,盯着她的眼睛,满脸都写着“快把刀我”。
蛇刀只有主人,才可挥出其无可匹敌的锐气与实力。更何况梅问情一异术,却无魔气,贺离恨实在不愿意让她再拘神。
小婉从旁边的房屋出来,脚步从远至今,片刻,她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响起轻轻的吱嘎声,里面陈设密布。蒙面女粗略看了一眼,并没人,她似乎也没觉得两人的会躲藏其中,所以又转而打开衣柜。
柜门敞开,蒙面女的背暴『露』在外,防备不足。在她毫无现想要转时,猛地被一股几乎无法抵抗的力量按住腰,一个人的形如鬼魅般无声贴了来,单薄的小刀从绕过来,割裂肌肤,呲地『插』入她的胸口。
随着小刀破开她原本坚不可摧的皮囊肌肤时,一道金纹也顺着她手中的简单小刀流入小婉的胸口。
金纹穿胸而过,几乎激起一阵白烟冒出。小婉脑海中猛地响起一阵神圣庞大的钟鸣,梅问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赤地旱魃?你祖宗天女魁在我座下听过道,怎么徒女徒孙却沦落这个地步,反而给鬼物效力。”
小婉即是一尊赤地旱魃,被蝎娘娘降服才效命麾下。
小婉瞪大双眼,惊惧交加,仿佛旱魃为数不多的情绪统统涌现,下一瞬,她的大脑顷刻被夺走所有思绪感官,宛如旁观般,完全被另外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夺取控制权。
随,另一道声音骤然间在小婉的脑海中隆隆响起,带着雷鸣般的回响,语调惊诧:“……师尊?”
梅问情怔了一下,没想自己是提一句名字,千山万水两界相隔,都能把天女魁叫出来,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我正要禁制烧了她,你出来干什么?”
小婉早已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转过,向面前之人行师徒之礼,她为数不多的智慧彻底失联,朦胧依稀地想着:这究竟是不是的魁祖?可是能随意『操』控所有赤地旱魃的,除了魁祖能有谁?
天女魁也同样意外震惊,呆滞不已,没想居然的了她,差喜极而泣,扑通一声抱住了梅问情的腿,嚎啕道:“我以为您不要阴阳天……唔呜呜呜!”
梅问情一把捂住天女魁的嘴,冷着脸道:“小混账,再叫滚回去,来烦我。”
天女魁这才作罢,她『操』纵着小婉的躯,转了转僵硬的头,眼里充满了孺慕之情:“您唤我是不是有事吩咐?”
梅问情贺郎扶起来,把魔蛇交给他,与此同时,那道离片刻的禁制也新回,她轻描淡写地道:“没叫你,破坏我的兴致。”
天女魁却不舍得回去,她贺离恨被师尊如此对待,险些直了眼,又不知道是该叫什么,只得悄悄试探着道:“这位是……”
“贺离恨,你叫贺子行了。”梅问情随便指了指天女魁,“这芯子里头的是我学生。”
贺离恨也大为震撼,他原以为对方一拘神异术,已足够惊骇,没想她竟然有这种能顷刻夺人心魂的学生,手段实在可怖诡异。
不等贺离恨开口,天女魁便率先道:“没吓着贺子吧,贺离恨这名……贺……”
她话语顿住,本同样不够聪明的大脑又甩出来一个巨大的问号,陷入『迷』惘震惊的旋涡当中——贺离恨?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近三五百年修界正道诸掌门叫苦不迭、喊打喊杀的那个魔尊,不会是他吧!
天女魁虽在梅问情座下听过道,为阴阳天宫之人。但她所领旱魃一脉,却能与每一个旱魃心意相通,所以知道不各界之事。阴阳天宫大多持正修心、不参与外事俗务,只有她对修界的事知之甚详。
魔尊?这人不是已死了么?那飘渺宗的老头儿来报喜,给阴阳天宫递了不帖子,只是这些隐世的祖宗有人能请动,所以反应平平。
天女魁纠结不已,神情复杂,想贺离恨离叛道、狂言自负、亲手弑母的传闻,又他紧紧地握住了师尊的手,表情宛如一个混『乱』的油漆桶,那叫一个精彩,半晌才道:“在下之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污了贺子的耳朵。”
师尊既在人间,想必没有透『露』份。天女魁最这心眼光,也完全没掩饰住脸的神『色』。
她的神情变化,贺离恨全看在眼中,他心里同样咯噔一声,想着梅问情多年游戏人间,不知道他正常,可看这个什么学生的脸『色』,恐怕一报名字,此人便自己的份得知得一清二楚。
贺离恨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名声确实不好听,里面繁复冗长的内情没人愿意听,大多都只领教过他的冷酷一面。从前他不介意,但如今……
他抬眸看了一眼梅问情的侧脸。
这事儿绝不能让她知道。
贺离恨表面跟天女魁认识了几句,眼神却一直冰凉凉地盯着她,在天女魁浑不自在时,便面前这个俊美郎君趁着师尊查看外面傀儡的动向,忽地改了神『色』,道:“阁下能耐出众,我不敢相信你们只是修界中的小门小派。”
天女魁道:“小是不算小,但人确实没多。”
贺离恨神情如冰,语调中带着几分寒意:“你老师只在人间,我不伤她,也不害她,我们平平凡凡相遇一场,你不必让她知道我是谁。”
天女魁愣了一下,伤害她?
老师这一禁制虽然是封印她自己,但也神鬼莫近、妖邪不侵,想要伤害恐怕很难。
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贺离恨以为此人迟疑,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条被交回去的魔蛇悄然爬,亮起尖牙。
“我不能杀你,不仅因为你在修界,更因为你是她的学生。但我可以毁了这具躯,让你在人间,永远闭嘴。”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不想让梅问情听。
人美心狠!果然是这个魔头无疑!天女魁先在迟疑,这回完全确定,她第一次被男人威胁,却也知道这人惯会跨越修为击杀修士、且素有遇强则强、愈战愈强的凶残之名。她心说师尊的事儿果然掺和不得,表态道:“子放心,老师的事我从不『插』手。”
主要也『插』不手。
两人短暂地一交流,不仅没认识,彼此提防起来。贺离恨越看这女人越不顺眼,这种可能会对他和梅问情的关系造成伤害的人,该在眼前消失。
天女魁心里也不停嘀咕,这么凶残可怕、动不动开口威胁的男人,一也不温柔,师尊是……
两人互看不顺眼,可碍于梅问情的面子,都不言不语、假意和平。
梅问情从窗边那些傀儡搜完屋子,都排好队等待小婉出去率领。她给天女魁一个眼神,道:“养徒千日、徒一时,吧。”
天女魁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憋屈地道:“这尊旱魃修为低微,杀了这群玩意儿倒是简单,但您说那个蝎娘娘,算我拼死一搏,恐怕也……”
“谁说让你杀了。”梅问情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听课的时候是最笨的,这么多年居然不聪明,你叫两个傀儡进来,我跟贺郎扮成它们的样子,回蝎娘娘的正殿。”
“回正殿?这要是出了什么危险……”
天女魁话语一顿,看着梅问情。
梅问情也淡定地看着她。
这位魁祖呆呆地挠了挠头,道:“我忘了,只要老师不动武,谁能动得了您呢。”
此言说罢,天女魁咳嗽一声,神态立马和之前那位“小婉”一模一样。她叫了两个傀儡进来,这两只诡异生物一进门,被蛇刀割断咽喉,倒在地。
两人更换了傀儡的外衣和面具,再加梅问情手里一小小的障眼法,便跟随在小婉混入傀儡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看过去毫无破绽。
“小婉”领着傀儡队向前,路逮捕抓回了好几个食客,随不久便与无功而返的蝎尾鼓童碰头,鼓童大叫道:“那两个活人你也没找?!该死,竟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恶可恶。”
天女魁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底是鬼,是由人间鬼王血肉催化出来的、外貌如婴童的法器?她道:“你那边捉回了多人?”
鼓童的蝎尾扎入傀儡躯,那只傀儡边拎起手中粗壮的绳子,在绳索缠着不逃窜的食客,这绳索是那些“活线条”组成,人捆住动弹不得,胡掌柜竟然也在其中。
狐仙儿精通幻术,可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人多势众,自然打不过鼓童。这蝎尾婴孩洋洋得意道:“那头带着巡逻的死狐狸也被逮住了,这回娘亲肯定要夸我!”
天女魁敷衍地嗯嗯头,两人便先这些逮捕的鬼物送回去,给伤的蝎娘娘补充鬼气。有鼓童带路,两队人很快便走出长廊,路过『露』天宴席,进入了挂着白灯笼的宫殿当中。
宫殿里轻纱拂面,处处是香炉、薄纱、珠帘,异香扑鼻。
大约一刻钟,两队人便走入正殿。此刻,一黑『色』纱裙的蝎娘娘正卧在软榻,裙摆飘拂,她神『色』略有苍白,长散下,从腰以下的地方都不是人,而是一条巨大漆黑的蝎尾。
这条蝎尾被从中砍断,墨迹飞溅,看来是巡逻的手笔,蝎尾中滴滴答答地流着漆黑毒汁,落在地面都嘶啦嘶啦地响,氤氲出升腾的雾气,被毒汁包裹的血肉正在起起伏伏地涌动着。
蝎尾鼓童看那些毒汁,两眼亮,它猛地跳了过去,趴在地『舔』舐毒汁,又甜甜地叫着“娘亲”。
蝎娘娘张口一吸,那些被捆缚的食客便尽入她口中,化为烟气,只剩下胡掌柜留在原地。她手中正攥着一截断裂的笔,那笔狼毫炸起,笔杆都被浓郁的鬼气包裹,在空中胡『乱』地写着字。
而卷轴更是掉在地,面已写得密密麻麻、无处再落笔,无数的问题翻转腾挪,互相调换位置。
梅问情猜想得不错,这两位巡逻确实差不多因殉职了。
蝎娘娘盯着胡掌柜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巧,胡家子孙,我们又面了。”
胡掌柜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早凉了半截,绞尽脑汁地搬救兵:“我胡三太『奶』统领北方域外,娘娘是不要招惹仙家……”
蝎娘娘笑眼一弯,流『露』出狠辣冰冷的神『色』:“你以为你们保家仙有多威名?胡天花可都三十年不出世了,北方域外之地,我也迟早要扫清吞噬!”
她指了指天女魁,道:“小婉,过来给本王按按头,疼得很。这头狐狸绑在殿中,慢慢折磨,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天女魁为旱魃之祖,在修界又被称为青衣天女,除了她巴结伺候都伺候不的师尊之外,没被人这么驱过。她依言前,心中却愤愤地想,回去定要整治全族,为这等鬼物效力为伥,简直是一种侮辱。
她的蝎尾血肉缓慢生长着,毒汁被鼓童『舔』舐干净。随,另一个人撩开帐幔步入正殿,正是巫郎。
那巫郎先是看了胡掌柜,他斯斯文文地道:“女郎不在自家堂口尽力,来搅我妻主的事,是有祖宗保佑,也无济于事。”
他说完此话,便前服侍蝎娘娘,在她耳畔说道:“你受了伤,千万别动气,那两个活人一时找不也没什么,我请柳先生寻人,连她也不知道在哪儿。”
蝎娘娘面『露』倦意,伸手揽住巫郎的躯:“我累得很,只想着跟你双修一回,才畅快些。”
巫郎脸『色』泛红,又不敢推她,只得硬是任其解开了腰带。他小声地道:“虽没找那两人,但柳先生却找了一个带蛛娘印记的男人,在城里。”
他说罢,轻轻拍了下手,便有傀儡月郎带来。月郎一浅『色』衣衫,被摁着跪在殿中,长凌『乱』。
“月、月郎……”胡掌柜瞪大双眼,刚要挣扎,便被边的傀儡狠掐了一下,她怒目而视过去,而那傀儡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月郎的衣衫被撕开,『露』出脊背黑『色』的印记。他麻木地按住衣衫,倒是没掉眼泪。
“是蛛娘的印记,原来是我那干女儿的男宠,”蝎娘娘道,“可我干女儿去哪了,不会连心爱的宠物都不要了吧?”
她一阵冷笑,又道:“长得倒是不错,勉强可以替我那女儿尽孝了,把他弄过来,今夜也能为你分忧解劳,免得你受不住。”
巫郎侍奉她已久,没说什么,便让傀儡月郎架过来。小郎君白嫩柔弱,神情既不知畏惧,也没有讨好,蝎娘娘钳住他的下颔:“怎么,连伺候女人都不会,要我教你?你想死不成?”
月郎扭过头,挣脱了她的钳制,没有看胡掌柜,但却说:“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卖笑了。”
啪——
蝎娘娘反手打了他一巴掌,力道虽不,可凡人躯受不住,月郎倒在地,牙齿磕破唇舌,沾了血。
“把香,立什么贞节牌坊,最都得是个『荡』夫。”蝎娘娘冷道。
巫郎便起香。
这殿内本异香扑鼻,再一香,更是甜腻无比,令人闻之头脑昏沉。在香气馥郁之时,胡掌柜忽然察觉捆着自己的绳子一松。
她抬起头看着边的傀儡,而那傀儡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冲她眨了一下眼。
胡掌柜:“!!!”
她燃起希望,又心急如焚地盯着月郎,要不是有梅问情摁着,恐怕已按不住自己冲出去了。
在蝎娘娘跟巫郎行双修之法,情意渐浓,衣衫凌『乱』时,她静默以待的“小婉”突然抬起头,跟那队傀儡对视一眼,下一刻,旱魃的手化为尖锐利爪,指骨弯曲不似人形,指甲如利刃般从唰地捅下!
天女魁从背突袭,蝎娘娘几无防备。她被旱魃利爪从背捅穿,自心口穿出,鬼气大震,蝎娘娘甩起蝎尾,剧痛大叫:“小婉!你这个叛徒!”
她蝎尾一甩,庞大的带毒蝎尾便漫天飞舞,毒汁流淌。巨大壮硕的尾巴横扫过去,旱魃打飞,蝎娘娘捂着心口的洞滚下软榻,迎面便一柄魔气森森、寒意彻骨的蛇刀——
贺离恨摘下面具,眸中只剩冷光。
砰!
蛇刀的锋芒与蝎尾的厚甲相撞,划出冒火花的剧烈声响。
与此同时,胡掌柜也立刻前抱起月郎,带他远离战场。这事态生极快,那巫郎无暇管他们,闭眸请柳大先生,刚冲过去意欲帮自己的妻主,迎面便一串闪烁的金光。
梅问情抬指取下面具,撤下障眼法,她微笑着看向对方,双手轻轻一扣,出一道细微的响声:“我知道你担心她,不过我家贺郎不能久战,我也担忧得很,你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她手腕的金纹腾空浮起,在半空中飞快转动,一道禁制的解除,她新产生那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梅问情语调温和、很好说话地道:“柳先生,是给我下来吧!”
金光转动如轮,她话语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言出法随般,声调刚落,巫郎便感觉自己的柳大先生仿佛被什么力量剥落着。
他吐出蛇信,浑剧痛,背冒出一道蛇仙虚影,被金光缠绕住,瞬息间消失无踪。巫郎倒在地不停喘气,浑如同拆了一般剧痛。
梅问情鞋尖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眉目淡淡:“叫你妻主乖乖送死,否则我宰了你。”
“她……嗬……”巫郎呕出一口血,“她不会听……”
她确实不会听。
蝎娘娘剧痛疯魔之中,已失去理智,梅问情便抬脚踢开这个助纣为虐之人,转走向另一边,她手的禁制未收回,凌空转动的金纹放出了一股难以抵抗的沉力量。
贺离恨横刀挡住蝎尾,脚下被抽退十几步,他与天女魁合力,虽力量不能胜,但两人的作战能力却超出鬼王千百倍,他梅问情放开禁制,分了些神:“梅问情,不许动武!”
天女魁道:“对啊对啊,老师我能——”
话没说完又被鬼气『逼』退。
他俩一个比一个能逞强,天女魁只是夺旱魃躯下界,能力受躯壳所限,伤倒是伤不她,可贺离恨是实打实的旧伤难愈、不能久战。
梅问情叹道:“哎呀,我的贺郎,算我出手助你,也不会多向你讨要报酬的。”
贺离恨气恼不已:“我没说这个!”
然而他却阻拦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梅问情映出金『色』光芒。那些禁制一旦放开,如同放开了一股毁天灭地之力,而梅问情只是轻松撬开一角所,气息磅礴浩瀚,她步步走近,不忘玩笑道:“我知道你心疼我……”
蝎娘娘对两人久攻不下,已然烦躁,她似乎感觉了处境的危险,她的胸口流淌着漆黑毒汁,神情濒临疯狂,掉头向梅问情冲去。
“你底是什么人?!”
她浑鬼气翻涌,蝎尾脱落的血肉如活得一般,下涌动扭曲,缠绕成带毒的肉鞭翻飞挥舞,但这些鬼气毒汁在接近梅问情时,却被她金光所摄,寸步不能近。
“我嘛,”梅问情看着她,眼中映出一轮阴阳鱼,在眸中缓慢转动,“我早已介绍过了,凡间的一位教书先生,敝姓梅。”
她手腕的金纹禁制解开,阴阳二气如旋涡般狂涌而来。蝎娘娘撞入她面前,仿佛撞进一团又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当中,她双眼与那轮阴阳鱼对视,顷刻间消失了自己所有的思绪。
她感觉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并不残酷暴虐,也不凶悍阴森,而是纯澈宁静、返璞归,这视线强横得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在这双眼的凝视下,她的记忆、心法、每一道细微至极的思绪念头,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被对方观赏着、把玩着。
蝎娘娘仍能『操』控自己的躯,但她想要说话,却在下一瞬失去了说话这个念头,想要动弹,却在呼吸间忘却了自己要行动,她的大脑已完全浸泡在阴阳二气当中,眼前只有一轮越来越大的阴阳鱼。
咚——
沉沉的钟声从脑海深处响起。
这钟声庞大恢弘得令人敬畏,她的神魂仿佛随着钟声而去,伴随着恢弘的钟鸣,她依稀不断升,望了浓郁的云雾,在云雾之巅的最深处,一座横跨穹宇的飘渺天宫。
天宫最顶端传来一阵阵讲道声:“……其『性』不争、其人洞虚、其欲自然……莫能与之争……”
蝎娘娘几乎沉沦进了这讲道声中,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一轮阴阳鱼,黑白两『色』盘旋不定,转动得越来越快——而她凶残的蝎尾本,也受节节阴阳二气洗刷,逐渐澄明柔亮,化为一只小小的幼蝎。
它被洗去所有鬼气和尘埃,变成了一只非常普通的幼蝎。
梅问情眼中的阴阳鱼消失,而她半空中旋转的金纹禁制也落回手腕之,掩盖在衣袖之下,她可惜道:“这么不禁教诲。”
蝎娘娘脑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九天阙,可这些事实只生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梅问情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喉间泛起的腥气『逼』回去,只是轻微蹙了下眉。她一抬眼,便贺郎那张严肃的脸。
贺离恨一言不,先是拎过她的手看了看,下审视片刻,才道:“……我能解决她的。”
“你若再受伤,可没人保护先生我了。”梅问情笑眯眯地道,“我这么恤,怎么不你夸,难道是看我抢了贺侠的风头吗?”
贺离恨跟她斗不起嘴,他深深呼吸,抬手半环住对方的腰,低头额心贴在她肩膀,低低地道:“……不要这样做。”
梅问情怔了一下。
“你要相信我。”他说,“你明明知道不能动武,却根本不在意自己,梅问情,你为什么照顾不好自己呢,你这样我会觉得很……有担心。”
他语调轻微,最半句听不太出来是什么,但以梅问情的耳力,却能字字句句入耳入心,她抬手覆盖住贺郎君的颈,摩挲着指间的肌肤,附耳低语:“好孩子,说得我都心疼了。”
她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贺离恨却偏过头,情绪仍不高:“不许这么叫我。”
梅问情笑着逗了他几句,而『摸』着他的手,觉得比平时热了些,突然想起什么,一转头才看那盏炉子燃着的诡秘甜香。
这香气芬芳馥郁,狐仙儿野『性』仍在,早已抵抗不住,跟月郎在纱幔头滚作一团。梅问情香炉泼水熄了,悄悄问贺离恨:“你若是难受告诉我。”
贺离恨耳根红得滴血,神情却故作镇定自若:“我才没有事。”
————
等狐仙儿跟月郎云收雨歇,已过去半个时辰了。
梅问情坐在殿中,手里把玩着她抽取出来的鬼气——这原本是属于蝎娘娘的。这磅礴鬼气被她捏成一个小小的黑丸,圆润漆黑,只是不知配哪几味『药』材炼制,效果才好。
天女魁方才师尊跟贺离恨那般情态,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她有儿忍不住想提醒师尊:这男人不可信,他尽是伪装,什么实话也没告诉你。
然而被贺离恨死死一盯,天女魁也不好开口了,更何况她转念一寻思,知道师尊也什么实话都没告诉他,也有些别样的安慰。
正在天女魁胡思『乱』想、百般担心时,听梅问情开口道:“巫郎应该不至于说谎,福姬……镇城之宝这圣灵之,缩水成这么大儿了?”
天女魁方才拷问巫郎,才随他前往密室找了许州城的镇城之宝,她起回答:“禀告老师,我搜魂看了他的脑子,这确实是福姬无疑。”
梅问情了头,然三人便继续对着眼前这个四岁大的哑女出神。
福姬为城主之女,也是许州城的镇城之宝,她被割去治疗巫郎的那块肉,是她的舌头。
此时,福姬已然伤痕累累,昏睡不醒,她的确力量微弱,别说群魔辟易保护许州城了,连能否活下去都在未知之数。
随,一旁的帐幔撩开,吃饱喝足的胡掌柜摆着一条大红狐狸尾巴钻进来,她揽着月郎,一抬头,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过来。
胡掌柜尴尬道:“大家都在呢啊……”
梅问情幽幽道:“我们深入龙潭虎『穴』,费尽心思,你倒舒服自在,很会享乐。”
胡掌柜头皮麻,扶了一下头被月郎扯歪的簪子,往浓黑的鬓里穿了穿,理亏道:“这事儿怨我,确实怨我……对了,你们是怎么来的,这位是谁?”
她不说,梅问情差忘了,旱魃一族的魁祖日理万机,岂能在此处空耗,她道:“此事已了,你回去吧。”
天女魁连忙道:“学生愿在您边侍奉左右。”
梅问情也不表态,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天女魁与她视线一对,立即心中一抖,不太情愿地低头道:“那学生告退。”
她想那蝎娘娘竟能听老师的教导,却禁受不住,升起一阵对鬼物的嫉妒,只可惜她没有机缘,便抽取了小婉的一段神魂,嘱咐了些许话语,才退回意识。
魁祖意识抽离,在一阵眩晕之,正的赤地旱魃小婉新睁眼,她『操』纵躯明显比天女魁僵硬许多,低首候在梅问情畔,似乎受命令任其差遣。
蝎娘娘死,那些因她诞生的蝎尾鼓童也尽皆灭亡,傀儡没有鬼气缠绕,尽皆失去动力,这样一座夜间鬼城,顷刻之间便无法运转。
小婉带着几人穿过长廊,离开了此地。那巫郎伤不支、沉默虚弱,也不反抗,踏出那白纸灯笼的界限时,晨曦的阳光才照『射』眼前。
翻天覆地,区区一夜而已。
梅问情困倦不已,这些事的续杂物都懒得管,交给胡掌柜善处理、联络朝廷。她则是进了歇脚的客栈,褪去外衣喝了口茶,着晨光便蒙头窝进被子里。
看来是困得不行了。
贺离恨坐在榻边,扯着被褥给她盖,扯了扯被角,然而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很不讲道理地把贺离恨拉进被窝。
她的怀抱贺离恨已领略过许多次,但仍觉肌肤接触之间,令人难以自禁。他的喉结稍微动了动,意欲起,结果又被摁着肩膀抱紧了。
梅问情埋头抱着他:“你不困,你是铁打的,闭眼。”
这跟命令也没两样了。贺离恨却不生气,他望着梅问情低垂的眼帘,睫羽纤长,细密如扇,没有一儿是不好看的,他说:“好。”
晨光从窗隙漏过来。
若说梅先生有什么兴趣,看书是一件事、睡觉是一件事,这逗弄贺郎是顶顶要的一件事。她才眯了一会儿,稍缓精神,一抬头贺离恨眼也不错地盯着她。
他入了神,怔愣过才反应过来,连忙移开视线。
梅问情翻压住他,扬唇微笑,语气虽然温柔,但迫近的气势却摄人心魄:“让你闭眼陪我睡,怎么不听话。”
“我……”贺离恨无法辩解,停了停,“我看着你,我有儿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能跑了吗?”
“……你不知道么。”贺离恨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她,“我怕你禁制反噬,受了伤瞒着我。”
梅问情头,嗯,有。
要不然她也不会急于休息。
贺离恨道:“你这人不把自己的问题放在心,我看出来了。你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可是我不安心……梅问情,你是的没事么,不要骗我。你别这么欺负我。”
他这么认地望过来。
眉目如星,眼里如同盛着一泊湖水。
梅问情忽然被触动了一下,她抱住贺郎的腰,阖眸低声喃喃:“没事,我没事……你想得太严了,比起你负伤强压异香的效,死要面子相比,我这也算个小巫大巫,是不是?”
前半句温柔贴,面又拿别人的错处调侃玩笑了。
贺离恨又想反驳回去,说她正不过两句话,又怕扰了她休息,所以贴着对方的额头,轻轻地道:“我暂时让让你,等你睡醒,我要跟你算好大一笔账。”
梅问情忍不住笑,也不知道是哪儿,总之胡『乱』亲了他一口,唇瓣印在他的下巴颏儿,柔软而芬芳。
贺离恨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的依赖之情变本加厉,几乎觉得对方的怀抱像是一个甜蜜温柔的陷阱,他想,一脚踩下去吧,梅问情,再也遇不第二个了。